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公子世無雙(3)(2 / 2)

騎馬之人行往城門口,遞上了竹簡做的路引,守城士兵接過時掌心還落下了一枚錢幣,他眉頭一挑,隨意看了看,將路引遞回道:“行了,出去吧。”

馬韁微拉,那停下的馬直接帶著人出了城門,而那枚所謂的路引也被扔在了半道的草叢之中。

秋風略急,吹拂在宗闕的麵頰上,直朝西邊而去。

他原本以為這個時代的路引有多嚴格,不過是簡單的竹簡製成,其上又拓上了官府特質的印泥,一切難做無非是普通百姓沒有識字讀書的機會,更沒有銀錢接觸到筆墨,故而路引難製,而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想要仿製一份一模一樣的,不過是花費一些工夫。

【宿主,現在要去找公子樾嗎?】1314問道。

它家宿主就是牛逼,都不認識這個時代的字,硬是買了資料給學會了,還會仿製路引,簡直就是出色的偽.證製作者。

係統每一個躺平的日子都有宿主付出的心血。

【不急。】宗闕打馬前行。

霖國兵圍太燁山是為了逼出公子樾,公子樾前往伯國,一是為了躲國內混亂,二則是為了解太燁山之困。

而他之前留在太燁山,一是為了讓公子樾跑的更遠些,二則是那些人已經膽大妄為到敢放火燒山。

公子樾出國境,應該是對淞都有所了解,否則會認為直接回淞都就可解太燁山之局,他有防備,且能出國境,危機便不似在霖國境內。

【嗯?宿主要做什麼?】1314好奇問道。

【將陰謀公布天下。】宗闕說道。

這個時代百家爭鳴,文化興盛,各種陰謀詭計層出不窮,但各大體係並未統籌成功,不管是各國王公貴族還是百姓,都容易被言論左右。

1314小聲的哦了一下:【宿主真棒!】

它忘了,它家宿主絕不是有仇不報的那種人。

平白被人追殺那麼久,還受了不少傷,那可是很深的仇。

故事刻錄於竹簡之上,又經快馬,流傳於各個名家快嘴之手。

“這一次我們來講一個新故事,傳言有一家族,正妻是家族聯姻,妾氏卻是母家表妹,正妻與妾氏一前一後的誕育子嗣,嫡長子德才兼備,妾氏之子比之不能,便隻能暗下陰招,咱們今天講的這一招,叫釜底抽薪……”

故事並未直指,且一貫說書先生多愛講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如今講起這貴族秘辛之事,當真是引得不少吃茶人紛紛圍觀,耐心靜聽。

故事口耳相傳,等到由臣子講述到霖國國君麵前時,大殿之上一片的寂靜。

“……母子一脈,本家之人必會覺得有其母必有其子,長子仁孝,必憂其母,以誣陷之名最易暗害其母,釜底抽薪,必能使長子返回,一網打儘。”

聲音落定,為首的王後神色未變,一旁的若妃卻已麵色慘白:“這是哪裡來的混賬故事?”

“母子一脈,說的好,樾兒出事,父母憂心,若父母出事,樾兒同樣會憂心。”霖國國君看著一旁寵妃慘敗難看的臉色道,“樾兒如今已脫險境,前往彆國求學,就讓士兵撤了吧,免得引起民心惶惶,不可終日。”

“多謝大王。”王後起身,額頭緊貼手背壓到了地麵行禮道。

“好了,起來吧。”霖國國君將她攙扶了起來,輕輕歎氣。

若妃手指收的極緊,看向了對麵的大臣,蹙著眉輕輕搖了搖頭,牙齒輕磨。

他們原本預備今日將王後私通舊國的消息擺出來,即便公子樾在外,也會嘗試聯係淞都,既能將王後關起來,又能降低公子樾的聲望,甚至撬出他在霖國的幕僚和暗線,一舉數得。

如今卻被這小小的故事給毀了,且矛頭直指向她,一旦日後王後被陷害,都會懷疑到她的身上。

行此事人著實可惡至極。

故事並非隻傳揚於霖國境內,不管是隨意聽了一耳朵的還是有心者口耳相傳,在故事傳至霖國王宮時,就已經擺上了各國謀士門客甚至繼承者的桌案之上。

“這故事易懂易通,便是尋常百姓也能口耳相傳。”燭火下跪坐的男子一身華服,漆黑的絲綢質地上以銀線勾勒出了蟒身,使燭火下的眉眼更顯華貴之氣,“叔華以為如何?”

