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 157 章(2 / 2)

“安王家的女婿有什麼不好,那可是多羅額駙!”

阿靈阿歎了口氣把母親扶上椅子,“額娘,你聽我說……”

巴雅拉氏一把推開他哭道:“我不聽,我不聽。老大那短命的就不提了,老三頭回娶了個宗室,沒幾年死了又討了元後嫡親的妹子當繼室,老四家那口子是聖母皇太後家的姑娘,如今宮裡皇貴妃的妹妹。老五老六稍差些,可也都是正經旗人家的女兒,阿瑪那都是一品二品的當朝大員。那……那吳雅氏是個什麼東西,威武就個燒火廚子的兒子,太宗爺的家奴。要不是靠著女兒肚子爭氣生了皇子,如今不過就是個披甲的。我呸,就這樣的人家也敢舔著臉叫自己‘毓秀名門’。一個包衣奴才當了我兒媳你讓我以後還怎麼在族裡抬著頭做人!我不活了,去給我拿白綾來,我還是現在就死了得乾淨,免得將來受這份恥辱!”

阿靈阿被老娘煩得沒法子大吼了一聲:“額娘!不娶就是抗旨,抗旨就是死罪,你願意兒子掉腦袋嗎!”

巴雅拉氏一震,嚎是不嚎了,可那眼淚嘩地就往下流,“我的命,你的命,怎麼就都這麼苦啊……”

阿靈阿拿袖口給她抹了眼淚,好言相勸道:“額娘,你說的這些你懂。咱們都懂的事,難道皇上就不懂嗎?皇上既然懂那為何還要這樣做,你就不會想一想嗎?”

巴雅拉氏出身小族又沒讀過什麼書,這下倒是被問住了,她抽抽噎噎道:“你額娘我大字不識幾個,是不懂咱們主子爺在想什麼的。”

阿靈阿坐在她身邊給她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咱們家的孝昭皇後死了後,宮裡如今地位最高的是皇貴妃和咱家的貴妃,這兩人是什麼出身額娘你也知道。餘下的高位嬪妃就是大阿哥的生母惠妃、五阿哥的生母宜妃,接著就是德妃了。惠妃是納蘭家的,若不是蘇克薩哈被阿瑪和鼇拜整垮了,當初這皇後的位子還指不定是誰的。宜妃她老子給皇上在盛京老家看家,官位不高權力卻大,在兩宮和皇上跟前卻極有麵子。可德妃呢?她包衣出身,自打同房堂兄傅達禮病故後朝中再沒說得上的人了。可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對她不是一般的偏心眼,當年懷著身孕硬抬的嬪位,病死的六阿哥出生時起名字又鬨得沸沸揚揚,皇上後來又給她家抬了旗給了她妃位。可做這麼多她畢竟是包衣出身依然無根無基,如今六阿哥沒了,誰都等著她摔下去。皇上想要給她一個安慰的前程,她勢必是要有個外家當靠山的。”

巴雅拉氏吸了吸鼻子,不解問:“這事找你有什麼用,你……你如今不過就是個平頭侍衛。”

阿靈阿眼神明亮,閃著狡黠的光芒,“是啊,額娘,你說皇上若想給她找個可靠的外家,為何要找區區一個侍衛呢?”

巴雅拉氏嫁進國公府那麼多年見識總是有的,如今耐下性子聽兒子這麼一分析,心裡頭模模糊糊地生出了一絲想法。她猛地抓住阿靈阿的胳膊,“你是說皇上他……他會……”

阿靈阿拍了拍巴雅拉氏的手。“額娘,阿瑪死後咱們都熬了十六年,十六年都過去了咱們還有什麼熬不起的!且等著,好戲才剛剛開鑼呢!”

···

正房大屋子裡,法喀哐當又砸了個成化鬥彩杯,一邊還怒氣衝天地嚷著:“爺我要進宮去!”

赫舍裡氏心疼地瞧了眼滿地的碎片,忙拉住了法喀。“你進去做什麼?”

法喀梗著脖子衝她吼了回去:“我找皇上說理去!”

赫舍裡氏捂著胸口倒退了兩步,“你和主子爺說什麼理啊?爺,你彆糊塗了!”

“我糊塗還是皇上糊塗?咱們家數著滿蒙漢八旗都是頭等的好人家,怎麼能娶個小門小戶的包衣進門,皇上說的我不認,我不服,我怎麼就不能去同皇上當麵辯一辯了?”

