第168章 三更君(2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4470 字 7個月前

聞侍郎麵色不變:“十七郎,我看在扈遠侯跟馮旅帥的麵上,並不計較你小兒之言,隻是,也請你莫要再打擾北薊,他……”

說到這裡,他垂了垂眼簾:“叫他自在點兒吧。”

薛放感覺聞侍郎後麵這句話,大為古怪。

他本來不打算就這麼輕易放棄,可聽到這句,他心裡轉了念頭。

侍從送了薛放離開。

聞侍郎頹然地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

這一下竟沒有放穩,茶杯傾斜,裡頭幾乎一口沒動的茶儘數傾落。

門外腳步聲響,有人走了進來:“父親。”

身形高大的青年,跟聞北薊完全不同,正是聞北薊的兄長聞北宸:“我怎麼聽說薛十七郎來了?莫不是為了今日的事?”

聞侍郎垂眸:“正是。”

聞北宸眉頭緊皺:“北薊真的被牽連在內了。”

“也許比那個更糟。”

聞北宸一驚:“父親……是什麼意思?”

聞侍郎揉了揉額頭:“你方才見過北薊了沒有?”

“我去跟他說了兩句話,看他意興闌珊,就出來了。”

“我本來想著,讓他能夠在這段日子裡自在些,卻沒想到竟鬨出事端來,萬一……他當真鑄下大錯,那豈不是、我的罪過……”

聞北宸忙道:“父親!父親何出此言,更萬萬不能有這種念頭。叫我說,當務之急,便是不能讓北薊陷入這種事端中,薛十七郎不是個輕易善罷甘休的性子,今日他既然空手而去,必定是沒有真憑實據不敢如何。聽說那霜尺已經認了罪,巡檢司那邊……也未必就能怎樣。隻要等定罪,一切自然塵埃落定。”

聞侍郎聽他說了這一番話,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再者,那十七郎所說也未必是真,倒是不用先自己把自己嚇倒了。北薊絕不會行差踏錯……絕不會。”

聞北宸道:“是,我也相信弟弟,他前日還叫我幫忙找什麼八段錦的書,說是……那太醫楊家的楊大小姐告訴他,每天早上練上兩回,便能強身健體,兩三年後體質就可大有不同。對了,他還叫我多找幾本醫書,說是要好生研習,當時他極快活的樣子……”

聞侍郎聽著,眼中的淚湧了上來:“可憐的孩子。”

“父親!”聞北宸眼圈也發了紅:“父親……橫豎你已經儘力了。”

薛放在屋頂上,把這一切聽得明明白白。

原先他假裝離開聞府,拐彎後,便讓屠竹把自己的馬兒牽著,他自個兒卻飛簷走壁重新掠了進內。

隻是聞家父子的這一番話,讓薛放聽得十分模糊,竟不懂到底何意。

隻是最後聞北宸的那幾句他聽得很明白,聞北薊竟然是聽了楊儀的話,準備練那什麼八段錦,又要看什麼醫書……這小子竟還挺上道的。

倘若他不是那花魁被殺案的真凶的話,倒還算是個可教的小子。

薛放眼見這父子兩個不再說彆的,他自己便向後躍去。

他本來不知道聞北薊的居所,正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鼻端突然聞到一股異香。

薛放心頭一動,循著花香氣而去,幾個起落,便到了一處院落。

就算是黑夜裡也十分醒目,牆頭上是大片大片的薔薇,雪白色,一朵一朵,夜色裡看著如同星星墜落。

而且俯瞰下去,院子之中濃淡淺深,竟也種了不少的花卉,故而才這樣香氣撲鼻。

薛放驚訝:“沒聽說聞府有什麼小姐,難不成是聞北薊的院子?種這麼多花……這是把他當女孩兒養?”

還真給他猜著了,那正是聞北薊的居所。

薛放躲在屋頂的時候,兩個巡夜的仆人提著燈籠走過,小聲地說道:“今兒小少爺可是差點進了巡檢司。”

“聽說了,還是為了那花魁被害的案子。好好地怎麼會牽連進這案子裡呢?真真嚇人,聽說少爺都嚇壞了。”

“唉,小少爺的身體本就不好,這次幸虧沒有大事。”

“叫我說,老爺就不該叫小少爺整日在外頭玩耍,最近京內這麼亂,萬一出點兒事可怎麼是好。”

“你知道什麼,這是老爺的苦心,小少爺……”

薛放跟著靠近了些,那兩人卻開始咬起了耳朵,低低竊竊,什麼也聽不見了。

十七郎暗自抓了塊石頭,幾乎沒忍住要出手把他們打開。

好不容易克製住了,十七郎見無人,縱身躍進了聞北薊的院中。

才落地,就被形形色色的香花包圍,他嘖嘖稱奇,來不及細看,就聽屋裡有丫鬟的聲音道:“少爺,喝了藥,還是早點睡吧,不然明兒眼睛瞘?,大人就要看出來了。”

“不忙,你們先睡吧。”

不料丫頭們並沒有聽他的,仍是各種相勸,聞北薊似沒了法子,便道:“也罷,點個甜香吧。”

丫頭們領命,取了一支點了。

人影走來走去,似乎大家各自安歇了。

屋內很快沒了聲息。

院子裡格外安靜,時不時有幾聲蟲兒鳴叫,弱弱的。

薛放躲在一叢不知道是什麼的花架子下,本以為這種地方,又是夏日,必定蚊蟲多,誰知並沒有來咬他的,連鳴叫的草蟲都少。

他左顧右盼,突然想起楊儀之前在蓉塘的那個院子,曾為了防蚊避蟲,她似乎種了不少的藥材,比如野決明,鳳仙花,薄荷等。

難道聞北薊也用了差不多的法子?

