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雅夫人一聽說是皇帝要給的大禮又是驚喜又是惶恐。
“是……是什麼……”
蓁蓁衝吳雅夫人眨了眨眼睛, 偏偏賣了個關子。
“過幾日額娘就知道了。”
蓁蓁心裡記著要讓額娘見見胤禛,第二日就讓秋華去景運門那知會謝氏把胤禛抱來。
胤禛如今已經三歲了, 話雖然說得還不夠利索不過已經能跑能跳了。他尤為不喜歡嬤嬤們抱, 謝氏抱著他一跨過永和宮的門檻他就扭著身子想要下來自己走。謝氏沒法子隻能鬆手, 他腳一沾地立刻像小炮彈一樣奔進了屋子裡, 嘴裡奶聲奶氣地喊著:“額娘……額娘……”
蓁蓁陪著吳雅夫人和小妹在炕上說話,吳雅夫人聽見孩童的聲音臉上立刻是露出幾分欣喜。
“這……是四阿哥來了麼。”
蓁蓁笑道:“可不是這個小磨人精來了麼。額娘, 您先彆說話。”
吳雅夫人看她臉上露出一絲絲壞笑, 有些摸不清她想做什麼, 但女兒說了讓她彆說話,她也隻能是閉嘴了。
沒一會兒明間就響起胤禛“啪嗒啪嗒”的跑步聲, 那聲音到了碧紗櫥前突然停了,接著胤禛奶聲奶氣的聲音就在那後頭響起。
“四阿哥……給額娘……請安。”
蓁蓁忍著笑,故意逗他。“嗯,不知四阿哥是誰呀?”
胤禛小腦瓜子暈暈乎乎的,好半天才說:“四阿哥, 四阿哥是我。”
蓁蓁又繼續逗他:“哎呀,‘我’是誰啊?怎麼從來沒聽過這名字呢。”
胤禛楞了一下,額娘怎麼說沒聽過他名字呢,額娘這是不要他了麼。這麼想著他眼淚一下子就在眼睛裡打轉了,還好他還記得謝氏同他說過他是男子漢不能隨便哭,他強忍著含含糊糊地說:“我……我是胤禛……”他撲到碧霜櫥上用力拍著門, “額娘……開門……額娘……”
蓁蓁一聽他這聲音像是要哭了, 嚇得趕緊讓秋華去開門。
秋華嫌棄地剜了她一眼。這到底是親生的才愛這麼逗自個的兒子, 看,這不惹得人要哭了麼。
秋華開了門,胤禛站在門後委屈地揉眼睛,秋華一把把他抱了起來,“四阿哥不哭,娘娘同你開玩笑呢。”
她把胤禛抱到炕上,蓁蓁摟住兒子,看他眼眶紅紅的,心裡一陣心虛。“哎呀,禛兒的眼眶怎麼紅紅的,誰欺負你了。”
秋華站旁邊聽她這麼說,立刻是譴責地看了她一眼。除了主子您還有誰?
