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2 / 2)

皇太後見蘇麻喇姑一臉痛心疾首地表情,笑得前俯後仰,直爽地說:“蘇嬤嬤,草原上敖包相會要麼男有情要麼女有意,最好的是兩情相悅,這叫線,這敖包不過就是個火引點了這個線。可如果沒有線,那就是有什麼火引都是沒用的。您覺得我當年有嗎?”

“太後……您這話……”

“我早看開了,後頭這孩子不是沒心肝、沒眼色的,她和我也不一樣。至少皇上有心,她也已經有個孩子,有孩子的人自然知道怎麼在宮裡過下去。”皇太後反而去安慰蘇麻喇姑,“我如今也是有孫輩的人了,隻是有時候很想念草原。”

蘇麻喇姑心中似針紮一樣,她拉著皇太後的手道:“是,您這回是為了您的小孫子。”

······

皇帝剛回宮就往阿哥所看望新生的小阿哥,據說抱著愣是一炷香的時間沒撒手,還是小阿哥醒過來又哭又鬨不給自己的皇阿瑪麵子,抱非要找乳母喝奶皇帝才撒了手。

宮裡都讚歎這小阿哥的生母好福氣,一舉得男不說,還得了一個皇上青睞的阿哥,要知道保清阿哥和保永阿哥現在可還在宮外養著,榮嬪當年千哀萬求也沒得皇上鬆口把阿哥接回宮撫養。

小阿哥那兒賞賜不斷,大夥都伸長了脖子等著看皇帝會給小阿哥的生母什麼賞賜,可說來奇怪,沒幾日,皇帝就複又起駕回湯泉,隻字未提這生了孩子的吳常在。

皇帝一走,伸長了脖子的人都得了沒趣,沒過幾日就把這吳常在定義成了宮裡的犄角旮旯,都覺得皇帝是看中了她掉下的肉。至於這人嗎,宮裡生過孩子的多了,張氏生過兩個不也說沒就沒了,或許這吳常在就是下一個張氏哪?

住在寧壽宮後院裡的蓁蓁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當了好一陣宮裡的焦點,她如今對外界發生的事情模糊得很,能知道的隻是皇上去看了自己的孩子,以及皇上又離宮了。她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好好坐月子養好自己的身體。蓁蓁每日麵對的是月子裡苦口的清宮湯藥和秋華煮的奇奇怪怪的大補湯,一日裡兩餐和藥膳一頓都沒落下,臉色也漸漸紅潤了起來,按秋華的話說總算是漸漸有了點人樣。

又過得半月聖駕終伴隨太皇太後還京,而這廂蓁蓁也已出了月子能下地了,皇太後送來了幾身新裁的冬衣,蓁蓁自是感激的受了。她如今還是個常在,內務府送新冬衣總是先顧著上頭那些人。如今她能這麼快就收到新冬衣都是因有太後出麵照拂她。

小阿哥滿月的時候,太子偏偏“遇喜”,“遇喜”就是出天花,往往都是小孩子最驚險的一難。一時間風聲鶴唳,嚴禁各宮隨意走動,尤其是剛出生的小阿哥更是被太後嚴令任何生人不得隨意接觸。

幸好太子這次出花甚為平穩,初九晚天降大雪,乾清宮因太子痊愈傳旨明日複朝,都說瑞雪兆豐年,一場大雪又兼太子康複,宮中一時人人喜氣洋洋。

一早秋華拉著蓁蓁在院子裡走動,院子雖小卻有一株綠萼梅淩霜而開,甚是動人。蓁蓁望著這株綠萼良久,才道:“不知道哈日今日在做什麼,兩天沒瞧見她了。”

“她昨日來過,您睡著了。”

蓁蓁望著院子裡的雪吩咐:“秋華,你去找她來吧,之前我和她說儲冬日裡的雪水泡茶喝滋味更好,她非不信。你去尋了她來,再找些甕,我們儲雪水吧。”

秋華見蓁蓁難得有如此興致,也很是高興:“哈日等會兒就來了,不著急。等她來了咱們一起收便是。”

蓁蓁卻推著秋華往外走:“你快去吧,等日頭出來了雪化了可不好弄了。”

秋華見蓁蓁有興致,便順著她去太後那裡尋人,等尋到了哈日,兩人又去問當值的內管領要了兩口陶甕,再回到小院卻已不見蓁蓁在院子裡。秋華趕忙進屋隻見暖爐燒著,但裡外都沒有了蓁蓁的身影。和哈日一下子都急了起來,趕忙四處找人。

······

卻說蓁蓁把秋華支走,一人出了小院從禦花園往北。她從入宮以來幾乎都在紫禁城西路服侍,很少到東路的阿哥所那邊走動。

阿哥所門下掛著冰棱,兩個守門的太監披著襖子在廊下打盹,蓁蓁慢慢走近,她還未出聲,打盹的太監卻醒了過來瞧見她:“你哪來的?怎麼在阿哥所這鬼鬼祟祟的!”

