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2 / 2)

裴熹心裡高興,他和曹宣二人一直都是好友,可是國子監總有些人覺得他們是瑜亮之爭,覺得他們麵和心不和的,其實是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對他們的交情指手畫腳。現在好了,晏盈就挺懂他們的嘛。他們就是很好的朋友,都有一樣好聽的字。

“他的字是他老師起的。我的是我祖母起的。”裴熹道。

晏盈心裡又感慨,不愧是謝寧,在家中地位挺高的。一般世家大族裡,如裴熹這樣有出息的子孫輩,取字都由家裡德高望重的男性長輩完成。而且裴熹的祖父又不是不出名,沒有學問,人家還做過帝師呢。

還是謝山長馭夫有道啊。在家中頗有分量。晏盈心裡暗自為她點了個讚。

她本身隻是要和曹宣問問情況,看到他沒事也就放心不少了,對裴熹,自然不如對曹宣那樣的感情。他們又沒有一起放過紙鳶的。但是裴熹自己送上門來,自覺日後任重道遠的晏盈當然不肯輕易放過,這樣可靠的下屬,一定得抓牢。

所以,在曹宣看來晏盈是在和裴熹兩廂合意,實則晏盈依然在以hr的態度和裴熹打交道。

如果用劇本來比喻,曹宣沉浸在二男爭一女的愛情劇裡,而晏盈始終拿了“諸位豪傑皆入我麾下”的大女主劇本。

要是能用手抓住過路英才的話,晏盈隻怕恨不得化身八爪魚,一抓一個準的。

三人隻是在這裡閒話了一二,卻見貢院裡忽然走出一個人來,手上拿了個不知道什麼東西,見過好多次放榜的燕京本地人立刻就高呼道:“要張榜啦,要張榜啦!”

那人聽得都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他一個人的背上,他手腳飛快地張了榜,也不含糊,生怕一擁而上的眾人把他擠成肉餅子,麻利溜了。

果不其然,幸得他動作快,所有讀書人這時候都衝到前頭去看了。還講什麼斯文?

更有一些人,本來想做出些雅態的,也被人潮擠到了前頭,想要出去,也是難出。

一張榜,那就是注定的結果了。舉人們三年一屆,在場的都是盼了已久的,都等著一個殿試的機會。再之後,就是青雲直上,出將入相……等等的美夢了。

曹宣和裴熹二人都仍在茶樓雅間裡坐著,卻占了地勢高的好處,一眼就看得到下麵場景。

不少人開始哭天喊地,一看就是又沒中的。

也有人和瘋了似的,心滿意足離去。

再有就是燕京老百姓,家中沒有人科考,卻又最愛看熱鬨的。其中一個王大爺,住在這長青街幾十年了,每年都要湊一回熱鬨。他身高體壯,一會兒就衝到了最前頭,從上往下開始充當播報機:“第一名,池州府曹宣。第二名,燕京裴熹。第三名,燕京南宇江。第四名……”

他一個人,嗓門大,聲音足,哪怕是在後排沒有擠進去的也聽得一清二楚。

等榜上二百五十名都念了個完,有些一時半會沒聽見的,或是在後排的,又問道:“大爺,榜上可有欽州張三?”

王大爺:“有!有!第二百三十九名!哎呀恭喜恭喜!”

那是!張三於是就昂首挺胸,高低也是個同進士了!娘耶,他張三要光宗耀祖了呀!

又有人問:“王大錘可在榜上?”

王大爺一看:“不在,不在!”定睛一看那問他的人正是那討厭的老鄰居,淨喜歡和他作對的,“我還當誰和我大孫子一個名字,卻原來是你來哄我玩呢!我家那孫子今年還在喝奶的年紀,得等個十幾年才來科考呢!”

眾人於是皆笑。那老鄰居也笑了。

晏盈聽說了曹宣和裴熹的好成績,也笑著恭喜二人:“恭喜恭喜,第一第二的兩個少年郎,都與我是朋友。我可不敢說出去,我怕一說出去,燕京姑娘們一人丟個花果都能砸死我去!”

