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1 / 2)

毛二喜一走進淑清苑張玉柱就急切地迎了上去。“毛總管,皇上在屋裡等著呢。”

兩人穿過院子走到正殿前, 門口站著的宮女掀了簾子, 毛二喜一彎腰鑽進了屋子。

屋子裡並不見皇帝的身影, 毛二喜於是低著頭說了一句:“皇上,奴才毛二喜有事要奏。”

碧紗櫥後的裡屋裡,皇帝盤腿坐在炕上批折子, 而蓁蓁則睡在另一邊的床上,皇帝轉頭看了她一眼, 她雙眼緊閉, 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如常,似是還在熟睡。皇帝輕輕擱下手裡的湖筆, 下了炕走到碧紗櫥前把門一推。

毛二喜見到皇帝立刻是跪下打了個千, 皇帝把門在背後合上, 轉身走到窗下的炕上坐。

“說吧, 都審出什麼來了。”

“那張氏供稱她是在禦膳房的茅房裡聽見兩個宮女在那議論德妃娘娘和小阿哥的事, 於是奴才就把平日在禦膳房附近出沒的宮女仆婦, 包括東西六宮各位娘娘身邊常去禦膳房的宮女全審了一邊,可惜, 並無發現任何人有疑點。”

皇帝端起青茶杯, 淺淺地嘗了一口。

“那張氏不是說聽了那兩人嚼了半天的舌根麼, 那兩人的聲音總記得吧, 把那些宮女領去她跟前, 讓她聽她們說話。”

毛二喜道:“這個奴才已經做了, 張氏把所有人都聽了一遍, 說沒一個聲音像的。”

“砰”的一聲響,原是皇帝怒氣衝衝地把茶杯甩到了炕桌上,茶水連帶茶葉在炕桌上翻了一大片。

“那就是那張氏在撒謊!”皇帝怒不可抑聲音陡得拔高,卻又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回頭看了一眼碧紗櫥,門好好的關著,門裡安安靜靜的,似乎什麼都沒變。皇帝下炕走到毛二喜跟前,沉著聲說:“再審那張氏,要麼她說的是真的,那就讓她把那兩個宮女找出來,要麼就是她撒謊,讓她招供是誰指示她到德妃跟前來造謠生事的!”

屋子裡蓁蓁睜著眼睛望著頭頂青灰色的床帳,屋外皇帝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後麵他再和毛二喜說了什麼話已經是聽不真切了,蓁蓁摸著自己已經恢複如初的小腹,心裡也像這肚子一樣,空空蕩蕩的。

碧紗櫥“吱啞”一聲被從外麵推開,蓁蓁趕緊閉上眼睛,假裝自己還在睡。她聽見皇帝似乎是又坐回到了炕上,接著屋子裡便響起了奏折被打開時紙張摩擦的聲音,和皇帝伏案書寫時細微的“沙沙”聲。

不知過了多久,梁九功推開碧紗櫥摸進了屋裡,皇帝頭也沒抬,隻說了一句:“什麼事?”

梁九功挨到皇帝身邊小聲說:“皇上,幾位大人都到了。”

皇帝放下筆,指了指炕桌上已經批好的奏折,梁九功抱起折子跟著皇帝出了裡屋。

皇帝在裡屋的時候秋華她們都候在外頭,皇帝出來後對秋華說了一句:“你進去伺候吧,她還在睡。”便帶著梁九功離開了。

秋華進到裡屋發現蓁蓁並不像皇帝所說的“還在睡”,而是睜著眼睛盯著床帳看。

“主子醒了麼?”

秋華拿了個軟枕墊把她的頭略略墊高一些,蓁蓁側躺著問她:“剛才皇上和毛二喜在外頭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秋華道:“都聽見了。”

“你可聽見他說有多少人被帶去慎刑司問過話了?”

“這個毛二喜到沒說,但如果是平日往來膳房的人都會被帶去問話,那就是各宮都有了。”

蓁蓁眼神暗了暗,錦被下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

“主子先彆想這些了,您才落了胎,如今好好養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秋華見蓁蓁嘴唇有些乾了,倒了杯水喂她喝。蓁蓁喝了幾口就推開了。她瞧著秋華問:“你覺得這張氏像是說謊麼?”