胤禛撲到母親懷裡,“額娘彆不要胤禛,胤禛乖乖的是好孩子。”
蓁蓁親了親他紅撲撲的小臉。“是啊,咱們胤禛一直都是好孩子,額娘最愛寶貝禛兒了。”
聽她這麼說,胤禛才在母親懷裡笑了。
吳雅夫人看著蓁蓁懷裡的孩子一陣眼熱。“這,這就是四阿哥……”
蓁蓁把胤禛轉了個身,讓他對著吳雅夫人。“禛兒,這是你阿奶,來,叫阿奶。”
胤禛也不知道阿奶是個什麼,太後雖然是他的阿奶,可平日嬤嬤們教他規矩的時候隻說要稱呼太後為太後娘娘,是不會教他叫什麼阿奶的。
他一直都最聽蓁蓁的話,這會兒蓁蓁讓他叫阿奶,他就坐在蓁蓁懷裡乖乖地叫了一聲“阿奶”。
這一聲叫得吳雅夫人心都要化了,她解下帕子抹了抹眼淚。
“像,真得像極了你弟弟博啟小時候,他三四歲上下的時候就是生得這個樣子,發梢微微打卷,說話的時候‘阿奶’念不準,像在說‘阿內’,真得太像了。“
“是吧,所以老話裡說外甥似舅是一點沒錯的。”蓁蓁把胤禛遞給吳雅夫人,“額娘,你抱抱他。”
胤禛也不怕生,坐在吳雅夫人懷裡乖乖的一點不鬨騰。
珍珍是家裡最小的孩子,這會兒看著胤禛心裡就喜歡,從炕桌上的碟子裡拿了一塊點心遞給他。“四阿哥,吃點心。”
胤禛看了一眼蓁蓁,蓁蓁衝他點點頭。“姨母給你的你就吃吧。”
胤禛這才從自己小姨手裡接過點心一口口地吃了起來。
珍珍滿心的歡喜:“四阿哥,好吃麼?”
胤禛咯咯笑著點點頭。
此時兩人尚不知道,多年之後這對姨甥會反目成仇,而正是如今無憂無慮吃著姨母給的點心的孩子派重兵將一等公府團團圍住。而彼時,華發已生的珍珍坐在鈕祜祿家的大堂之上,對著滿院子殺氣騰騰來抄家的士兵無所畏懼地冷冷一笑。
這些自然都是很久很久之後從發生的事了。
如今,我們隻知道這風起雲湧的康熙二十年終於是走到了儘頭。
冊封禮結束後沒過多久便是除夕了,蓁蓁一早便沐浴更衣為了晚上的宴席做準備。入冬之後她不慎偶感風寒躺了好幾天才好。因為她的病皇帝囑咐永和宮用碳必須得是精碳,又早早讓人重新疏通了永和宮的煙道,因而這冬日裡東西六宮的地龍裡怕是沒有哪個比永和宮燒得更旺的了。
蓁蓁從浴室出來,霽雲和碧霜遞過纏枝蓮紋軟底鞋和雲緞內衣給她披上,浴室蒸汽騰騰熏得才從浴盆裡出來的蓁蓁又出了一身薄汗。碧霜拿著鬆江布給蓁蓁拭去臉頸上的汗念叨著:“這汗可得擦乾了,娘娘如今老是頭暈,可千萬不能著涼。”
蓁蓁剛覺得還好,這會兒是真覺得熱得有些頭暈了。“仔細是你仔細,不過可快點吧,我說了多少回了,這地龍過熱了,我每回沐浴都覺著悶得慌。”
說著霽雲和碧霜攙著她走了出來,秋華已帶著人捧著吉服在外間等著。因著晉封,永和宮又添了四個宮女,人都是顧問行親自去內務府新選的,而名字為了圖省事,蓁蓁分彆取了春曉、秋月、聞鶯和風荷,皇帝聽聞她把西湖都給搬宮裡來了,很是嘲弄了一番,蓁蓁也不杵,向皇帝道這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裡荷花。讀來心馳神往,既然人不能至,她就取點名字以解相思了。
多了四個人,秋華手裡的雜事更減輕了不少,這些日子都忙著□□幾個新來的宮女,新進來的人雖然底子乾淨,但缺點就是沒經過什麼事兒,做什麼都手生。
蓁蓁在梳妝台前坐下隨口問秋華:“我瞧著那冠是新製的,怎麼那麼快就送來了?”
“妃位上該有的,冊封前半個月內務府就先送進來了,您和惠妃都是頭一批,宜妃和榮妃都是三日前才送進來的。”
春曉捧著吉服冠給蓁蓁細瞧,蓁蓁隨便點了點頭便囑咐道:“這話不能出去說,你們都要記住了。宮裡樣樣都是皇貴妃、貴妃為先,再是惠妃和宜妃,接下來才是我本宮和榮妃,這事兒你們切切記住,不要讓我再叮囑第二遍了。”
一屋子的人紛紛點頭稱是,蓁蓁這才重又把心思放在了梳妝上,碧霜手巧不一會兒這頭便梳得妥帖。宮女們又伺候她穿上吉服,蓁蓁又問:“吉服褂呢?”