曹宣掀起眼簾看她,這個姑娘,著實是個能說愛笑的性子。“美姿顏,好笑語”,概莫如是。

裴熹則還不大熟悉晏盈的性子,聽她這般說話,險些噴出茶來,再一看從嘉,竟還坐得穩穩當當,麵上一絲表情變化都沒有,就心道佩服佩服,我還道自己出身名門,幼承庭訓,卻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看這晏盈,臉皮厚得山外有山,還有這曹宣,淡定得人外有人。

人家潘安第一美男子,方才走到哪都有姑娘家投花擲果的。她晏盈明明在誇讚曹裴二人,卻也要帶上自己,自誇一通。當真可愛。

晏盈站在窗邊,看下邊的人來來去去,眾生百態,也忍不住歎息,不管是哪朝哪代,考試總是能決定一部分人的命運。這於普通學子們,已經是相對公平的了。因為這世間,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

她回頭問二人:“這第三名,叫南宇江的,你們可認識?”

若是阿芙在就好了。阿芙什麼都知道一些。

她看邸報時間還不夠長。

裴熹道:“此人也是國子監的,昌平伯世子。”

你說南宇江,晏盈還未必知道他是誰。你說昌平伯世子,晏盈立刻就知道了。這昌平伯世子,不就是韓氏一開始準備配給晏知的如意郎君麼?

晏盈偶爾偷聽到的,韓氏現在都還歎惋,女兒失去了這樁良緣。而且昌平伯夫人也因為這事與韓氏交惡了。這不由讓晏盈想起了在承恩公府事發之時,昌平伯夫人也在看熱鬨的人群裡,那意味深長看韓氏的表情。

哦喲。有意思。可惜現在晏知嫁給了太子,在東宮做一個孺人。

晏盈道:“那些報喜的人,隻怕已經往你們家中去了。你們還不回家看看?”

那可不是。這種大喜事,多的是願意跑腿的人,還能領個賞錢,討個好運呢。

裴熹已經知曉結果,料定家裡祖父祖母阿爹阿娘都是高興的,也想著回家瞧瞧了,便道:“那我先走一步。從嘉,三日後咱們殿試見。”

裴熹私以為自己做個探花郎是穩穩的了。就是不知道在皇帝眼中,究竟是自己還是從嘉的美貌更勝一籌,該讓誰當探花好呢。

目送他遠去,曹宣才無奈地瞥一眼晏盈:“你今日,一上來就問我昨夜睡得可好,是何意思?”

晏盈眨巴眨巴眼睛,“關心你一二,不可以麼?”

“可以。”曹宣忽的傾身向她,摘下她頭發上的飄絮,放在手掌上,又輕輕吹走了。

晏盈頓時臉色爆紅。剛才曹宣陡然離她這麼近,她一瞬間什麼都記不起來了,腦子裡的機靈全都和她說了再見。她依稀能聞到曹宣身上淡淡的香味。並不濃鬱,還讓她想要聞更多。

小腦袋裡想了很多,才感覺到腦袋上有什麼動了一下。才看到是一個柳絮,不知何時落到她頭上了。人家曹宣隻是幫她拿下來。

可你拿就拿,做什麼還輕輕吹走!讓她忍不住,就會腦補的呀。

晏盈怨念深重。

曹宣看著她這樣,心下才稍微滿足。她這姑娘,隻知道撩撥他,還不許他適當反擊麼。

晏盈“咳咳”兩聲,才道:“你好好準備殿試吧,狀元、榜眼、還是探花就在此一舉啦。”在她看來,他和裴熹二人總是脫不開前三名的。

曹宣是衝著狀元來的。他此前已經連中五元,隻差最後一個了。就像是完成目標似的,十拿九穩。可晏盈這般說,曹宣又忍不住問她:“你覺得,我更適合探花,還是臨舟?”

