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2 / 2)

明珠微微一笑:“海大人有心,有你在大阿哥的衣食住行,惠妃娘娘也是極為放心的。”

海拉遜心領神會,附耳對明珠道:“您放心,大阿哥在鹹安宮種種,我都是親自關照,那年南苑的空子絕不會再有。”

明珠嗬嗬一笑,滿意道:“好好,內務府有你海大人在,我自然是放心的。走,老哥哥,我家的仆人去了一趟江南帶了幾壇子好酒回來,今日剛好你來了就開了嘗嘗吧。”

說著拉著海拉遜要去花園小聚,海拉遜想明相家花園京中聞名,百聞不如一見豈能錯過,隻說把手中事務交代了,立時過府叨擾不提。

······

夏日的焦灼混雜著草藥的苦澀彌漫在淑清苑內,惠妃朝身邊宮女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自己踮著腳走入蓁蓁的內室。蓁蓁猶在沉睡,往日鮮豔妍麗的麵龐如今消瘦又憔悴,惠妃用小指拭眼角的淚水,輕輕替她掩了掩被子。

這一輕微的動作還是讓蓁蓁醒了,她如扇卷翹的睫毛動了兩下睜開了眼睛,見到是惠妃坐在床前,她勉力翹起了嘴角,出聲想叫她的時候卻突然滿腹委屈直想撲進她懷中嚎啕大哭。

“惠姐姐……”她剛叫一聲,惠妃剛剛抿去的淚花又一次漫滿了雙眼,從蓁蓁二月離開隨聖駕去盛京到現在屈指一數兩人竟然四月未見,誰都未曾想一見麵卻是這樣傷心的場景。

蓁蓁掙紮著撲在惠妃懷裡,惠妃抱著她撫著的後背輕輕拍著:“哭會兒吧,哭出來就好了。”

公主沒了以後蓁蓁在皇帝麵前都不曾哭得如此失態過,她隻想把這些委屈說給惠妃聽,惠妃就這樣撫摸著她的如墨青絲,她的動作是那樣的輕柔像嗬護嬰兒一樣再伴隨著她聲聲安慰溫暖著蓁蓁飄零破碎的心。

一直到哭夠了蓁蓁才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尋帕子抹臉,惠妃起身將自己的帕子在床邊的銅盆裡浸濕後攪乾再回來替她細細擦去滿臉淚痕。

“事已至此,哭完了,我們把後頭的事情想想清楚。”

蓁蓁點頭,她抽泣著說:“我實在沒有力氣去想,姐姐來了幫我一起想想吧。”

惠妃給她找了三個軟墊墊在身後,才說:“我剛過去先看了四阿哥和六阿哥,六阿哥還小不太懂,四阿哥似乎還是懂的。”

“胤禛一直很聰明,我以後再和他好好說說吧。”蓁蓁歎著氣,想起盛京和孩子玩笑的樣子,唏噓道,“說話的人一直抓不到,也怪我自己受不住激,才出了事。”

“我本來也想來瀛台告訴你這事,但被皇上的人死死攔住了。這回倒是咱們這位聖上明白你,知道還是瞞著你好。”

惠妃握著她的手心,夏日炎炎蓁蓁的手卻依然冰涼,她忍不住把這雙手放在自己雙手裡搓了搓想溫暖它們。蓁蓁製止她說:“姐姐,會好的。純王妃如何了?兩位王爺呢?”

“皇上直接下了宮禁不許兩位王爺入宮,又請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都移駕瀛台,就是不讓他們見的意思。尚家麼……皇上撤了尚之孝的領侍衛內大臣,據說那天還朝幾個繼續堅持立嗣的王公發了大火說他們再違抗聖命就送去和死了的尚之信作伴。”惠妃襒眉道,“你彆管純王妃了,本來立嗣與否她都醒不過來了,裕王和恭王就是不平此事非要往皇上心口捅刀子,這才連累了你。”

蓁蓁聽完良久才說:“皇上做過了……”

“他也是心疼你,雖然這回遭了難,但皇上對你還是沒得說的。”

“我知道……”

蓁蓁說著淚水又要流下,惠妃見此趕忙說:“不說這些了,跟你說個彆的,皇上移駕瀛台,皇貴妃告了病說要留在宮中休養。”

蓁蓁“咦”了一聲,“她得什麼病了?”

惠妃聳聳肩,“大概是心病吧,聽說那日皇上罰她去淑清苑的院子裡跪著思過了?”

蓁蓁無奈一笑,“看吧,宮中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她的膝蓋磕到那幾塊磚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這就誰都知道了。”

這時秋華送了藥進來,惠妃遞給蓁蓁後,蓁蓁一飲而儘,再接過惠妃送上的山楂糕,惠妃見她吃著自己也拿了一塊細細嚼著,“皇上雖說生那麼大氣,這麼不給麵的罰她,最後沒一會兒也就心軟下來親自送了她回去。佟佳氏,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蓁蓁咬著山楂糕,紫紅色的山楂糕比她的唇色還要豔麗,襯出彆樣的殘忍,“我要說皇上送她回去是我求的呢?”

“你幫她乾什麼?”惠妃嫌棄地白了她一眼。

蓁蓁笑指秋華,“惠姐姐這麼聰明的人也和秋華一樣看了?”