秋華搖搖頭。“奴才看不像,這張氏奴才也見過幾次,人是有些不謹慎,口風也不緊,不過要說她受了什麼人的指使故意編了這些話來說給主子聽的,奴才卻是不信的。”

蓁蓁眼中精光一閃。“張氏,怎麼就偏偏聽見了呢,我腦子裡實在亂的很。”

秋華道:“不過也奇怪,毛二喜弄了那麼多人去慎刑司為什麼就一個都不是呢?沒可能啊……”

這點也是蓁蓁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才落了胎人還虛弱得很,想了這一會兒疲憊感就又漫了上來。她幽幽地歎了口氣:“毛二喜這一趟人沒抓著倒是害了我了,人倒沒抓著什麼滿宮現被折騰了一遍,怕我身子還沒好,又要遭宮裡所有人的恨了……”

······

德妃懷的小公主在六宮要給純王立嗣的謠言中落了胎。六個月大的孩子本來就根本不可能保住,再加上德妃胎動厲害,生之前就大出血,小公主幾乎是一生下來就沒氣了。

該流的淚早已流乾,心已經有了堵不上的窟窿。蓁蓁和皇帝攜手送走了他們第一個女兒,蓁蓁用那張白山黑水間而來的白虎皮包裹著她的女兒讓她離去。

蓁蓁這一胎一直都胎相不穩,內務府也是對公主出事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準備,海拉遜先頭膽戰心驚地寫了奏折給皇帝詢問事宜,揣度皇帝心意特挑了楠木小材,沒成想皇帝的回複簡簡單單,讓內務府諸人都吃驚不小:

格格之疾、彆樣病疾,我朝之先例,幼童蓋不製棺。已出事,切勿製棺,不論何時,即於彼時用單被裹出,送一淨地火化,勿殮勿埋,自然了之。欽此。

海拉遜不敢擅自做主,又對皇帝的意思不甚理解,想了又想還是捧著這封朱批去找了明珠。

明珠一看就歎著氣搖了搖頭:“老兄弟,你看皇上這字都是抖的,想是寫的時候是心痛至極。你也無需再上折子問了,你我照辦就是,彆再觸動聖上的心腸。”

明珠長袖善舞加上慧眼識人尤其擅長提拔人。這海拉遜就是他給皇帝舉薦在他之後當上內務府總管的。一晃眼,海拉遜在這位子上也坐了有十五年了。經年以來他受明珠恩惠甚多,明珠這些年因支持皇帝撤藩有功是年連連高升,海拉遜平日更是一切皆以明相為準繩,要不,他這會兒也不會拿著皇帝的朱批來問明珠了。

他聽得明珠此言連連點頭:“我也是一直聽聞惠妃娘娘和德妃娘娘素來交好,想來明相應該比我更了解其中關竅。”

海拉遜此言倒是正中明珠下懷,他撚了下胡須點點頭:“還不都是為了純王立嗣的事鬨的。”

海拉遜道:“我也覺得這事裕王和恭王行事魯莽了。這宮裡誰不知道德主子得寵,六阿哥又是除了太子外皇上最疼愛的皇子,這兩位爺的眼睛瞧誰不好,怎麼就偏偏瞧上萬歲爺的心尖了呢?”

明珠一聽“嘿嘿”笑了兩聲。“心尖?嗯,老兄弟,你這話說的妙啊。”

海拉遜被他笑得一頭霧水。“明相,您這是……”

明珠伸出兩指在他心口用力戳了戳。“疼嗎?”

海拉遜用力點頭。“疼。”

明珠冷笑了笑。“疼就對了,不是戳在要害的心尖上,又怎麼能讓你疼呢?兩位王爺失了兄弟,又眼看著兄弟留下的遺孀成了如今瘋癲的模樣,他們的心在疼,當然也想讓皇上疼了。”

他說的這番話讓海拉遜是茅塞頓開。“這……皇上也是知道的?”

明珠橫看了他一眼。“自然。恭王也就罷了,那位王爺一向做事不過腦子想不清楚事兒,裕王那一日在慈寧宮鬨得那一場又是為了什麼?”

海拉遜一怔,“如此,那德主子倒是無故被牽累了。”

明珠狀似無意地轉動起手上的玉扳指,“這前朝後宮本就是一體的,沒有誰是真正地無辜的。享受多大的福分就得背負多大的風險。那位貴人若是如今還不懂這些,日後隻怕是……”

他說到此處突然刹了車。海拉遜卻是深深明白了他後麵未出口的話。

“皇上現在都不解兩位王爺的宮禁,連請安認錯的機會都不給,現在朝裡議論紛紛,也不知道要鬨到哪天。”

明珠嗬嗬一笑,“哪天?到老太太發話要見孫子的那天唄,然後二位王爺重入議政王的折子再往後壓三年,宗人府的差事一概不許給,打發兩人繼續做吃白食的宗室,這可是比削爵還不給臉的事情。”

海拉遜其實是看著皇帝和兩位王爺長大的,他對幾人都感情頗深,鬨到如今生分彆扭他著實不忍。

明珠看了一眼,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得了,老兄弟。皇上和兩位王爺這回都是實打實地痛了,皇上這朱批也有想事情快點過去的意思,你就尊著皇上的意思來辦吧。”

“是是。”海拉遜弓著腰點頭。他得了明珠這番提點不忘再奉承明珠幾句,“明相與我們還是不同的,畢竟您與大阿哥血脈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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