“萬壽時候就沒穿,宮裡現在都不興那個石青色的褂子了,您還要穿麼?”
秋華說的是實情,如今宮裡隻怕都嫌那石青色的褂子醜陋,都做了新色的吉服外穿,單就宜妃和榮妃據說年末都添了兩件新的吉服,顏色既亮眼又鮮豔,隻是都不如蓁蓁身上這件粉色的來得打眼。
“就那件吧,我也過過惠妃那個與世無爭的癮。”
秋華應了著人捧來了吉服褂,又帶了耳鐺再戴上吉服冠,蓁蓁一行人才前往慈寧宮。慈寧宮裡各色人等大多來了一半,今年冊封後四妃排位一清二楚,蓁蓁徑直就走到宜妃身邊坐了下來。宜妃見蓁蓁來頷首招呼,上下打量了一下便抿嘴笑道:“德妃妹妹今日怎麼和皇貴妃一樣都說好的似得,穿得如此素淨。”
宜妃一言,蓁蓁不由自主地抬頭朝皇貴妃望去,皇貴妃已經端正坐在上首,的確和她一般,也穿著石青色的吉服褂。蓁蓁正想張嘴說句什麼,僖嬪的聲音倒從旁傳了過來:“德妃是謙虛,有些人那是為了要臉。”
僖嬪今日心裡也是憋屈。她照著娘家的吩咐沒在緊要關頭支持佟佳氏,佟佳氏又不是個傻子,麵上不說心裡門清,於是近日她在佟佳氏跟前就不如往日那麼得寵了,皇貴妃佟佳氏不但對她不冷不熱的,有時候她去請安也直接說自己身子不適直接閉門謝客。
再說這索額圖吧,又因為皇帝不寵她素來對她瞧不上眼,又加上僖嬪到底和他不是一家,他心底是盤算著總要把自己家的姑娘送進宮的,連幫她爭一爭妃位的心思都沒動過一下,立後的事情一過就又把她晾一邊了。
僖嬪如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兩頭都沒落著好。這回沒能升上妃位又明擺著是被蓁蓁和榮妃擠了一頭,榮妃也就算了,她認了,畢竟人家是圖海的親戚又是頭一個給皇帝生了孩子的女人,對蓁蓁她是萬萬不服的,自然如今心裡是憋了一肚子的不快了。
僖嬪譏諷地斜了前頭一眼:“能怎麼辦,皇貴妃到底不帶後字,說是一樣,可這內務府哪敢把明黃色往內裡送啊,就這金黃也不是承乾宮才有,你們說是不是?”僖嬪咯咯一笑,自顧自地找了位置坐下也不再理宜妃和蓁蓁。
饒是宜妃平日裡牙再尖嘴再厲,僖嬪的話她也不敢往下接,僖嬪是仁孝皇後族妹她敢說,自然有她敢的底氣。
宜妃和蓁蓁麵麵相覷。不過一會兒,宜妃先緩過了神,扯開了話題:“德妃妹妹可去拜會過貴妃了?”
於情於理貴妃是坐著後宮裡第二把交椅,嬪妃們怎麼也都是得去拜見一下的。不過後宮嬪妃們也都是人精,畢竟貴妃上頭還有個皇貴妃佟佳氏在呢,大家就沒有風風火火地集體一塊兒去,而是三三兩兩地去長春宮走了一趟,還非常湊巧地打聽好了彆人是什麼時候去的,幾乎沒有在長春宮門口偶遇過。
“前幾日和惠妃姐姐一起去過長春宮一回,我和惠妃姐姐不過略坐坐沒說幾句話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