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VIP(1 / 2)

常希不動聲色道:“是,陛下。可是奴才以什麼名目請他過來呢?”

就算要請人,總有個名頭吧。

諸葛晟就說:“你就說,朕困於陋室,亟需他相助,隻管前來助朕。”

他相信,以他皇帝的威信,曹宣一定會動心的。他出身一般,也就是會讀書了一點,這個狀元還是朕點的呢。他這個天子門生,還不是朕說什麼,他就乖乖做什麼。

而且,以他的了解,這曹宣是絕對不會與諸葛盈勾結的。

他性子清直,絕不會媚上。

一般人說不定還真的會去。畢竟如今陛下生病一事沸沸揚揚,公主掌權,更顯得撲朔迷離。有意鑽營之人怕是恨不得替陛下效力,好謀個功勞。

本來嘛,諸葛晟也可以直接將那心腹名字告訴常希,再讓他轉告可以出入宮廷的曹宣去通知,或是寫個紙條。可諸葛晟最近見識了人性陰暗,不敢冒險,怕常希坑他。

是以將這件事也作為對常希的試探。若是常希真的想辦法將曹宣帶過來,顯然常希忠心。若是不能,他就不願意犧牲自己的心腹了。

他可是知道的,如今常希跟在諸葛盈身邊,也小有威風呢。他若有心想辦事,是必然辦得到的。

常希應下,鄭重道:“陛下放心,奴才這幾日必然尋個機會見到曹大人。”

他轉頭就把這消息賣給了諸葛盈。

若非諸葛盈深知曹宣品性,隻怕也要懷疑起來。曹宣什麼時候與諸葛晟扯上關係了?諸葛晟有事托人去辦,為何尋上曹宣?

她心裡想了一通,覺得這要辦的事必然是宮外的,而非宮內的,否則常希便可為諸葛晟辦了。

諸葛盈便將曹宣叫來,也不隱瞞,也不試探,真誠道:“曹宣,你覺得陛下為何會找上你?”

曹宣一開始也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卻道:“許是因為微臣可以進出宮中,隻怕陛下要辦的事,須得出宮。”

“是了,你唯一比常希多出來的,便是可以出入宮廷了。”諸葛盈微微一笑,轉眼間卻見曹宣臉色微變,連同在一旁的常希也是一副“公主您可彆說了”的牙酸神色,立刻就漲紅了臉。

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瞥向曹宣下半部分。

他生的極有風儀,臉是不必說的,可身材也極好,寬肩窄腰,線條流暢,再往下——諸葛盈不敢再看,生怕被曹宣發覺,隻能掩飾自己的口誤:“陛下如今所求,自然是離開清正殿,他要辦的事,必與此有關。”

一個處理不當,說不定還是一場兵變。

諸葛盈道:“若常希這次沒幫那位辦成,隻怕他還要琢磨彆的辦法,找上彆的人,那就不好了。咱們就順著他一次,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後世稱之為,釣魚執法。

曹宣剛才被諸葛盈那麼說的時候,簡直一瞬間就氣惱起來,滿臉紅通通的,耳根都紅了,脖子也紅了。定薊公主可真是的。

可如今公主說到正事,他倒也不好揪著那點子口誤不放,正色道:“是,微臣會去赴約。”

既然已經知道公主的意圖了,曹宣自然也明白到時候該如何辦事了。無非是順著陛下的話,表一表忠心,和常希一樣,裝作陛下的間諜。

諸葛盈又道:“明日是個好時候,你跟著吏部王大人入宮奏事,離開的時候被常希叫住,常希將你帶去清正殿。”

她連腳本都寫好了哩。這樣自然一些。

曹宣彎了彎唇:“好。”

等曹宣走後,常希忍不住笑了。

他如今跟著公主,也知道公主性子,不是小氣人。

諸葛盈見他還笑,心頭一惱,又想起剛才出的洋相來:“好哇你,常希,本宮你都敢笑話了。”

語氣卻輕飄飄的,一聽就知不是真怒。“非是奴才笑話公主,人家曹大人都臉紅了。公主可真是的。”

諸葛盈不由也想起了曹宣方才情態,輕笑了一聲。“辦你的事去。”

常希剛才看著這一對玉人,就覺得心裡歡喜。在公主出生的時候他已經對不起公主一次了,如今是巴不得公主越過越好才是呢。公主若真有了心上人,倒也是好事。不過這些卻不是他這奴才能置喙的。

翌日,常希果然帶了曹宣去清正殿,還將清正殿周圍的守衛暫時引開了。

諸葛晟見曹宣真的來了,頓時大喜,更加確定常希忠心耿耿。而且常希還將周圍人調開了,讓他很是感動。

常希很聰明:“奴才在外頭守著,您抓緊時間。”

諸葛晟點點頭。

曹宣也是第一次見這被幽禁的皇帝。他似乎沒太多精神,雖然肯定不是太上皇對外宣稱的“氣急攻心”模樣,但也絕對算得上虛弱。

他依然跪下道:“微臣叩見陛下。”

