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2 / 2)

“也不是,就是心口慌得很。”

秋華扶她起來,道:“今年真的太熱了,我長那麼大還從沒見過這樣的酷暑。家裡老人常說天有異象必生亂事。不知道到底會出什麼事。”

“彆說了,這話說不得。”蓁蓁雖然嘴上這麼說,其實她也是暗暗懷著一絲隱憂的。這麼詭異的熱氣還真不知道老天存了什麼歪念頭。

兩人說話間見張玉柱繃著一張臉進來,蓁蓁眼皮子一跳,急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張玉柱話未說先歎了一口氣,“純親王快不行了。”

蓁蓁一下子站了起來,“怎麼會這樣,皇上呢?”皇帝因中元節提前往鞏華城祭拜故去的兩位皇後,這兩日都不在宮裡。

“大王爺派人飛馳去了鞏華城報信,皇上得了消息趕回京了,這會兒已經在純親王府了。”

蓁蓁記得萬壽筵上同純王有過匆匆一麵,他小皇帝甚多,蓁蓁記得和她同歲,還是這麼年輕。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呢,純親王妃不是還懷著身子嗎?”蓁蓁如今有孕在身情緒起伏甚為激烈,這一下眼圈已經紅了,秋華扶她坐下勸道:“主子莫傷懷了,主子如今也有身子了自己保重要緊。”

蓁蓁點點頭,可心裡卻焦躁不安,隻覺得有大事要發生。

皇帝接到消息後,直奔王府探視過純王又飛馳回宮向兩宮稟報,中間還派了數位太醫去純親王府醫治,說是務必要把純親王給救過來。可終究純親王的病是藥石無醫的了,太醫們雖然儘了全力,可這日傍晚時分便傳來純親王病逝的消息,一時舉宮嘩然。

張玉柱特意回宮了一趟,回來時翟琳也一並跟來了,翟琳衝蓁蓁打了個千說:“皇上回宮後一直在慈寧宮沒有出來,太皇太後傷心難忍,皇上跪在殿裡痛哭不止。皇太後命奴才先行接您回宮安頓,貴人,您看看您是不是過幾天也去勸勸皇上。”

萬壽節那日皇帝的話言猶在耳,純王卻已經溘然長逝。蓁蓁一想到這心裡皆是無奈和枉然:“公公,我也想,但隻怕這不是我能勸得了的。”

貴妃佟佳氏也得了消息同蓁蓁一並還宮,因蓁蓁有身孕,她一路送著蓁蓁進得永和宮,蓁蓁由秋華扶著朝貴妃佟佳氏一拜:“多謝貴主子,勞貴主子操心了。”

貴妃搖頭說:“不妨事,妹妹身子重要。”她歎了口氣愁容滿麵地向西望著,“這麼突然的事情,也不知太皇太後和皇上如今如何了。”

說罷,她也不再顧著蓁蓁,匆匆而去。

·······

這廂慈寧宮裡,皇帝已經水米不進跪了整整一晚,皇太後從純親王府一回來就匆匆趕回慈寧宮,見到這幅情景紅著眼眶拉著皇帝道:“皇上快起來吧。”

皇帝動都不動,仍直挺挺地跪在東次間的地上,皇太後無奈進到裡屋,太皇太後佝僂著背盤坐在炕上,一盤佛珠垂在膝蓋上,全無一點從前的精神氣。皇太後心裡也甚酸澀,這麼些年她一直陪在太皇太後身旁,太皇太後上一次這樣的時候還是先帝去世的時候。太後抹了抹眼淚道:“額娘,皇上已經跪了一整日了,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是要受不住的。”

太皇太後半晌才微微動了動,沙沙地說了一句:“扶我下來。”

皇太後忙去扶,太皇太後拄著拐杖由皇太後扶著,慢慢走到東次間,皇帝聽見動靜抬起頭,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太皇太後看了看皇帝,忽然舉起拐杖朝皇帝肩上打去,皇太後和蘇麻喇姑嚇壞了忙去拉,又顧及太皇太後年紀大了不敢用力,太皇太後這一下雖被分去了幾分力道,還是打在了皇帝肩上。

