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 161 章(1 / 2)

蓁蓁一聽失望地擺下筷子眼巴巴地瞧著那一盤盤切得薄薄的肉片一臉的欲哭無淚, 她衝著皇帝一抬下巴抱怨道:“都怪您, 自從給了她金牌她就日日看著我, 我一個做主子的半分尊嚴都沒了。”

“秋華也是為了你好。”皇帝看著她耷拉著的臉,夾了一片燙好的肉到她碗裡, “瞧她那可憐樣就讓她吃吧, 偶爾吃一些不礙事, 朕看那些牧民們都不大忌諱這個。”

秋華仍是一臉的憂心忡忡,“主子就是愛這個, 奴才就怕她吃得放不下, 您今日放縱她了,往後她又有借口了……”

皇帝笑說:“朕在旁看著呢,不會讓她多吃的。以後也不許她多貪心。”

蓁蓁左右看了看兩人, 筷子夾著那片肉眼看就要涼透了,她又著急忙慌又可憐兮兮地說:“能吃了麼, 都快凉了。”

皇帝看著她的傻樣實在好笑, 無奈說:“行了, 快吃吧。”

秋華歎了口氣說了句:“我去讓他們給主子煮些消火茶。”便出去了。

沒了秋華這監工蓁蓁這下可是能開心地吃了。皇帝在旁微微笑著瞧著她心底卻有一絲絲的痛。胤祚肖母, 夏日最愛吃魚, 冬日最愛吃羊肉, 宮俸的羊肉是有定數的,從前每到這時節蓁蓁總愛去磨太皇太後、太後, 就是巴望著老太太可憐她多賞她些肉, 老太太哪受得了她這磨人精。那時候永和宮日日都有羊肉吃, 她和胤祚整個冬天都臉紅彤彤的氣血旺極了。今年冬天卻是再也見不到這娘倆圍著黃銅鍋眼巴巴地等水開的情景了。

“皇上怎麼不吃?”蓁蓁吃了幾片肉心滿意足卻見皇帝舉著筷子一直沒動。

“吃, 朕也吃。”皇帝又夾了幾片肉下鍋,還不忘分了蓁蓁幾塊。

用過膳兩人移到東次間,蓁蓁把煮好的菊花茶倒青花杯裡,水汽升騰了起來,一股清香味在屋子裡散開。“皇上怎麼今兒對臣妾這麼好?”

皇帝從後摟住她的腰大手輕輕搭在她的肚子上,“又說這沒良心的話了,朕哪時對你不好了。”蓁蓁正沏茶呢,被他這一抱手裡的茶險些潑了出來。“哎呀,當心些茶都要翻了。”

皇帝從她手裡端走茶杯,摟著她坐炕上執起她的手瞧,“燙著沒。”

蓁蓁盈盈的雙眼眨了眨,嬌嗔道:“燙著了萬歲爺心疼麼?”

皇帝裝得一臉嚴肅道:“朕怎麼不心疼,要是傷著了朕的阿哥怎麼辦?”

蓁蓁靠著皇帝說:“臣妾一直都知道,宮裡隻有皇上和惠姐姐對臣妾最好。”

皇帝摟著她誇張地一歎:“哎,總算朕在你心裡還有點地位,不容易啊。可惜還得和你的惠姐姐並排著算。”

蓁蓁知道他又故意逗她呢,掄起拳頭就往他胸口捶,皇帝捉著她的手哈哈笑了起來,蓁蓁不服氣地在他懷裡扭了扭想掙脫出來,皇帝卻低下頭吻住了她,一直吻到蓁蓁渾身無力放棄掙紮他才滿意地放過她。

兩人相擁守在一處,這靜謐的一刻是這樣的難得。這人一放鬆立刻就開始困了,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皇帝問:“困了?”蓁蓁點點頭,皇帝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尖,抱起她去屋裡睡了。

皇帝一直陪著蓁蓁直到她睡了才離開,馬上要正月休沐,好些折子他想在過年前處理了,好歹也讓臣子們踏實地過個好年不是?但腳到了乾清宮他又想起來一件事:“去長春宮。”