諸葛晟多日沒上朝,多日沒有體會過這種被臣子恭恭敬敬的感覺了,一時有些飄飄然。但他還是記起了正事:“曹宣,朕一向是看重你的,你為狀元,是朕欽點。朕欣賞你的才華啊。”

這套近乎的水平讓曹宣不敢恭維。他謹慎道:“陛下隆恩,微臣銘感於內。”

諸葛晟又道:“朕根本不是病了,而是被諸葛盈那逆女下了藥,不得不躺在床上。她將朕幽禁在這清正殿,就連父皇,也不知如何被她蒙騙了過去。如今朕要出去,也隻能靠你了。”

諸葛晟也是有兩把刷子的。他知道,若是直說是太上皇將他幽禁於此,想必很多人都不敢得罪太上皇,因此他要出去,那是遙遙無期。畢竟那是太上皇啊。

可要是將主事者推給了諸葛盈,說是諸葛盈謀權篡位,便可讓人願意出力。諸葛盈再如何,隻是一個公主而已,自己可是皇帝。至於太上皇,隻是被諸葛盈蒙騙了,隨時都可以改弦易張的,所以不需要擔心。

隻要是個聰明人,就知道怎麼做。救了朕,那就是滿門富貴。

諸葛晟給曹宣畫大餅,他相信這個出身一般、想往上爬的年輕人,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其實他一直都很喜歡曹宣這個年輕人,他和晏君樂有點像,都是有才華、出身不算好,可這人眼神清明,澄澈,諸葛晟自己不是這樣的人,卻覺得這樣的人是好人,是忠臣。

隻要他識相,等他出去之後,一定給他十倍百倍的補償。

曹宣果然很識趣:“陛下需要微臣做什麼?但凡微臣力所能及,必然全力以赴。”

看看,人家說話多好聽,人家多忠心!諸葛晟再心裡感慨,這些人,可比他之前信重的朝中大臣要強多了。那些人仗著自己是老油條,就不把朕放在眼裡,全都聽了父皇和諸葛盈的話。還是這種新臣好啊,沒有任何的勢力在背後影響。

諸葛晟於是將聲音放輕:“朕這裡有一封信,你待會出宮後,去尋羽林衛指揮使齊思遠,他是朕的人。你隻需要交信,旁的不必你做。”

曹宣便接了信,問道:“齊將軍若是不信我,我該如何?”

諸葛晟想起了這個問題,便說:“若不信你,你便跟他說,過年時朕私下給他家送了一碗魚麵。”

就算是普通的魚麵,那也是宮中所賜,是陛下的隆恩。這事一般人可不知道,隻有君臣知曉,夠證明身份的了。

曹宣心裡暗笑,點下頭來:“微臣必不負陛下所托。”

常希見這邊聊的差不多了,做戲做全套,忙催促道:“陛下,曹大人,時間不多了。”

諸葛晟也怕自己的計劃被人知曉,忙也催著曹宣離開。曹宣這次是真的離開了。

常希關門前道:“陛下您好好的,奴才和曹大人一定會想辦法救您出去。”個屁!

諸葛晟心裡美滋滋的,覺得自己即便是遇到了再大的麻煩,其實也還有人相助。這就是天生的貴人命啊。還有齊思遠,那是他有過救命之恩的,不敢不報。

若是齊思遠動作夠快的話,幾天後他應該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曹宣離了清正殿,卻不出宮,而是轉身一拐,往宣政殿去了。

諸葛盈早已等著他了,就看看皇帝能耍出什麼花招來。

曹宣將信遞給諸葛盈,她也不猶豫,直接拆開,裡麵倒寫的清清楚楚的,大意就是,朕被逆女幽禁,你儘快帶著羽林衛人手入宮來清君側。附上許諾雲雲。

諸葛盈:“……”

怪不得不讓常希呢,害得找上曹宣來傳遞消息。這羽林衛指揮使齊思遠這陣子在西山練兵,自然是不入宮的。皇帝根本沒辦法讓人在宮裡遇上他,隻能讓曹宣辦事。

諸葛盈嗤笑一聲:“原來齊指揮使也是他的人。”

她說怎麼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呢,原來是手裡有人,心腹帶兵。至於“清君側”,自然是清她這個逆女咯。

諸葛盈可不會坐以待斃,被人“清”了。皇帝的底牌既然已經露出,也是時候挖去這齊思遠了。

她先是誇讚了常希:“好在你想到了做臥底。”

她本意隻是讓常希去氣諸葛晟的,誰想到他來了個臨場發揮,得到了諸葛晟的信任,這才套出了諸葛晟的底牌。

又誇曹宣:“這事你辦得不錯。”

常希和曹宣都笑了。

曹宣問:“可需要微臣帶著信去尋齊指揮使?”