秋華在旁肅了肅說:“惠主子明鑒,皇上在罰皇貴妃的時候,咱們娘娘可是輕輕醒醒地聽著每一個字。”

惠妃一點就透,瞬間明白過來,“隻要膝蓋磕上去,無論後頭皇上如何彌補她,她的臉就是丟的滿宮都是了。”

蓁蓁輕挑眉毛不屑一笑,惠妃見她如此神色問:“是查出什麼還是你知道什麼了?真和她有關係?”

“隻抓住張氏那個婆子,但是到底誰說給她的怎麼也查不出。”蓁蓁把那日聽到的說給惠妃後一攤手,“可皇貴妃就是沒做什麼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皇上那日吼她的時候說叮囑過她不能讓我知道立嗣之事也不能讓閒雜人等接觸我,那人跑到我跟前了就是她的錯。”

“佟佳氏沒得那枚鳳印後對後宮所有事都這麼縮手縮腳,這回恰好栽在這上麵了。”

蓁蓁又拿一塊山楂糕,這甜膩的食物在舌尖散開衝淡了她的苦澀,“我說她是懷璧其罪,其實我也是——畢竟是我得寵太過才遭人恨的,所以我對她就同病相憐一回,幫她一把給她全點麵子。”

“咱們的皇貴妃未必要你給的這麵子。”惠妃轉念一想問,“你身子慢慢好起來以後要早做打算,佟佳氏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惠妃把手往上一指。

蓁蓁心頭一緊,這事她也想了好幾遍,她自然是懂,立嗣雖然已經在皇帝暴怒下黃了,可這事背後打碎的是兩位王爺和皇帝的兄弟之情。手心手背都是肉,如若太皇太後對她有了芥蒂,那往後她就不止是懷璧其罪了——破壞皇親和睦,她就是那個紅顏禍水,是要大禍臨頭的了。

“我招恨太多了,我在想,退一步。”蓁蓁緩緩道來,惠妃坐進她身邊摟著她的肩膀。

“知道你心疼,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咱們在宮中先要自保,才能去求恩寵。”惠妃在她耳邊說道,“老太太的心意比什麼都重要,這回其實是老太太從頭至尾也沒有發火逼迫皇上,如果老太太真的翻臉無情,皇上怕也不敢堅持。”

“我知道,我知道。”蓁蓁當然清楚,皇帝在她出事後接連發作裕王恭王尚家,直接發明諭駁回了純王立嗣,一切發生後太皇太後卻反常地沉默,是縱容?是默許?還是心灰意冷不想與皇帝衝突?又或者是謀定而後動另有她的打算?

蓁蓁不知道,但她知道如惠妃所說她要在宮中自保長存,除了皇帝的心,太皇太後的心也重要。

皇帝那裡她要退一步,太皇太後那裡她要進一步。

······

太皇太後、皇太後是一起移駕瀛台的,而皇帝除了那日送兩宮到住處一直沒有再來請安。皇太後這日念完佛趕來瞧自己的這位婆婆時,太皇太後正握著日常最愛把玩的紫檀蓮花如意在大開的窗下發愣。

“皇額娘。”皇太後吹著一陣涼風後輕聲道,“雖然是夏日裡了,您這樣站著還是容易著涼。”

“你來了啊,聽說你去看過德妃了,她好點了沒有?”

皇太後前一日去淑清苑瞧了一眼,隻待了一刻便走了,她搖搖頭說:“就這樣吧,德妃身上還算緩了過來,就是人瘦的和紙片一樣,心上那點傷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能好了。”

皇太後不忍再說,也想起了另外的傷心人傷心事,遂問:“福全和常寧那兒如何了?皇上不讓他們來,我也不敢派人去看,聽說蘇嬤嬤昨日去了?”

蘇麻喇姑接口回道:“他們送了幾個孩子過去,純王妃一會兒認這個一會兒認那個,怕也撐不了多久了。”

皇太後念了句阿彌陀佛不想再為這事多說,太皇太後也身心俱疲:“就這樣吧,彆管了,福全本來這回就是存了怨氣非要和皇帝杠一次才滿意,現在這樣他們也算得到教訓了。”

“這個全哥兒,往日挺穩重的一人,我那日本來以為是常寧會忍不住,沒想到是他。”

太皇太後感傷地說:“全哥兒哪裡隻是為了隆禧啊,他這是幾十年的一口怨氣,都潑出來了。”

皇太後一籌莫展,痛心疾首地說:“這兄弟三這回是真結了怨了,往後還不知道如何是好。”

“還能如何,過了這陣我個老太婆把他們拖到一起打一頓唄。”太皇太後頓了頓,才說,“全哥兒到時候會低頭的,忍了二十餘年了,他總會忍下去的。”

皇太後想起往事:“那時候先帝走的時候就說,您非要這麼安排全哥兒會恨一輩子的。”

太皇太後嗬嗬一笑,滿臉嘲諷:“福臨這輩子沒正眼看過這幾個孩子,臨了倒被他料準一件事了。”

皇太後不再說話以免那句話戳中太皇太後心腸,不一會兒太皇太後又說:“其實皇子們還是三阿哥和福臨長得最像,也是他無論心性、手段和喜好都最不像福臨。嗬,可這回我倒真的見識到了,父子終究是父子。”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