“其中雖未涉霖國內事,卻直指核心,若妃手段不弱,又有霖國貴族為靠山。”跪坐在男人對麵的叔華眸色中全是認真和讚揚,“此行事若成,不僅霖國王後危矣,公子樾侍母純孝,不管在外還是在內,都會五內俱焚,確實為釜底抽薪之舉,但此事一出,日後不管誰誣陷王後,矛頭都會至指若妃,反而讓她不敢輕舉妄動,此舉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叔華以為,此人有大才,六國征戰,若大興兵力必引人側目,能兵不血刃左右一國,減少兵力消耗,乃大才也。”

“孤亦是如此認為。”黑袍男子說道,“隻是此人未露行跡,叔華可否代孤找出,誠邀至寧國,孤必視為座上賓。”

“叔華願代勞。”叔華俯身行禮道。

……

茅草屋中燭火如豆,勉強照亮了方寸之地,公子樾跪於乾草之上,展開了白日得來的絹帛。

其上四字:危機已解。

後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卻是講述了一個流傳在霖國的小故事。

公子樾將絹帛靠近燭火,一字一字讀著其上的故事。

說的是家族之事,然涉及長子與次子時,公子樾眸光停留片刻,迫不及待往下讀去。

霖國宮內長子次子非同母所生之事天下皆知,可此次的事端卻借由故事之名傳遍天下,未直接點名道姓,卻將其中的秘辛說了個清楚明白。

如何借士兵尋找之名暗下殺手,如何以尋找名義帶回淞都,又是如何陷害其母私通釜底抽薪,母子一脈,母親如此行事,兒子自然脫不了乾係。

公子樾目光停留其上,後麵的事並未發生,可一旦發生,即便他身處伯國,也會被霖國要求歸還,隻能四處流亡,無處藏身,而母親身處困局之中,他又如何能不憂心。

一想到那樣的未來,公子樾連心都在緊縮著,此法何其狠辣,一旦事成,不管他如何辯駁都無濟於事。

可一旦陰謀浮於水麵之上,便會讓想要暗害之人投鼠忌器,即便背後有貴族撐腰,此法一旦實行,便是一一對照入座,遭萬世唾罵。

一則故事,不顯山不露水,卻能解危難於未行之時。

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公子樾的手指停留在那四字上,不知為何想到了與他同行兩日的那人,他們出太燁山的方向與淞都相背。

那人熟悉叢林環境,必不會犯如此明顯的錯誤,且會在官兵來尋時讓他警惕而非直接靠近。

他的危機已解,太燁山危機自然也解了,行事之人會是他猜測的那個人嗎?