隻是,這信封已經叫公主給拆開了。

諸葛盈想了想,“你在此稍候。”

本公主要先去問一問祖父的意思。這齊思遠,到底動不動得。若是他一心投效諸葛晟,而且是願意為他帶兵殺入皇城的,那這人也不必留了。可她才掌朝政不久,對很多官員都不甚熟悉。萬一他也是和朱不悔、周霜等人一樣,根本動不得的呢。

太上皇一聽諸葛盈的來意,頓時就黑了臉:“好啊!他還想著清君側呢!”這王八混賬,整日裡是隻想著自己的。也不想想若是真鬨到這一場,大安的臉麵也沒了。

他沒了大兒子,尚且要忍氣吞聲,不敢將皇帝直接處置,隻能先迂回著。他倒是好,這時候還敢老虎臉上拔胡須。還“清君側”!

怕是想將朕和定薊一道清了,隻留下他一個,他就舒坦了。

這樣一個沒心肝的人,朕怎麼早沒看出他來。若早看出,他早害不了宣明了。

諸葛盈卻早已不生氣諸葛晟要殺她了,她當時被他關著,就已經是抱了最壞的念頭,說不定下一步就是個死。所以對他一點期待也沒有。

仔細想想,她回宮之後,諸葛晟對她大體不差,興許還起了補償她的心思,還有那次“烤鹿肉”,也是在兩個弟弟麵前給足了她顏麵,算是給她撐腰。可諸葛盈早已心如磐石,不會被諸葛晟這點子小恩小惠給打動。這些都算不得什麼的呀。諸葛晟擁有的那麼多,虧欠她的也那麼多,難道一份烤鹿餅就能補償了?

那真是彌天大謊了。

在大安越久,她越覺得自己與原主或許就是同一個人。諸葛晟身為父親,換了她,遠比晏君樂提主意要過分得多。他不顧親情,早早拋棄了她,她又何須在意那些虛偽的好意?

其實晏君樂、諸葛晟無論是在殺宣明太子,還是調換孩子,這兩件事上,都是一樣的角色。晏君樂攛掇、謀劃,諸葛晟執行。

可為何即便晏君樂罪大惡極,諸葛晟卻更為可恨呢?

因為對宣明太子和她來說,晏君樂是外人,外人想害你,自然是可能的,可諸葛晟是親人,被同胞親人所害,這不是更令人發指麼。

諸葛盈道:“祖父,這封信可要送到齊思遠手中?”

信封的問題她也有辦法回轉。兩月前她去了一趟杭州府,當時賬本落水,不得不“偽造”,管淵這厲害人,真是有一雙巧手,就給她把兩半賬本合上了,看著就和原來一樣。她跟在一旁看著,也學了這技巧。

太上皇道:“這齊思遠是個謹慎人。朕看即便這封信到了他手中,他也未必會有所行動。不若將他調離羽林衛。齊思遠在羽林衛也任職了多年,該外放了。”

這齊思遠是個聰明人,和諸葛晟可能有些什麼勾連,算得上天子心腹。可如今諸葛晟都快要名存實亡了,實在沒必要再留著他。

也不必殺了他,流放他,調個位置,他自己也該明白了。

諸葛盈聞弦音而知雅意:“是。那常希和曹宣的這條線,還可以繼續用下去。”

她勾了勾嘴角。反正不是曹宣沒送到信,信是送到了,隻是齊思遠不在羽林衛乾了,這諸葛晟沒辦法吧。

“孫女找個合適的由頭,給齊指揮使調任出去,最好是升職。”

太上皇就喜歡孫女這個聰明勁:“你看著安排吧。”你做事,朕放心。

從太上皇這裡弄明白了這個齊思遠的用途和地位之後,諸葛盈就放心多了。不必趕儘殺絕,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能夠跟著諸葛晟不要命的人,終究還是少數的。誰又不是有家有口的呢,至於和太上皇、定薊公主作對麼。

那封信,自然也不需要送到手裡。

諸葛盈回去後,便讓曹宣離開了,並三緘其口。

曹宣既然已經被諸葛盈卷進了這件事來,自然知曉厲害。皇帝是真真切切地被女兒和父親拿捏住了,如今公主當朝。

不說這些利害關係,隻說他和公主的交情,他自然就樂見公主當政的。他當然不會多此一舉。

第二日,諸葛盈就以羽林衛指揮使齊思遠、上林衛指揮使康燕二人勞苦功高之由,對他們進行了職位調動,而且是升職。

齊思遠被外放到江西省任總督,康燕被外放到四川省任總督。

齊思遠接了旨意,並無任何異議,心平氣和地接受了。不接受咋地?帶著他那兩萬羽林衛打入皇宮?當上直衛、金吾衛、還有太上皇的龍泉衛都是吃乾飯的?再說了,即便他是羽林衛指揮使,那些士兵也未必全都聽他的。

他是陛下的心腹沒錯,可他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宮裡的陛下必然出了問題,陷入了麻煩。可他總不能不顧一大家子去救陛下吧。就算真的救出了陛下,那還有太上皇呢,到時候人家父子一和解,倒是把他這個外人給架住了。

這不就是疏不間親麼。

太上皇是陛下的父親,就算真的一時半會生了陛下的氣,也不會拿他怎麼樣的。到時候仍是陛下做皇帝。他就不必去添亂了。

說句難聽的,太上皇還能活幾年呢。哪有長壽的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