翟琳疑惑地看了皇帝一眼,貴妃病了也有些日子了,可皇帝卻不關心,也不知道為何現下又想起來去了。

皇帝心裡卻也想著好歹也快過年了,法喀這事還是得和貴妃說幾句,旁的不說貴妃在這次事情裡的反應比法喀強百倍,他覺得囑咐貴妃提點家人謹慎行事比和法喀說管用些。即使是看在孝昭皇後的麵,皇帝也不想把事情做絕做狠。再有阿靈阿畢竟還年幼,雖然遏必隆幾個兒子已經鬨得夠難看了,但家和萬事興,還是留點顏麵功夫吧。

雪還紛紛揚揚地下著,翟琳打著燈籠在前頭照著路:“皇上地上積雪了,且留神。”

他話音剛落,一個人影忽然躥了過去,皇帝目光敏銳當即喝了一聲:“什麼人!”

那黑影似是被嚇住了,“噗通”一聲跪在了雪地裡。這個時候宮鑰都下了,宮女太監都不得隨意走動,究竟什麼人在這會兒還亂跑的。皇帝奪了翟琳手裡的宮燈往那人影照去,在燭火下一切妖魔鬼怪都無所遁形,何況是人呢,隻見那纖細的身子抖了抖,落滿了雪的帽子滑了下來露出一張驚慌失措蒼白的小臉來。

“怎麼是你?”

衛氏蜷著身子看上去害怕極了。“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她一個勁地磕著頭每磕一次額頭上就沾上一片雪,瞧著狼狽極了。皇帝實在是看不下去,指著她對翟琳說:“把她扶起來。”

翟琳挑著宮燈過去扶她:“衛答應,您起來吧,皇上沒有怪罪您的意思。”

衛氏挨著翟琳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皇帝問她:“這麼晚了你在這做什麼。”她又是一驚,身子抖了半天方才嗚咽著道:“奴才……奴才聽說八阿哥病了,奴才隻是想去看一眼……”

皇帝責備道:“你不能白天去麼,這會兒宮鑰都下了。”

衛氏低著頭忸怩地扯著衣角不說話,皇帝看她這樣忽然明白了什麼:“翟琳,你送她去延禧宮。”

翟琳茫然,“萬歲爺,您呢 ?”

“前頭就是長春宮了,朕自己過去,你等下來接朕。”

皇帝既然如此說了,翟琳便陪著衛氏折返回東六宮去了,而皇帝一個人去長春宮。兩人穿過鳳彩門一路往東六宮去,翟琳走著走著覺得身後似乎聽不見衛氏的腳步聲了,他一回頭她果是落下了好一段距離,蹲在地上在弄著腳上的鞋。翟琳挑高宮燈奇怪地問:“衛答應,你這是……”衛氏立馬站了起來,踩著小碎步跟了上來。“方才有顆小石子跑進鞋裡去了……”

翟琳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他大約是盯著衛氏多瞧了幾眼,衛氏被他看得甚不好意思,把頭一垂。翟琳驚覺自己大約是真有那麼些僭越了,輕咳一聲說:“衛答應,咱們走吧。”

延禧宮裡的人本來都歇下了,被翟琳這一敲門都驚動了起來。惠妃穿了衣裳重新又梳了頭才出來,一見翟琳身後跟著的衛氏惠妃這心裡的疑惑升得都塊比泰山高了。

“小琳子,這是……”

翟琳笑笑道:“惠主子,皇上去西六宮的半路上遇上的,說是想來看八爺,這不就讓奴才把人送來了。”

惠妃一聽氣得捏著帕子的手都發抖了。往日裡她看衛氏還算知道分寸,皇帝雖然囑咐了少讓衛氏接觸八阿哥,可她想要瞧胤禩她從來也沒攔過。不知今兒她是犯得哪門子渾,宮鑰都下了還偷跑出來說要瞧兒子,這皇上看在眼裡指不定會想她平時是不是苛待胤禩了。

當著翟琳的麵她也不好說什麼,笑了笑說:“不想為這一點小事倒驚動了皇上。”她瞥了一眼早雁,“帶衛答應瞧八爺去。”

翟琳看這人走了想著他這差事算是交了,他又同惠妃賠罪一番這才走。玉漱端了茶來,惠妃沉著一張臉接了過來一口沒喝就往桌上一放。玉漱氣不過說:“不想竟是這樣輕浮的一個人,枉費主子這樣待她好,不嫌棄她出身,還給她照顧兒子的。一會兒人來了且讓我好好說她幾句羞死她。”

惠妃橫了她一眼,說:“你住口。她再怎麼不得寵也是阿哥的生母,宮裡有名份的主子,也是你能訓的麼?”