正在詫異,卻聞到一股很淡的香氣,從半開的窗戶裡透出來,薛放聞了聞,想到聞北薊先前說點香,應該就是這種。

正在這時,屋門吱呀了聲。

薛放一怔,定睛細看,卻見聞北薊披著一件外衫,站在門口。

薛放躲得很好,自信聞北薊看不到他。

而聞北薊站在那裡,也不像是看到薛放的,他隻是左顧右盼,像是在找什麼。

看了會兒,聞北薊小聲道:“十七爺?”

薛放一驚!汗毛倒豎,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情形。

正不知該不該現身,聞北薊又喚道:“十七爺,我知道你在,你出來吧。”

薛放十分納悶,不過已經給人說到這份上了,再不現身,可就太寒磣了。

當下十七郎一閃身,自花叢後走了出來:“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聞北薊先是嚇了一跳,定睛看是他,才鬆了口氣:“我當然知道啦。”

薛放盯著這個在今日之前他一直沒正眼看過的少年,心中警鈴大作。

聞北薊指了指院子裡的花草:“我對這些可熟悉了,但凡多個人,我都能察覺。”

“那你怎麼知道多的是我?”

聞北薊道:“十七爺身上的氣味跟彆人不同。”

“氣味?”薛放吃驚,抬起袖子聞了聞,趕緊一想:這兩天雖然忙,但他忙裡偷閒是洗過澡的,不至於什麼氣味會大到從院子裡襲到屋內吧。

“不是那種氣味。”淡淡的夜色裡聞北薊笑了笑:“十七爺不懂的,隻有我能聞到。”

薛放有點窒息:“你倒是說說看。”

“噓。”聞北薊突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薛放被他這般,凝神一聽,才聽到牆外似乎有腳步聲,但是隔得還很遠。

“是哥哥。”聞北薊小聲說。

果然,又過了會兒,院牆外有人道:“看樣子是已經睡著了,這就好。你們明兒多上點心,好生看著小少爺,切勿叫他再自己出府。”

吩咐了幾句,腳步聲遠去。

薛放盯著聞北薊:“你怎麼知道是他。”

聞北薊道:“我自然最熟悉哥哥的氣味。”

薛放仍是滿腹疑惑,聞北薊便道:“就像是院子裡的花一樣,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氣味。”

“那我是什麼氣味。”

“十七爺……”聞北薊微微歪頭,“是山頂上吹過來的風的味道。”

薛放目瞪口呆,一瞬間他幾乎忘了自己的來意,也不知聞北薊是不是在胡說八道,而他竟然在聽他的胡說。

聞北薊自言自語地繼續說道:“這個味道算是很好聞的了,十九哥的味道也不錯,有點沁甜帶酸的,就是有時候太亂了……還有一個人的味道最好。”

薛放鬼使神差地問:“誰?”

聞北薊的眼睛都在瞬間亮了亮:“是儀姐姐的味道。”

楊儀?!

“你……”薛放胸口一窒,還是沒忍住:“她、她又是什麼味兒?”

他很不想自己在這時侯、跟聞北薊談論這個問題,但他實在是太過好奇。

聞北薊頓了頓,像是回憶起什麼好的似的說道:“是一種能讓人忘記所有煩惱的天然香氣,比所有花香都好聞,暖融融的鑽到人的心裡,像是春日的陽光照在被子上,會叫人心裡快活。”

薛放任由自己想象了一下,唇角居然情不自禁地上揚。

聞北薊盯著他:“十七爺也是這麼覺著嗎?”

薛放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頭腦重新弄的清醒,決定把聞北薊的話視作胡言亂語,妖言惑眾。

“我覺不覺著不重要,隻是想問你,”十七郎微微冷笑:“……不知道紅綃閣的解語,跟尋芳樓的泗兒又是什麼味道。”

聞北薊的臉色果然黯淡了下去。

他往旁邊走開兩步,在一張藤椅上坐了。

默默回想,聞北薊終於道:“解語的氣味,很甜,很香,是蜜合糕的氣味。泗兒……起初是甜的,後來就很苦,會叫人嘔吐的黃連的苦。”

薛放道:“這麼說你認得她們。”

聞北薊不知是天真還是坦白:“我當然認得,十七爺你今晚上來,不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你知道我為此事來找你,那你……”薛放一頓,單刀直入:“是不是殺害他們的凶手。”

“我想,”聞北薊仰頭,眨了眨眼:“……我應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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