除了他,公子樾竟想不出誰有如此大才,又會幫他至此。

“闕。”公子樾默念此名,將絹布放在了油燈上點燃,看著其一點一點化為灰燼。

此一計若真是他所為,足以讓其揚名六國。

隻是若他活著,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再見。

拴著的馬在外吃著草,打了兩個響鼻,公子樾熄滅了燭火,躺在了乾草堆中。

月明星稀,雖危機暫解,但他此時還不能回國,刺殺之事父王必然已知,但卻未有證據,且其背後站著霖國的貴族,想要懲處恐怕不易。

如今他在外,那些人雖會忌憚,派人刺殺,卻不會狗急跳牆傷及母後,他若在內,可承繼尊位,隻怕她們拚著名聲不要,也要來個魚死網破,到那時,隻怕連父王也護不住他們。

如今父王說他遊學各國,那便真的遊學一番,也自會有自己的際遇。

月光籠罩大地,馬匹從荒無人煙的叢林中穿出,跨越了霖國的國境,朝著遠方疾馳而去。

【宿主你怎麼確定公子樾就在這個方向?】1314問道。

【你現在幫我確認了。】宗闕夾著馬腹看著前路道。

這個時代跟他想象的有很多不同,城市村莊是很多,但人類未進入的叢林更多,有些深山甚至連獵戶都不敢輕易踏足。

樹林茂密,枯葉堆積極厚,人置身其中很難發現,跟電視劇裡稀疏的叢林截然不同。

毒蟲,野獸,瘴氣,無人前去的叢林非是人類修建的官道,無人敢輕易踏足,所以國境邊緣並非哪裡都有人守,想要攻破一國,就要從攻破城池下手,否則占領了無人之地也沒有任何用處,隻會使士兵喪命。

對彆人來說很難的地方,對他而言卻可以輕易穿行,並見識物種的多樣性。

1314機器都要卡頓了:【您,您怎麼還套我話呢?】

壞宿主!

【謝謝。】宗闕沉聲道。

【不客氣,這是係統應該做……】1314話語又卡頓了,覺得自己接的太順口了,【你就不怕我讓宿主你在這裡自生自滅嗎?】

它可是超凶的。

【這個世界找人確實太難了,我需要你。】宗闕說道。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我需要你。

1314那一瞬間竟然感覺到了自己的使命感,它終於要從一個小廢統崛起了:【我可以給您報具體的坐標。】

【要錢嗎?】宗闕問道。

【嗯,還是要的,但我可以給你打折。】1314說道。

本源世界建議不要太過於幫助宿主做任務,這樣更有利於宿主獨立自主完成,提高評分。

【不用了。】宗闕說道。

1314原地石化癱倒:【哦……那你找不到可不關我的事。】

【嗯。】宗闕應道。

這個世界的消息傳遞的太慢,想要從人海茫茫中找到一個沒有任何聯係方式的人,著實比他想的要難上一些,但隻要確定了方向,村莊城池無非就那麼幾個。

1314:【……】

宿主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麼有老婆的?係統費解!

宗闕進入伯國境內再沒有繞開城池,而是每每小心借用過路人的路引仿製了之後進去再離開。

他身上的錢幣不少,是從當時追蹤他的官兵身上摸來的,隻是即使清洗過,好像仍然有擺脫不了的血腥氣。

太燁山被圍,宗闕從其中掙脫,手上沾染的血液不止幾人。

“你是霖國人?”兌換錢幣的人仔細打量著路引憑證,又看著麵前的人道。

“是。”宗闕應道。

“好,清點沒有問題,但要扣除這個數。”兌換的人說道。

“換吧。”宗闕說道。

錢幣兌換,宗闕揣好了錢,拉了下頭頂的兜帽出了這裡,牽上馬離開。

此時秋涼,兜帽剛好可以遮掩他脖子後麵的奴隸印記,不至於使他寸步難行。

【宿主,現在你要怎麼找?】1314隨時待命。

宗闕未發一言,牽住馬韁上了馬,朝著集市疾馳了過去。

這個季節正是秋收,自然各種食物都會有,宗闕也如願的在其中找到了一筐栗子。

此時代的栗子叫木奄子,而他告知公子樾的是栗子。

既然有相同的認知,找起來就不會太難。

征戰之時糧食短缺,每一種食物的發現都足以讓百姓奉若瑰寶,而栗子的香氣本身就足以吸引很多人。

“這不是山上的木奄子嗎?”人群聚攏在小販處詢問道,“真能吃?”