“皇額娘!”皇太後大叫一聲忙去拉太皇太後。

“格格!”蘇麻喇姑更是焦急直接就抱在了拐杖上。

皇帝生生受下了這一杖,但依然挺著筆直的身軀,臉上堅忍,紋絲未動。

皇太後嚇壞了,跪到皇帝跟前拿自己的身子擋著他,“皇額娘,皇上有錯您訓斥就是了,打傷了龍體該如何是好。”

太皇太後淚眼婆娑,扔了拐杖指著皇帝道:“你年輕氣盛,容不得鼇拜橫行要除了他,我同意了,後來三藩一日比一日不安分,你說國已無力負擔、身為君主忍無可忍要撤藩,我也從了皇帝了。鼇拜驕橫,吳三桂狼子野心,這兩人都該死,縱然朝局動蕩,百姓遭了兵禍,可說到底皇上還是為了江山的長治久安,大清的萬世太平,可你如今逼死隆禧又為了什麼,為了什麼啊!”

皇帝流著眼淚道:“朕沒想逼他,他是朕的弟弟,朕隻想愛他護他,從沒想逼他。”

太皇太後哭著說:“他不像常寧那樣的粗性子,他自小就靦腆敏感,你這樣逼著尚家又冷臉對他福晉,你不是逼他是什麼!我如今隻管找你要人,你把我的乖孫兒還來!”

太皇太後年事已高,這樣一番激烈的言語身子馬上就經不住了,突地人就往後倒去,皇帝大驚,喊了一聲“祖母!”立馬從地上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衝過去扶太皇太後。

蘇麻喇姑瘋了一樣跑出去命人速去太醫院請太醫來,慈寧宮這一鬨,一直折騰到半夜方歇。皇帝在慈寧宮守了兩日才出來。宮裡一時沒了歡聲笑語,人人都是閉門不出,蓁蓁也沒了吹曲練字的心,這幾日用過膳便早早歇下了。

·······

這晚蓁蓁睡得迷糊隻覺得身邊有一陣酒氣襲來,她眯著眼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細瞧才看清是皇帝。

“皇上!”

皇帝手指按在蓁蓁唇上,搖了搖頭,他伸手抱住了蓁蓁。周身彌漫著濃烈的酒氣,蓁蓁知道他心裡難受便忍著讓他摟著。皇帝的手撫摸著蓁蓁的長發,良久才嘶啞著嗓子說:“隆禧臨走的時候,朕問他有什麼要交代的,他隻落淚,不說話。”

蓁蓁無言以對,隻靜靜聽著皇帝說下去:“皇祖母說他是活活嚇死的。他是朕最小的弟弟,他活活被嚇死了,他還那樣年輕,還沒看見自己的孩兒出世。朕知道他想說什麼,可他說不出口,他怕說出來朕做不到。隆禧啊,他從小都比常寧懂事,從小都知道不能讓朕為難。”

皇帝放開蓁蓁,筆挺地躺在床上瞪著床罩上的連番攀枝,眼淚從眼角滾了下來,蓁蓁伸手想摸一摸皇帝的臉龐,皇帝一把將她拉向自己,蓁蓁倒在了皇帝身上,皇帝緊緊摟著她,把臉埋在她胸口。

皇帝的落淚是克製的,沒有淚如雨下,沒有嚎啕大哭,蓁蓁的胸口卻漸漸濕了。慢慢地,他安靜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帶著渾身的酒氣睡了過去。

等蘇麻喇姑帶著音秀來的時候,蓁蓁已經披上了外衣,正坐在床頭看著皇帝的睡顏,他睡覺的時候很像胤禛,一樣地喜歡偶爾皺眉,一樣地喜歡偏頭往左邊。

“其實是太皇太後情急,把話說得重了。”蘇麻喇姑長歎氣感慨說 “太皇太後往日都是沉著冷靜的,親人走得多了也沒這個樣子,隻是年歲漸長,隆禧又是最小的那個,一時間經不住了。”