赫舍裡氏嚇得臉色慘白,瞪著法喀半晌隻見喘氣不見說話。法喀根本不理她,抓了馬鞭就往外衝,赫舍裡氏慌慌張張地跑到他前麵把他攔了。

“爺,貴妃如今還在坐月,咱們沒有腰牌進不了宮啊。”

法喀猛推了赫舍裡氏一把:“你閃開,彆在這礙事。”

赫舍裡氏跌坐在地上,揉著摔疼的胳膊失聲痛哭。法喀滿臉厭煩,拿馬鞭指著赫舍裡氏罵道:“哭哭哭,成天就隻會哭,怪不得連個顏珠家的都拿捏不住。”

赫舍裡氏抽了抽氣:“她是國舅姥爺的女兒,是皇貴妃嫡親的妹子,我能拿她怎麼樣?”

法喀氣了個倒仰,指著赫舍裡氏罵:“你不是國舅爺的女兒?你不是皇後的嫡親妹子?若不是為了這個,我娶你做什麼!”

赫舍裡氏委屈地哭訴:“她姐姐如今是副後,掌著宮中大權,我姐姐早就躺在那下頭了,能比嗎?”

法喀被她一噎,好半天才吼了一句:“滾,滾回你索家去!”

赫舍裡氏聞言坐地上“哇”的一聲哭開了,法喀狠狠拿鞭子抽了下地麵轉身跑院子裡嚷著牽馬來。

且不說這赫舍裡氏後來哭著回娘家的事了,隻說這國公爺法喀騎了馬一路朝紫禁城奔去,行到東華門前便被兩守門的侍衛給攔了下來,法喀正在氣頭上根本不知禮節,坐在馬上朝眾人喝道:“讓開,我要進宮去。”

這東華門的侍衛是認識這位國公爺的,當下抱拳回稟:“見過國公爺,勞煩請出示腰牌讓小的一看。”

法喀嗤笑一聲:“你既知道我是誰便應該知道,那長春宮的貴妃娘娘是我親妹妹,怎麼我進宮去見我妹妹還要腰牌嗎?”

侍衛聽他這口氣不善猜測這位國公爺今日是帶著火氣來撒野的,他當下朝同僚使了個眼色,那人心領神會一點頭,趁法喀沒注意悄悄摸進了東華門。法喀在馬背上揮了揮鞭子:“還不讓開!”

侍衛恭恭敬敬地一拜,“國公爺,小的職責所在,沒有腰牌即便是索相明相來了,小的也是不能放他們進去的,請國公爺恕罪。”

法喀本就上火,沒想遇到了這麼個不懂顏色的主當下成了被點燃的炮仗,他撩起手上的馬鞭對著那侍衛的臉狠狠地抽了下去,“狗奴才,滾開。”

那侍衛沒想會有這一下,臉上立刻腫了起來,他嘴唇緊閉,兩眼狠狠地盯著法喀,卻堅如磐石得擋在法喀身前就是不動。法喀眉頭一擰一揮手又一鞭子抽了下去,這一下抽得那侍衛的臉上頓時是皮開肉綻,鮮血直流。可這侍衛巍然不動,忍著臉上的劇痛雙拳緊握死死地擋在法喀跟前。

法喀心想:行啊,和爺我硬抗,我看你能硬氣到幾時。他揮起手使勁往那侍衛身上招呼了十幾下,抽得他是衣袍儘破、皮開肉綻,渾身鮮血淋漓。

“還不滾開!”

那侍衛歪頭吐了口血,吐出一顆白牙來,他嘶嘶著吸了口氣,嘿嘿一笑,“小的說了沒有腰牌,即便是索相明相來了,小的也是不放的。”

法喀大怒,大罵一聲:“狗奴才,放肆!”

他話音才落,另一聲怒極的高喝立馬壓過了他的聲音。

“你才放肆!”

東華門內,皇帝坐在八人抬的鑾轎上臉色發黑,那侍衛鬆了口氣,身子一晃立刻跪下,“奴才給皇上請安。”

皇帝見他破損的衣服下儘是縱橫交錯的鞭痕和鮮血,眼角一抽搐。

“你叫什麼,哪個旗的。”

侍衛道:“奴才爾格是正白旗的。”

“好!”皇帝解下自己的端罩扔到他身上,“披上!”他轉頭對馬武道,“帶他下去治傷,升他做一等侍衛,明兒開始讓他到朕身邊當差!”