“這叫栗子,能吃,一升一個小銅貝。”小販吆喝道。

香甜的味道催人食欲,而從第一個人買了以後,那樣的攤子就一發不可收拾了起來。

有人說栗子就是栗子,也有人說木奄子就是栗子,一時眾說紛紜,這種香甜卻能夠裹腹的食物以極快的速度在伯國風靡了起來。

公子樾牽馬經過,聞到那熟悉的甜香味時停下了步伐,看著圍在一起的人湊了過去,也看到了記憶中熟悉的果實。

“你這木奄子怎麼賣?”有人紮堆詢問道。

“一升一銅貝。”小販熱情招呼道,“都過來看看啊,新鮮的炒栗子。”

“木奄子就木奄子,怎麼還叫上栗子了?”旁邊有人眼饞起哄道。

“那怎麼能一樣?”小販說道,“這可是栗子,跟那個味兒不一樣。”

“給我來一捧。”旁邊有人說道。

“失禮,我想請問此處栗子都是叫木奄子嗎?”公子樾攔住了一人問道。

“那玩意就是木奄子,就是從象城傳過來的說法,倒像是跟木奄子不一樣似的。”那人停下腳步,見他衣著還算不錯,答了兩句,“你也有興趣?”

公子樾聞他言語,原本不抱的期待提了起來:“是近日傳過來的嗎?”

“可不是,乍一改口,山上的木奄子都要被摸光了。”那人嗤了一聲甩袖離開。

公子樾卻握緊了馬繩,心中激動了起來,象城,若是近日才傳過來,極有可能是那人。

他騎上馬背,當即調轉方向離開了此處,不管是不是,他都要去看看!

馬蹄聲急,從官道上匆匆經過,未有絲毫停歇,從晨起到日落,馬蹄聲匆匆踏入了象城,尋覓著集市的地方。

可到了日落黃昏,集市的人早已零落,隻剩下一片蕭條之景。

公子樾從馬上跨下,攔住了一背著菜框起身的人道:“這位老先生,敢問賣栗子的在何處?”

“木奄子?”老者疑惑道。

“是,可否請您指教?”公子樾說道。

“什麼指教,不敢不敢。”老者見他一身文氣,開口道,“就東邊那個口那裡,好幾家一起賣,但那裡賣的快,估計都收攤了,這山上的木奄子一天比一天少,想吃要趕早啊。”

“多謝。”公子樾匆匆行禮,騎上馬背往東邊行去。

隻是行至那處,的確如老者所說,剩下的人寥寥無幾,雖是有不少栗子的殼還留在原處,卻已然沒了人影。

公子樾拉住了馬韁,下馬打量著周圍,心口微微下沉。

即便真找到了賣栗子的,或許也隻是一種新的叫法,又或者是那人路過,將此法傳授給了此處的百姓便離開了。

秋風吹過地上的殼,呼啦啦的讓人心煩意亂。

馬蹄聲從身後響起,喚醒了公子樾的思緒,他本有意避讓,卻聽到身後勒馬嘶鳴的聲音,有人下馬,馬蹄嗒嗒伴隨而行。

公子樾牽動馬韁準備離開時,聽到了身後傳來了的問話聲:“你來了。”

沉穩又平靜,跟記憶中的聲音一模一樣。

公子樾怔立原地,心跳驟然劇烈,那一瞬間幾乎以為是幻聽,然而回眸時,那道牽著馬的漆黑身影近在咫尺之間,沒有了狼狽,沾染了些許風霜,卻一如既往的沉穩俊美。

公子樾的心口有些沉甸甸的,鼻中不知為何有些酸澀,唇角卻勾了起來:“你無事。”

他看起來很好,無事就好。

夕陽之中,一身棉衣的青年發絲隨潔白的發帶輕輕拂動,眸中水光如映著瑟瑟夕陽的海水,掩藏著無儘的波瀾,隻以唇角的笑意展露那幾乎被夕陽光芒同化的美景。

公子樾。

宗闕的眼睛微眯,眼睛被眼前的一幕刺到了:“無事。”

“那就好。”青年的笑意舒展,整個人雅清的仿佛隨時能夠隨風而去,化在夕陽的光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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