蓁蓁不知道怎麼回答蘇麻喇姑,隻又替皇帝掖了掖被角不回話。

蘇麻喇姑拉著她悄悄地退出裡屋,鄭重朝蓁蓁拜下:“太皇太後讓老奴謝謝您。”

蓁蓁擺手,扶她起來:“大姑姑萬萬不可,臣妾沒做什麼……”

“皇上要是醒過來……”蘇麻喇姑說了一半蓁蓁卻打斷了她,“蘇嬤嬤,皇上醒過來還是皇上,您不用擔心了。”

蘇麻喇姑看了看屋內床上還睡著的皇帝麵帶愁色,蓁蓁朝她弱弱地笑了一下:“您比我了解皇上,他不會有事的,醒來還是大清的天子,是天下的庇護。”

蘇麻喇姑看著蓁蓁,笑得慈祥而欣慰:“皇上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對皇上的性子我還算是了解一些的,貴人進宮時間不長就對皇上心思這樣明白,真是不易了。那就勞煩貴人照顧皇上了,太皇太後那兒也缺不了人,我先回去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貴妃紅著眼睛從外頭步履匆匆地進來,見蘇麻喇姑在問了聲好就要往裡走,蓁蓁忙擋在門前,攔住了貴妃。

“你!”貴妃走得急被蓁蓁攔住一個琅蹌差點跌倒,從來溫和端莊的貴妃此時卻威嚴冷厲地瞪著蓁蓁,蓁蓁被她的眼刀目及瑟縮了一下,思及自己行事是有些急了,緩聲卻毫不退縮地說:“貴主子,皇上好不容易睡著了,娘娘這會兒還是彆進去了。”

“你是什麼身份也敢在這兒攔我!”貴妃柳眉一豎,情急之下抬高了聲音就要訓斥她。

“貴主子恕罪,皇上累了兩日夜,這才睡了兩個時辰。”蓁蓁說罷衝貴妃一跪。

蘇麻喇姑在旁輕聲勸道:“貴主子著急奴才懂,可皇上這幾天都沒好好睡過了,依奴才看也不宜這時候驚動皇上。”

音秀走上前去伸手扶著貴妃,半請半拉的把她帶到炕上坐下。貴妃本就孱弱,盛暑天下連日不適,今日更是臉色慘白,胸口起伏了一陣才漸漸冷靜下來。

她讓左右攙起蓁蓁,解了帕子抹了抹眼淚說:“妹妹有身子呢快起來吧。是我心急了,唉,我去了好幾回乾清宮都沒見著皇上,聽說皇上在這我也是火急火燎急了才過來的。”

蘇麻喇姑在一邊看著,見貴妃穩下來才說:“貴主子也是心疼皇上,您自個兒也身子不好,可要當心。慈寧宮缺不得人,老奴這就先回去照看太皇太後。”

“我隨嬤嬤一起去瞧瞧老祖宗。”貴妃起身,又對蓁蓁叮囑,“皇上若醒了立馬來告訴我和太皇太後,皇上素來疼愛妹妹,勞煩妹妹多為皇上寬心了。”

蓁蓁點了點頭:“臣妾知道。”她又朝音秀點點頭,音秀朝她眨了眨眼睛和貴妃一起陪著蘇麻喇姑離開。

皇帝仍然睡著,隻是睡夢中猶自緊閉著雙唇,眉頭緊鎖。蓁蓁伸手撫著他的額頭,想解開他的萬千愁緒,但是不能,蓁蓁懷著身孕格外貪睡,又一來一往覺得疲憊。不久也默默解了外衣,躺在皇帝身邊睡了過去。

等蓁蓁再醒來的時候,身旁平整如新,皇帝已經離開,就好似他從沒來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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