爾格詫異地抬起頭,見皇帝一臉正肅才知方才說的都是真的。他激動地衝皇帝磕了個頭:“奴才叩謝皇上。”

馬武讓人上前將他拉了起來,扶著他一瘸一拐地去侍衛值班處治傷。見他們走遠皇帝一扭頭冷眼瞧還坐在馬上的法喀:“還不給朕滾下來。”

法喀冷哼一聲慢悠悠地下了馬,那支沾著二格鮮血的馬鞭還捏字啊他手上。

皇帝一看就有氣,對著另一個侍衛關保說:“給朕奪了他的鞭子。”關保領旨去奪,沒想法喀偏攥得死死的不讓。

皇帝氣得是怒發衝冠,轉頭對關保吼道:“把這擅闖東華門的悖逆狂徒拿下!摘去頂戴扒下他的官服重打五十大板!”

關保嚇了一跳,五十大板,又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這打完法喀還不得在床上躺一個月啊?皇帝看他猶豫不動更是大怒:“關保,你也想抗旨不成!”

關保嚇得立刻招呼了幾個侍衛一湧而上,一個侍衛拖來一條板凳,另兩個一左一右抓住法喀的兩條胳膊,手按在他肩上。法喀也不反抗,就這麼被他們押在了長凳上。行刑的侍衛就這麼當眾扒下他的褲子掄起板子“啪啪啪”地打了下去。皇帝陰沉著一張臉在旁看著,十板子過後突然道:“都沒吃飯嗎?你們要是忌諱他是國公爺,那朕告訴你們,朕現在就革了他的爵位。”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皇帝就衝關保道;“傳朕口諭,法喀悖逆犯上,私闖東華門,革一等公銜並革其內大臣及所有職務。”

他說罷讓太監放他下轎,自己走到行刑侍衛身邊一把奪下板子,就在大家目瞪口呆之際,皇帝掄起板子對著法喀的屁股用力打了下去,“啪啪啪”一連打了好幾下後皇帝方才住手。

他對著眾人道:“看見沒,就這樣給朕著實地打,不到見血見骨不準停!”

這下侍衛們再不敢手下留情,再“啪啪啪”幾板子下去立刻是皮開肉綻。法喀趴在長凳上一聲不吭,開始還能直直地瞪著皇帝,打了二十板後頭就漸漸垂了下去。待打了三十板他已經是昏死了過去。行刑的侍衛停了下來,關保驗過後對皇帝稟報:“皇上,他昏過去了。”

皇帝冷笑說:“怎麼?不記得朕剛說過什麼嗎?五十板!一板都不準少,不到見血見骨不準停!”

關保隻能硬著頭皮讓人繼續打,又打了幾板後他實在是不敢下手了,法喀已經麵如白紙,長凳的兩條腿旁積了一大灘鮮血,他怕再這麼打下去這位貴爺真要被皇帝活活打死。他心裡左右掙紮又不知怎麼開口,正當這時翟琳跌跌撞撞地從東華門裡跑了出來,見著皇帝就是一跪:“皇上……貴主子吐了血昏過去了!”

皇帝臉上浮現出不耐煩的狠意:“吐血去找太醫找朕乾什麼?”他睨了一眼昏著的法喀,“鈕祜祿氏都養出了些什麼東西!”他說完揮手讓太監們抬他回乾清宮。

關保長舒了口氣,剩下幾板子趕緊裝模作樣唬弄過去,待一打完他忙讓人把法喀架去了太醫院。

法喀被抬回府的時候天已全黑,整個恪僖公府一下子炸開了鍋。大管事的忙差人去赫府尋國公夫人回來,彼時那赫舍裡氏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衝額娘哭訴呢,一聽家奴傳話說法喀被打了,連爵也奪了,立馬就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噶布喇的兒子承恩公長泰這時也從宮裡得了消息,他怒不可遏地回府,一見了昏倒的妹妹也不安慰,張口就說:“把人給我抬回弘毅公府,以後沒我準許誰也不準放她進府。”

索額圖在旁淡漠道:“事都出了,你在這衝她發火也是於事無補。”

長泰猶然十分生氣,赫府的其他人都與索額圖不合,隻有他願意與索額圖商討。“好了,如今倒便宜了他們府四房顏珠了,憑白讓那佟老賊得了一個便宜。”

遏必隆有七個兒子,老大自幼體弱遏必隆去世後第二年就早逝了,老二早夭,這爵位最後就落到了側福晉生的三子法喀頭上。如今法喀削爵,這一等公的爵位應是會落在和孝昭皇後同是一母所出的四子顏珠頭上,而這顏珠媳婦正是佟國維的女兒。

索額圖眯著眼睛鼻子出氣,嘖嘖一聲:“我看咱們皇上的心思怕不是這麼簡單。”

