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第 207 章(1 / 2)

那一夜後, 蓁蓁再與人照麵已是數日之後了,一個陌生的小太監站在她麵前反複打量她。

“貴妃娘娘讓奴才給您捎句話, 她說她不懂。”

蓁蓁懶懶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貴主子哪裡不明白。”

小太監說:“你犯了這樣大逆不道的罪,皇上為什麼還會留你性命。”

蓁蓁聽了這句話倒是笑了。“因為他不信。”

貴妃這輩子並不懂人與人之間情深的樣子,就像她不懂德妃和自己的姐姐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感。

小太監聳了聳肩,似乎對蓁蓁這答應不置可否。

“貴妃娘娘說她想看看為了她姐姐你能做到什麼程度”

小太監放了一個小瓶在桌上, “貴妃娘娘說, 你既然心中還有舊主那你就為她做到底吧,帶著她的秘密去陪她。”

蓁蓁一聲冷笑:“勞煩你替我捎句話給貴妃,她以為我死了她們做的所有事都能煙消雲散了嗎?”

小太監瞧著她說:“後麵怎麼辦,您一奴才就不用替主子家操心。”

他站在一旁, 看著蓁蓁把藥喝下才走。

蓁蓁回到炕邊翻看了幾眼劉長卿送給她的醫書。

胤祚啊胤祚,你這大難不死的孩子在遠方會不會護額娘這一次?

若我沒能熬過,那是我欠皇後娘娘的, 去陪她我心甘情願。

若我熬過這次, 那,神佛無擋,必做了斷。

那些該死的人, 都必須去死。

……

皇帝擱下筆把最後一本奏折合上放到一邊。方才全神貫注時沒什麼感覺, 這會兒一回過神才覺得肩膀處隱隱有些酸痛。

年輕的時候往往是批一夜的折子後還能通宵達旦地讀書,困了趴桌子略眯一會兒就起來上朝,一點兒沒事, 如今光是批折子竟然身子就覺得累了。

我也是老了啊。

皇帝自嘲地笑了笑, 起身往外走活動活動腿腳。

他一走出乾清宮才發現, 不知什麼時候屋外竟飄起了雪,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入冬了。

“好大的雪啊。”

皇帝一回頭,顧問行手上捧著他的貂皮袍子微微笑著站在他身後。

“你這狗奴才,神出鬼沒的,今兒怎麼知道來乾清宮了?”皇帝笑罵了一句。

顧問行笑笑說:“奴才看見外頭下雪了就想著不知道魏珠他們可記得把乾清宮的炕再燒的暖些,又記掛著不知他們可知道要把主子爺的貂皮袍子尋出來。奴才越想越坐不住,索性就過來看看。得,這群小兔崽子們都在手忙腳亂地把炕燒熱,沒一個記著主子的龍體。幸而主子的衣裳都收在舊地,奴才一翻就翻著了。”

他抖開袍子給皇帝披上,“萬歲爺,下雪了冷著呢,奴才給您把袍子披上。”

皇帝問他:“你覺得冷嗎?”

“是啊,在屋裡不覺得,奴才從敬事房一路走過來越走越覺得冷。”顧問行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那兒似乎破了一個大洞,雪從那個洞裡蜂擁而下。“今兒這頭雪也下得太大太急了,奴才瞅著怕是子夜前地上就都能積上了。哎,今年這雪怎麼下得這般早,奴才過來的路上看見各宮都匆匆忙忙地派人往內務府去,今冬的碳都沒來得及預備夠呢。”

“是嘛?”皇帝仰著頭不知在看何處。這乾清宮的後簷下正對著坤寧宮,是內庭地勢最高的地方,也是視野最好的地方,隻是這雪實在下得太大了,怕是他想看也什麼都看不見。

顧問行道:“是啊。不過主子爺不用擔心,奴才來前已經讓人去各宮問過了,新碳是還沒備夠不過舊年總有些剩下的碳,將就用幾天都是夠的,宮裡的娘娘們應都是無恙的。”

皇帝聽到這句猛地轉過身瞪著顧問行。“狗奴才,你這話裡有話的是故意說給朕聽的嗎?”