玉漱羞紅了臉說:“奴才錯了,主子消消氣。”

惠妃見她知道錯了便饒了她這回,過了一刻鐘早雁把衛氏領了回來。惠妃剛就想好了要敲打衛氏一番,衛氏進屋剛要跪,惠妃就捏著帕子掩口歎氣,像是沒脾氣一樣說: “快去攙住把衛答應攙起來,雪天路滑,趕緊送回去吧。,”

“惠主子……”衛氏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搖搖欲墜的身子往地上一跪,捂著臉嗚嗚地就哭開了,“奴才方才發了一個噩夢,夢見八阿哥他病得直哭,醒了後奴才也不知怎麼豬油蒙心了,這就摸黑過來了。求惠主子饒了奴才,奴才往後再也不敢了。”

惠妃素來都是軟心腸的,這衛氏大雪天裡隻穿一件薄棉袍子就跑了出來,如今又跪在地上哭成了這樣,惠妃剛才那陣火氣這會兒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她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托著茶杯歎了口氣:“你既然知道錯了就好,我這也與你講明了,皇上是不樂意你多見胤禩的,可我沒必要去割斷你們的母子親情,,往後無論什麼時辰,你想瞧胤禩,隻要先派人來說一聲,我必會派轎子去接你。但也與你說清楚,你要是再這般冒冒然跑來,我就遵從皇上旨意,你便再也彆瞧了。”

“是……”衛氏抽噎著應了一聲。

“行了。”惠妃看了玉漱一眼,“派轎子送衛答應回去吧。”

“唉。”玉漱應過幾步過去攙衛氏起來送她出去了。惠妃被她這一攪合,躺下後折騰到快醜時才睡著,迷迷糊糊地她想,明兒怎麼也得去找蓁蓁吐一吐這苦水。

醜時的更才打過,慈寧宮最深處的一處偏殿裡響起了孩子嘹亮的啼哭聲。音秀睜開眼睛,她渾身衣衫都被汗打濕了,勉強撐起身子虛弱地問:“是……男孩……還是女孩……”

產婆板著臉說:“是個阿哥。”

音秀眼淚一下子滾了下來,臉上卻漾開了笑,她朝產婆伸出雙手說:“快……快把我的阿哥抱來,讓我看看……”

幾個產婆麵麵相覷,音秀瞠大眼睛問:“怎麼,一個個傻站著乾什麼,我的阿哥呢,快把我的阿哥抱來啊!”

蘇麻喇姑進了屋,產婆們都圍了上去說:“大姑姑您看,她這是……”

蘇麻喇姑說:“成了我知道了。”

音秀見蘇麻喇姑來了一下子悲悲切切地就哭開了:“大姑姑,您要替我作主啊,這群惡婆娘把我的兒子抱走了,她們……她們定是受了誰的指使,我生的可是皇上的皇子阿!”

蘇麻喇姑歎了口氣:“往後你還是就在老奴在佛堂禮佛吧,孩子的事你就不用掛心了,太皇太後自會做主的。”

音秀一雙杏眼睜得大大的,她似是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張著嘴,喉嚨裡咕嚕了兩聲倒床上昏了過去。

太皇太後正在佛堂裡,木魚當當當敲得梆梆響,蘇麻喇姑一進屋她手中的木魚棒立刻懸停在空中,“是男還是女?”