···

顧問行並不知道鈕祜祿氏和赫舍裡氏上演的大戲,他往國公府傳完旨意又馬不停蹄地去到什刹海邊的吳雅家傳旨。

吳雅家雖然人丁單薄,不過一會兒闔家老小都出來接旨,人來得齊也是洋洋灑灑地跪了一院子的人,除了蓁蓁的阿爺沒出現,其他旁支的人一五一十全來齊了。等顧問行宣讀完旨意吳雅家眾人又三跪九叩齊齊謝恩。

“二小姐。”顧問行將指婚的懿旨交到珍珍手裡,珍珍羞紅了一張臉捧著懿旨由兩個丫鬟陪著進屋回避。

“大人,夫人,那奴才這就回宮複命去了。

吳雅夫人見顧問行要走忙給威武使了個眼色,威武心領神會,攔著顧問行拱手說:“顧總管辛苦了,進去喝杯茶水歇會腳再回去吧。”

顧問行此時也不推辭,他很願意給德妃娘家情麵,笑了笑道:“那就叨擾了。”

一行人進到明堂,威武要迎顧問行上座,顧問行推辭了坐在威武的下手。吳雅夫人親自奉茶,顧問行接過恭敬地道:“夫人客氣了。”

吳雅夫人坐定了淺淺笑道:“顧總管為了小女的婚事來回奔波辛苦了。”

顧問行道:“奴才不過是奉命傳個旨,德主子在宮中待奴才也不薄。再說二小姐的好姻緣全賴皇太後的恩賜。”

吳雅夫人一聽遂問:“不知顧總管可曾見過這位七少爺?”

同亂作一團的國公府不同,吳雅家這邊一家人是既驚且喜,驚的是原先娘娘意向中的納蘭家突然換成了鈕祜祿家。

至於喜嘛……平心而論,吳雅夫人一直覺得納蘭家門第太高,揆敘又眼看著是要挑大梁繼承家業,她總擔心揆敘齊大非偶,珍珍嫁過去負擔太重,如今換成國公府不用承襲家業的七少爺她算是鬆了口氣。隻是她先前從未聽蓁蓁提起過這七少爺,心裡沒底,故才讓威武把人留住好打聽一番。

顧問行也不擺架子,他如實說:“自然見過,阿侍衛先前在北巡時護駕有功,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

吳雅夫人心中大喜,又問:“那不知七少爺人品如何?”

顧問行爽朗一笑:“夫人放心,雖是皇太後指婚,可這事其實是皇上做主,皇上疼惜德主子自然是挑了人品樣貌都一等一的指給娘娘唯一的妹子。”

顧問行嘴上說得是冠冕堂皇,心中想的卻是:你家這二小姐要是嫁得不好,奴才的主子爺可就從此沒安生日子了。

吳雅夫人聽見這話一顆懸著的心這才穩穩當當地落了地。

送走了顧問行吳雅夫人回到後院走進笑女兒的閨房,珍珍正托腮對著麵前的懿旨發呆出神。

吳雅夫人喚了她一聲:“珍兒。”

珍珍回過神來喊了一聲“額娘”,摟住吳雅夫人的腰,把頭埋在她的懷裡。

吳雅夫人愛憐地輕撫女兒的頭發,“怎麼了?大喜的日子怎麼瞧你卻是魂不守舍的。不高興麼?”

珍珍搖了搖頭,半晌後才悶悶地說:“女兒隻是害怕……”

“怕什麼?”

“不知道七少爺是個怎樣的人,先前從未聽姐姐提過。”

博啟忽然在窗外喊了一嗓子:“姐,我見過那什麼七少爺,那家夥從前可是什刹海邊出了名的狠人,打架從來沒輸過,從前咱們這的孩子誰都不敢惹他!”

珍珍聽聞,一張俏臉嚇得是慘白。

吳雅夫人緊緊摟住女兒,對著屋外嗬斥道:“博啟,不許胡說!”

博啟推開窗,站在院子裡叉腰說:“額娘,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問問虎子,他們都知道。”

珍珍知道自己弟弟的脾氣,他可是從來不說謊的老實人,她咬了咬嘴唇低下頭不說話。

吳雅夫人勸慰道:“誰小時候不調皮搗蛋沒點血氣的,剛你不在額娘問過顧總管了,他說七少爺人品出眾,先前還在皇上跟前立了大功。再說了,退一萬步想,你姐姐素來疼愛你,她會害你麼?”

珍珍一想也是,她抬起頭衝吳雅夫人露出了一抹羞怯的微笑,“嗯,額娘我信你,我也信姐姐。”

院子裡博啟翻了個白眼摸了摸鼻子走了。額娘和二姐這都是傻了,大姐也是傻了,什麼七少爺,他可沒忘記那年在冰場上那個眼神凶狠的高個小子呢,他才不要混世魔王做他的姐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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