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1 / 2)

最後那杯混雜過迷心蠱的水還是沒有被處理掉。葉楠本來是想把它倒掉的,可是嚴清心先一步跟她討要這個了:

“我知道這樣很冒昧, 但是如果這杯水還有能夠迷惑人心的作用的話, 請問能不能把它給我?我可以花錢買這杯水,或者用什麼東西來交換都可以。”

葉楠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 才把水杯遞到了她手裡, 痛快得讓嚴清心都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輕易地就得到了它:

“你……就這麼給我了?”也沒跟她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忍忍就過去了”之類的廢話?

——這麼多年來, 嚴清心周圍的人都一直在給她灌輸這樣的道理:

不管出什麼事,首先要檢討一下自己,要是你自己沒錯的話彆人怎麼會惹你呢;就算真的不是你的錯,你也忍忍就算了, 彆人都忍得過去憑什麼你就不能忍;和氣為上, 退一步海闊天空,不要隨便記仇, 對你將來沒什麼好處的……

似乎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哪怕在爭執的過程中,她什麼錯也沒有、是純然的受害者, 隻要祭出“以和為貴”這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就能一笑泯恩仇似的。

葉楠道:“你是受害者,隻有你才有權力決定施害者最終應受到怎樣的懲罰。”

“在這件事裡, 我終歸隻是個外人,是沒有越俎代庖強求你任何事情的。”

反正剛剛羅羅鳥已經出來過了,它也就不再藏著掖著,甚至無師自通地在電視遙控器上踩來踩去, 打開了電視。電視上的這個頻道正好在上演所謂的“家庭糾紛調解”,某位s市出身的主持人正在自己的脫口秀節目裡,帶著一幫人對節目中的年輕女子進行道德施壓:

“雖然她拋棄了你,但是她無論如何也是你的生母啊。做人要寬容,要學會原諒,才會有更加完美的人生。”

“就是就是,血緣親情濃於水,你怎麼能待在你的養父母家呢?要知道,沒有你的生母就沒有你!”

“她也說了,當年拋棄你是情非得已,現在都專門把你找回來跟你相認了,你總該可以原諒她了吧?否則的話,豈不是太不孝順了?”

嚴清心險些沒被節目裡的這些“前朝餘孽”式的言論給氣得罵出聲來。她趕緊從羅羅鳥的爪子下麵搶走了遙控器換台,已經完全對葉楠信服了的她甚至覺得,這些東西哪怕出現在葉楠的麵前,都是對她的大不敬;而且她也覺得葉楠剛剛說的話實在太有道理、太合她心意了:

除去受害者本人之外,任何人都無權越俎代庖,替受害者做決定,或者讓他們改變心意。

結果這台一換就換去了法治頻道,電視裡的主持人正在對著鏡頭開始播報最新的案件進展:

“各位觀眾朋友大家好,這裡是s市電視台,法治專線頻道。”“數日前我們接到群眾來電,舉報我市著名教授王進海是十年前的女大學生莫名失蹤一案的犯罪嫌疑人;我市警方對此尤為關注,立刻成立特彆小組跟進此案。”

“眾所周知,十年前,某位前程似錦、刻苦求學的女大學生在校內突然失聯,家人苦苦追尋十年未果,一度引起社會恐慌與討論熱潮,影響範圍極廣。經過我市特彆小組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細心探查之後,多方證據表明,王進海的確便是十年前的懸案犯罪嫌疑人。”

“今日,王進海一案已開庭完畢,犯罪嫌疑人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因此案影響尤為惡劣,一審判決王進海無緩死刑,本人無意見,不上訴。”

“感謝社會各界對此案的關注,感謝熱心群眾們的通力協作,同時對不辭勞苦、奮鬥在第一線的特彆小組成員們致以最誠摯的問候。”

“……是我看錯了嗎?”嚴清心揉了揉眼,盯著電視屏幕,總覺得那個看似麵目慈祥、實則衣冠禽獸的家夥滿臉不服的樣子,好像一直有什麼話想說,可到最後也沒能說出半個字來:

“我總覺得他不像是‘不想上訴’的樣子啊。”

葉楠看著站在王進海身後,無聲大笑著流下血淚的魏雲,歎了口氣:

“他也得說得出話來才行。”

嚴清心刹那間隻覺毛骨悚然。但是她不愧是見過大場麵的影後,也不是沒拍過靈異類的片子,甚至剛剛還從自己的胸口拽出過一條蠱蟲呢,便堅強地抖著聲音問道:

“也就是說,他本人其實還是想上訴的?”

葉楠點點頭:“他不僅想上訴,還想找律師給自己減刑呢。畢竟他自己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兒,隻是偷腥過程中沒能控製好自己;而且他覺得自己這麼金貴,又是德高望重的文化人,犯不著給一個農村姑娘償命。”

還沒等嚴清心說什麼呢,葉楠就伸出手,在她麵前晃了晃:

“不過他也永遠隻能想想而已了。”

等葉楠挪開手之後,嚴清心便感覺眼前一陣清涼,同時也看清了那個身體隻腐爛了一半、白骨森森地站在王進海身後的女鬼;從電視下方飄過的案件詳情滾動條中,依稀能看見她叫魏雲。

魏雲那年邁的父母終於等到了遲來的正義。

他們為了自己失蹤了整整十年的女兒,拖著日漸衰弱的身體前來s市出庭。在法庭裡,他們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情緒崩潰了好幾次,要不是旁邊還有人攔著,這兩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隻怕要衝過去和王進海拚命;他們沒有陰陽眼,什麼都看不見,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其實現在正與他們同處一室,還有好幾次想伸出手來抱抱他們、安慰他們,卻又顧及著自己是厲鬼,怕影響他們的身體,所以隻能頹然地放下雙手,轉而開始拚命折磨起一旁的王進海來了。也不知道王進海能不能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魏雲,但是從他過分憔悴的臉色上也能看出,至少他受到了來自厲鬼的影響,過得很不好。

魏雲伸出隻剩白骨的手指,直直從他的左眼捅了進去,他的左眼便迸出了一道普通人看不出的血淚。王進海疼得隻能伸手捂著自己的眼,眼白裡密密麻麻的都是血絲,卻還在被一旁的警察儘職儘責地攔下他,不讓他亂動。

在法官判決死刑的那一刻,魏雲大笑著把自己的頭發往王進海的嘴裡塞了進去,這些漆黑的頭發就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樣,從他的口中塞了進去,又從他的眼眶、耳朵和鼻孔裡滿溢了出來,就像是生生穿透了他的七竅一樣,讓他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甚至已經隱隱有了窒息的征兆。

——他終於體會到了在麵對生命威脅的時候,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恐懼,卻也無法償還那些被他毀掉了大好人生的受害者半分苦楚。

葉楠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情。

畢竟她地位超然,實力也足夠強盛,雖然平時看起來溫和得很然而實則特愛記仇,沒人會想不開主動去惹她;要是真的遇到了什麼不怕死的人,她也肯定當場就把這人錘進地裡去、揍到懷疑人生了。

但她是葉家家主,是真正身居高位卻還能夠謙和有禮與普通人相處的、真正有修養的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她既然答應了要匡扶正道,保護弱小,就絕對不可能就這樣把這件事放過去,更不可能自作主張地替受害者們原諒王進海、或者覺得他一死便能謝罪的。

於是她在看著王進海被從法庭中帶走了之後,便帶著山海古卷起身,在嚴清心額頭畫了道護身符咒,解釋道:

“有這道符咒在,妖修之流便可以視你若無物;哪怕是給你下蠱的那位蠱師親自前來,也傷不到你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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