“男……”

“哼,運氣倒好。”太皇太後將手中的木魚棒扔在一旁朝蘇麻喇姑伸手,扶著她站起來說,“等下你去乾清宮把事兒和他說了吧,就說孩子你養,不許她看不許她養不許她認,這種人不配見阿哥,養壞我愛新覺羅的血脈。”

“是。”蘇麻喇姑垂著頭扶著太皇太後,她大病初愈腿腳不便走得極為緩慢。

太皇太後看她一臉順服之態更加不痛快:“就你要保她!真是氣死我了,想想就生氣,就應該一碗湯喂下去攆出去。”

蘇麻喇姑低著頭說:“虎毒不食子,皇上知道了也不會……”

太皇太後搖頭笑了:“你啊你,就五月裡那會兒咱們知道音秀有了的時候那是個怎麼樣亂的狀況,那會兒要是同皇上說了你看他瘋不瘋?唉……”她依靠在窗邊看漫天風雪遮蔽著紫禁城的夜,“要不是念著我快死了,給你找個依靠,真不留他。”

蘇麻喇姑遮住太皇太後的口急切說:“您彆瞎說,留我一個多嚇人!”

“我年輕時候傷了身子,肯定沒你活得長。”太皇太後打開一條窗縫想去觸碰雪花,“雪真大啊,我們來北京第一年也是這麼大的雪。蘇麻,我這一次病得沒幾年能活了,好多事你要心裡有數,就算我死了心也不能放下來。”

“我知道。”蘇麻喇姑輕輕坐在太皇太後身邊,慢慢倚靠在她肩膀上,“當年是我沒護好您。”

太皇太後輕握住她手,“彆瞎說了,咱們是互相護著過來的,這一輩子啊,太不容易了。”

冬雪依舊在飄,徹夜未停。

……

第二日清晨時刮了一夜的風雪才停,蓁蓁才起床淨麵,惠妃就領著早雁來敲門。蓁蓁讓人把她引東次間坐,她在裡屋絞帕子拭臉,隔著垂下的帳子笑說:“姐姐來得可早,可用早點了?”

惠妃歎了口氣坐炕上不吭聲,早雁在一旁說:“娘娘氣了一晚上了,覺都沒睡好,早上也沒胃口吃東西。”

蓁蓁一聽掀了帳子走出來問:“怎麼了?”

早雁當下便把昨晚上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說了。蓁蓁聽得也是驚訝不已,“往日還聽姐姐誇過那衛答應是個知分寸懂規矩的,怎麼突然來了這麼一出。”

惠妃一提起來就是滿腹的怨氣,“真是養了一頭白眼狼,我就該聽萬歲的死活不讓她看八阿哥一眼。”

此時碧霜端了扁食來,蓁蓁看隻端了一碗便說:“你這丫頭怎麼也成了個沒眼色的了,你惠主子也在呢,再去端一碗來,領你早雁姐姐也去吃點東西。”

惠妃歎著氣說:“算了,不麻煩了,我沒胃口吃。”

蓁蓁笑著拉著她的手:“這可不是宮裡那皮後肉糙的,是什刹海那家王伯餛飩,我妹子進宮瞧我的時候給我捎的。人要不開心的時候就更得吃些好的,吃了好吃的呀心裡也就暢快了。”

惠妃從小也是在什刹海邊長大的,她自進宮就再沒回過什刹海,聽蓁蓁提到這王伯餛飩也是倍感親切。

碧霜不多一會兒又端了一碗來,惠妃吃了一口就歎說:“老人家的手藝真一點沒丟,和我小時候吃過的味道分毫不差。”從進門到這會兒惠妃臉上終是有了笑容。兩人吃完餛飩,惠妃笑說:“哎呀可是飽了,真如你說的,我這會兒也不氣了,心裡暢快多了。”

蓁蓁伸頭在惠妃眼前嬉笑:“果真如此也不枉我割愛這一碗餛飩哄姐姐開心了。”

惠妃一聽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瞧你這饞相,得,今吃了你一碗,改明兒還你十碗成了吧。”

蓁蓁眨了眨眼睛說:“姐姐要還可不許拿宮裡的濫竽充數,要還我就得還是還十碗王伯做得餛飩。”

惠妃笑得直搖頭,“你啊……”

兩人說笑了這一會兒心裡都暢快了不少,碧霜端了茶來,惠妃端手裡略略抿了一口,“我從前念及她可憐,她來瞧胤禩我從來都不拘著,如今看她竟是這般行事糊塗的人,往後她瞧胤禩的時候我還是得讓保姆在旁看著,得留神不可讓她教胤禩說些不該說的話來。胤禩這孩子生得聰明又惹人憐愛,萬一被她教壞了就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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