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君(2 / 2)

“你怎麼可能不懂!”鄭曉梅聽出他的敷衍和一絲幸災樂禍,忍無可忍大聲尖叫,“你從小就是個怪胎,能看到那些東西,你媽又是……你怎麼可能不知道阿劭怎麼了?!”

聽到鄭曉梅提及亡母,沈司星沒能忍住火氣,冷嗤道:“那些東西?鄭阿姨,你不妨說直接點,是鬼。”

“哇啊——”鄭曉梅痛哭失聲,連連哀求,“司星,司星,算阿姨求你了。是我們娘倆,還有你爸,是我們一家三口對不起你。你回家看一眼阿劭,等他病好了,我就做主接你回家,要高考了,在家複習條件好點兒。”

沈司星徹底冷下臉,生硬地拒絕:“不必了。”

沒想到,他的拒絕仿佛踩到鄭曉梅的雷區,鄭曉梅嘭一聲爆炸,不裝了:“我就知道是你!你才回家吃一頓飯,阿劭就沾上了臟東西,是不是你故意害人?!沈司星,我警告你,要是被我知道是你害了我兒子,老娘挨槍子兒也要送你下地獄!”

沈司星無語,心說,鄭曉梅和鄭劭不愧是親母子,血濃於水,連威脅他的話術都一模一樣。

電話那頭,鄭曉梅嚎啕大哭,又響起沈家河不耐煩的吼叫:“彆哭了,我跟他說!司星,你現在打車,有什麼事回家再談。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你不能不管你哥,就像我這麼多年不可能不管你。”

管?一個月八百還扣扣搜搜那種管?還是恨不得他死外麵,巴不得他輟學去外地打工,就當沈家沒有過兒子,大號練廢了,費勁吧啦跟鄭曉梅拚出一個小號的那種管?

要說打斷骨頭,他還真就被沈家河踹斷過肋骨。

沈司星深感可笑,又生出幾分無力和狼狽。他肩膀垮下去,左手背捂住酸痛的眼睛,右手舉著手機,聲音輕柔沙啞:“爸。”

如果在一天前他彆無選擇,再不忿也會向沈家河低頭,捏著鼻子去救鄭劭一命,完事了吃力不討好,繼續被鄭曉梅忌憚,以養胎為由將他趕出家門。

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他有了拒絕的資本,幾萬塊,還不夠鄭曉梅買一個包,不過,已經足夠了。

“司星?”沈家河急切地追問,“喂?喂?!你怎麼不說話?不要裝神弄鬼!”

沈司星籲一口濁氣,將他十八年來所受的委屈和憤怒儘數吐出:“第一,我交完房租沒錢打車,就不去了。”

“你!”

“第二,我還要複習,高三很忙的,抱歉。”

沈家河暴跳如雷:“沈司星,你少陰陽怪氣!再問你一遍,你回不回家?!”

“家?”沈司星勾住毛巾被上的線頭,指節勒出紅痕,幾乎要笑出聲,“第三,你和鄭阿姨上回請的大師不錯,去求他吧。”

雖然那位大師是個隻會漫天要價,在商賈圈子裡作掮客,連開壇做法、日常驅邪都不會的酒囊飯袋,但他有個徒弟看上去還行。

“唔,已經過去一晚上,”沈司星瞥了眼鬨鐘,“鄭劭時間不多了。你和鄭阿姨著急找,可能得加錢……”

“嘟嘟嘟——”

沈家河火燒火燎掛斷電話,沈司星盯了會兒手機,直到屏幕變暗,映出他清秀陰柔的五官。他抬起手摸了摸臉頰,觸手滾燙。

不用開燈照鏡子,沈司星也知道此時的他一定麵色蒼白,臉頰和嘴唇卻詭異地紅,他的瞳孔必然亮著兩圈血紅,猶如燃燒的火焰。

沈司星雙手戰栗,差點握不住手機。他說的這些話遠遠談不上複仇,頂多算出了口惡氣,但是……

好爽啊。

超乎想象的爽。

沒人看得到沈司星的表情,也許有些扭曲,但他無所謂。就連此刻離他最近的陸廷川,也好端端地躺在遊戲裡睡覺,不會知道真正的他是什麼樣的人。

像在棉花堆裡藏了隻刺蝟,平時怯懦柔弱,謹小慎微,但要是下了死力去抓,就會刺你一手血。

篤篤篤。

沈司星眼皮一跳,方才他都要睡過去了,又被窗外的動靜鬨醒,似乎有隻小鳥在啄玻璃,老舊的窗框哐啷作響。

這一覺就不能踏踏實實地睡。

沈司星捂著耳朵翻來覆去,可窗外的篤篤聲如魔音貫耳,大有他不起床去趕,那隻鳥就能啄到地老天荒的意思。

“欸。”

沈司星無可奈何爬起來,趿拉拖鞋走到窗邊,嘩地拉開窗簾,隔著窗子看到隻鵝黃色小鳥,頭上豎著幾根金黃羽毛,臉蛋兩圈酡紅,生了一雙豆豆眼。

誰家玄鳳鸚鵡丟了?

沈司星深呼吸,砰地打開窗子,想嚇走那隻吵人的鳥兒。可是,玄鳳鸚鵡撲棱翅膀及時躲開,在半空盤旋一圈,又飛到四樓窗邊與沈司星麵麵相覷。

沈司星目光呆滯:“?”

玄鳳眨巴幾下黑亮的豆豆眼,居然口吐人言:“H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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