他暗戳戳地刺探在晏盈心中,到底覺得誰的美貌更勝一籌。

晏盈也認真想了一下這個問題,他沒問狀元,隻是問探花,顯然就是圍繞探花貌美來問的。“這好難選啊。”

要換了她做皇帝,想必也是左右為難。裴熹和曹宣都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姿容,這小探花花落誰家真不好說。

晏盈私心裡覺得曹宣好看些,可她又不知道狗皇帝是怎樣的審美!

曹宣:“……”

他悶悶不樂地把頭扭到一邊。

晏盈卻推了個烤栗子給他:“香得很。”

栗子咬在嘴裡,果然香甜軟糯,頓時就不氣了。他也要回家處理事情,省的臭弟弟太高興,高調太過了,在街坊鄰居裡惹人注目。

待他走後,晏盈也準備走了,卻見太上皇推門進來,一臉煞氣。

晏盈還莫名其妙的:“祖父?”他怎麼來了?還大喇喇的,這人多口雜的,不是說好了先不讓皇帝知道他老人家回京了,到時候打他一個措手不及麼?

太上皇著人守著門口,隔壁更是提前清空,就怕被人聽到看到。

他自顧自坐了下來,就坐在曹宣剛才的位置,“我不來,你和那臭小子還能聊到什麼時候去!”

晏盈:“???”

他說的臭小子,是裴熹還是曹宣?

太上皇昨晚上就派人去查了,晏盈口中的那個友人,是今科舉子,國子監魁首,暗衛說容貌絕佳。他沒有輕舉妄動。今日也是無意中出來看到孫女居然又和那個小子待在一起,他才是徹底繃不住了。

更讓他生氣的是,孫女居然還是個花花腸子,心思多得很!

太上皇叉著腰,開始罵晏盈:“我昨兒還當你是個好的,和你那糊塗爹不一樣,你倒是好,花花心思一大堆,左右為男是吧,左擁右抱都是美男子,你可真行!”

晏盈:“?????”

太上皇親眼所見啊,她的乖乖孫女,居然和兩個少年郎在一起,一個出去了,另一個還好久才出去。天哪,現在的年輕人,也太直接了吧。

晏盈趕緊解釋:“祖父您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今日會試放榜,我不過是與他們二人都在這裡看榜罷了。您看,這裡視野最好,又能聽見樓下說話。”她指了指窗戶。

太上皇於是湊過去看,一看,果然如此。登時就知道自己或許是誤會了,都怪他一見到出來的兩個都是容貌驚人的,就大驚小怪起來。

見晏盈似乎有些生氣了,太上皇趕緊也道歉:“嘿嘿,是祖父誤會了,冤枉你了。”

“本來就是!”

太上皇道:“我是怕你也走了你阿爹那條老路啊,寶貝孫女,聽祖父和你說,既然你是要做女帝的人,怎麼可以感情用事啊!”

他的乖乖孫女,以後想要哪樣的男人要不得!那兩個男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還不知道是孫女欺負他們,還是他們欺負孫女呢。被感情拿捏住了,就很可怕呀。尤其是,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晏盈有些無語住了,“祖父,我阿爹犯蠢,我可不會!您可知道剛才那兩個是誰,一個是裴家的裴熹,會試第二名!另一個也是一地解元,會試第一!”

太上皇本來不知道,現在也早知道了,隻是,孫女說這些乾嘛?他們再優秀,他也不會同意她現在就嫁人哇!

祖父有的時候該死的聰明,有的時候又完全想不到她要說的點!簡直讓她氣死。晏盈道:“會試第一和第二啊,殿試上肯定也不會出簍子,這樣的人,十有八九未來就能出將入相的,我不趁著現在就開始拉攏他們,難道等以後麼?”

太上皇:!!!