“我……我是寧壽宮的……”

“寧壽宮?”寧壽宮是皇太後的居所,這守門太監也算是有點眼色的,瞧蓁蓁樣貌的確不是一般的宮女子能比,但寧壽宮日常來傳話的幾個宮女太監他都認得,蓁蓁瞧著卻頗為眼生,他一時倒摸不著頭腦。“太後派你來傳話?”

蓁蓁瞧著門裡頭沒有說話。

突然從高牆中傳出了一陣嬰兒撕心裂肺的啼哭聲。蓁蓁沒有進去,她隻站在那閉上眼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兩個守門的太監互看了一眼,心裡都在琢磨這人是誰。

過了良久蓁蓁轉頭回頭望身後來時的方向,過了禦花園便是一片迤邐高大的宮闕,高台上是後宮的中心,那也是她的終點,她知道,乾清宮終是她躲不過去的未來。

……

顧問行端著茶盅進屋,皇帝正盤在暖炕上用萬年筆批著內閣送來的折子。他一天了都沒能停過筆,現在頭也沒抬就問:“福建的軍報來了麼?”

“奴才去班房問過了,還沒到。”顧問行放下茶盅,伸著脖子往窗外望了望。

“怎麼了,你瞧什麼呢?”皇帝剛巧寫完最後一個字,一抬頭瞧他那樣甚是奇怪。

顧問行眼神閃了閃,吞吞吐吐半天才道:“萬歲爺,吳常在來了。”

皇帝問他話時手中卻沒停,他又取了本折子,萬年筆沾了些鬆花江石夔龍紋暖硯裡的朱砂,正要落筆卻被顧問行出口的話語給弄得下不下去了。

他手頓了一頓,一點朱砂落在折子角落,皇帝凝了凝心神又繼續提筆寫了起來,一口氣寫完,把折子合上扔在一旁才慢慢說:“她來做什麼,朕這會兒忙著沒空見她。”

顧問行臉一抽縮著脖子立在牆根不動彈,皇帝朝明窗伸了伸脖子,卻沒看見人在外頭。

“人哪?站哪兒了?”皇帝回過頭伸手又拿了一本折子。

顧問行一聽立馬耷拉了臉道:“回萬歲爺……吳常在她……她一來就跪在外頭了……”

“啪”隻聽得皇帝把手裡的折子往炕桌上一摔,“來就來,她跪什麼,這是嚇唬朕麼?”

顧問行被嚇了一跳,連聲道:“萬歲爺彆生氣,萬歲爺彆生氣。奴才看吳常在就是來跟您認錯的……您不是也想見她……”

皇帝重又拿起折子這滿紙的字卻是一個也瞧不進,他指著顧問行罵道:“小顧子你到底是不是朕的奴才了,最近一個兩個怎麼全向著她!你讓她回去!朕要批折子,不見不見不見!”

顧問行還想說什麼,皇帝一拍桌子,震得這前明的黃花梨卷草紋展腿方桌在暖炕上都蹦了起來:“還不去!”

顧問行趕忙退了出去,皇帝複又翻開折子,一隻萬年筆在手裡捏了好半天才落下,這寫字的速度也比方才慢了許多,皇帝批了一會兒朝外頭瞟了一眼,才又讀了一遍折子,如此反複了好幾次。顧問行給皇帝添了水,帶了兩個小太監在暖閣的角落裡縮手縮腳地擺弄炭爐。

皇帝煩躁地把萬年筆摔在筆架上:“小顧子你乾什麼哪!劈裡啪啦的朕沒法看折子了!”

顧問行堆起自己的細長眼笑著看皇帝回稟:“回萬歲爺,外頭下雪了,奴才給您添點碳,彆凍著。”

“朕窩在暖炕上哪,哪就能凍著了?”皇帝斜眼瞧著這狗奴才嬉皮笑臉的樣兒,滿心的鬱悶。這奴才不會是在看朕笑話吧?

皇帝揉了揉發脹的額頭,顧問行趕忙從多寶閣處拿了薄荷腦油來給皇帝抹,點頭哈腰連連稱是:“是是是,奴才疏忽了,隻是奴才剛瞧吳常在跪在外頭凍得直哆嗦,想著您了。”

“她還在外頭?”皇帝說著往明窗又望了一眼,還是沒瞧見人。“你帶她回去,跟她說朕忙完了去看她。”

皇帝說這話的時候其實已經是心軟了。蓁蓁這一來又一跪的,他的心早就軟了,他們兩人也是該把事兒掰扯清楚。隻是到底是現在,還是再等一會兒?

正在皇帝糾結的時候,皇帝另一個貼身太監翟琳卻從外頭進來在顧問行耳邊匆匆說了一句,便低頭躲在了一邊。

顧問行一聽臉色大變,皇帝眉頭一擰問:“又怎麼了?”

顧問行一臉苦悶,吞吞吐吐道:“回萬歲爺,那吳常在暈過去了。”

皇帝一聽立馬從炕上跳了下來,顧問行趕緊趴地上替主子穿上鞋,正要拿大氅,卻見皇帝已經從東暖閣的側門飛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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