他老臉一紅,摸了摸晏盈的腦袋:“怪我怪我。祖父太狹隘了。我孫女有大誌向,祖父口中說的信你,給你機會,實則還拿著看尋常人家小閨女的眼神來看你。你有美貌,有才智,祖父心裡高興,卻又忍不住想這些會不會阻礙你前行。”

太上皇欣慰地笑了:“現在我知道了,你不會的。”

他還當晏盈有著兒女的小心思,實則人家在遴選人才呢。至於是為朝廷遴選還是為她自己,太上皇覺得這都不是問題。難道為晏盈效忠的人,就不是為朝廷效力了嗎?晏盈要是能拉攏過來,也是她的本事。

晏盈這樣的人,心裡自有一把尺度,就算她麵上仍還是個少女模樣,她有美貌,和旁人家嬌嬌女沒有差彆,她也始終一往無前。她並不需要強行將美貌從自己身上剝落,不需要做成男人般強悍的外皮。因為她的內心足夠堅定。

晏盈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她心裡也感慨,祖父還真能屈能伸的,之前那麼窩火,可意識到自己弄錯了之後,居然也低下頭來,對著自己這個孫女認錯。

太上皇道:“三日後就是殿試了。殿試結束後,祖父為你正位。”

晏盈:“多謝祖父厚愛。”

三日後,殿試如期舉行。皇帝此次出題,與北疆屯軍有關。

半日之後,所有人交了卷。皇帝、晏首輔和另外幾位主考官一同閱卷,最後由皇帝做主。

殿試的結果比會試出的要快得多。皇帝心裡一看,這頭名,他也是見過的。就是那國子監魁首嘛。再看榜眼,哦,不認識。再看探花,又是見過的,裴家兒郎。

皇帝心道,好哇好哇,看來尚同大師說的果然分毫不差,這二人可是子房之謀、孔明之能啊,嘿嘿,他們和太子正好同齡,日後為太子效力,也是君臣相得的佳話呀。

晏首輔也是這般想的,少年英才,正適合諸葛恕呢。如今他的東宮智囊團,所剩的人不多了,康紛回家伺候祖父且不說,就連永平侯世子,也撂挑子不乾了。還是得給這些年輕人多點機會,到時候補充東宮血液才是。

皇帝遂爽快地點了這二人的名次,就做狀元和探花。

嘿嘿,等到過幾日授官時,再將二人想辦法弄到東宮去。此時的皇帝尚不知道自己好日子且要到頭了。

*

長央宮。

陸皇後對春英道:“傳信靖遠伯府,務必將話帶到承恩公府,給太上皇,就說,陸晚亭甘為先鋒。”

陸皇後從晏盈那裡知道了她與祖父已經見過,而且通過了祖父的考驗,也知道了太上皇會在明日的早朝上發難。但她這個做阿娘的,不能事事都由公公來幫忙。

她的女兒,她也會護著。

春英有些不忍:“娘娘……咱們就是按照太上皇的意思來做,由他來做,也省的傷了您的名聲,傷了您與陛下的情分。”

“我與他有什麼情分可言。他這麼對我的女兒,我恨不得拆骨吃肉,”陸皇後眼裡閃過陰霾,“隻是暫且奈何他不得。此番最多收拾了太子,還不定如何呢。”

她要賭一把。

前期她被壓得越厲害,日後她們母女就越會獲得朝臣的同情,而那些作惡的人就越會受到鄙夷。

春英不再勸了,出去辦事了。

第二日大朝會。

左都禦史滿暉出列:“臣都察院滿暉有事啟奏。”

眾人頓時都有了哆嗦。誰不知道,這滿暉滿大人,素來剛正不阿,平時不參人,一參人,就必要參個倒的。偏偏這還是他都察院的職責,無可指摘。今日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倒黴了。

不知怎的,諸葛恕心中有了些許不安。雖說這滿暉與王仁同在都察院,滿暉一貫不與同僚來往,他又是都察院長官,應該不至於被王仁收買。可是他就是不安起來了。

皇帝也不解:“滿禦史要參誰?”

滿暉一臉正氣,拱了拱手道:“臣參當朝太子殿下,得非正位,並非陛下真龍血脈。”

似乎是嫌一個爆竹炸的還不夠響,滿暉緊接著又扔下了第二個爆竹:“臣還要參皇後娘娘與首輔大人,為利勾結,偷鳳轉龍。太子殿下實為晏首輔與其夫人親生兒子,而晏家大小姐才是陛下與皇後的親生女兒。”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