顧問行躬身道:“奴才不敢,主子爺聖明。”他嘴上說的謙恭,眼神裡卻滿含著笑。

皇帝冷哼了一聲突然邁步往坤寧宮的方向走。顧問行心裡暗笑,提起燈籠追了上去。

……

夜色如墨雪又大,平日三兩步就能上的景山今晚也突然化成了蜀道。皇帝和顧問行頗費了些時間才到了壽皇殿前,宮門緊緊地關著,一把鐵鎖橫在大紅門的正中央在冰冷的夜裡冒著寒氣。

顧問行提著燈籠走到班房前晃了晃,裡頭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

“這狗奴才,上哪躲懶去了。”

顧問行罵了一句扭頭朝皇帝看,皇帝在壽皇殿前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轉身便往回走。顧問行心裡一歎,也不敢再多言,提著燈籠跟在皇帝身後準備下山。他心裡想著心事沒留意前頭皇帝突然停了下來,他一個不查險些撞上皇帝。

“哎,主子爺,怎麼了?”

皇帝沒吭聲,他又走回了壽皇殿前抽出隨身佩戴的小短刀對著那鐵鎖劈了下去。這刀素來削鐵如泥,甚得皇帝喜歡,今兒也沒叫人失望一刀下去精光一閃,鐵鎖斷成兩截落到了積雪上。皇帝踹開門匆匆走了進去,院子裡四目望去一片漆黑,沒有一間屋子點著燈,處處透著一股死寂。更有甚者在這寒冬深夜,正殿的大門竟然開著,寒風夾著雪花一個勁地往裡灌。

不好,出事了!

顧問行心裡這念頭蹦出來的時候,皇帝已經衝進了屋子。

屋子裡的情形甚是駭人,人倒在地上已經沒有聲音了,隻有血,被子、簾子、窗子都是血。皇帝一把拽過顧問行的領子怒吼道:“去叫所有太醫過來,救不回來,誰也不要想活了!”

皇帝抓住蓁蓁的手,他問她:“你為什麼喝啊,你為什麼喝?”

蓁蓁已經沒有辦法回答他了,顧問行拚了老命才把皇帝拽出了屋子。

劉長卿忙前忙後,堪堪保住了德妃的性命,他也是帶著一身汙血跪在了失神的皇帝座下。

皇帝一直在反複念叨同一句話:“為什麼要喝為什麼要喝。”

劉長卿覺得自己下一步可能得給皇帝治瘋病了,他壯著膽子高聲說:“娘娘的命保住了,娘娘現在需要炭火取暖,請皇上……”

皇帝哐當一下衝進屋子裡,撥開一群圍著的人,用被子把蓁蓁全都裹起來,又用自己的披風裹在外麵,一把將她抱起來。

“我們回去,你哪兒也不能去,我們回去了。”

一屋子的人都嚇傻了站在原地,沒有人敢攔著皇帝,還是顧問行第一個反應過來,抱住皇帝的膝蓋哭喊:“皇上,娘娘這樣不能出去啊,您先放娘娘下來,奴才去找火爐,奴才去找。”

“讓開,朕要帶她回永和宮!”

……

永和宮裡喧囂嘈雜的聲音響了很多日,阿哥公主們哭得泣不成聲,皇帝兩天都沒有出來。佟嬋媛一直站在承乾宮院子裡,遙看著著永和宮的屋頂笑得格外淒涼。

她聽著永和宮的聲響,她甚至悄悄去看了一眼永和宮的場麵——那是一個瀕死的人,一個崩潰的人,一副人間地獄的煎熬。她讓這宮裡所有人也陪著經曆了一次地獄。看守壽皇殿的太監被發現失足摔死在了景山的後山坡上,他死得甚是輕鬆,其他人卻經曆了一場浩劫,慎刑司裡的燭火兩日都沒熄過,人人膽戰心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是下一個一張開眼就能看見毛二喜的人。

佟嬋媛瞧著隔壁的燈火通明,在夜色裡發出一聲歎息。“姐姐,你死了,可你看你造的孽永遠都結束不了。”

……

“舒嬤嬤。”貴妃喊了幾聲都沒人應,屋外走進來的宮女說:“主子,舒嬤嬤不在,晌午後就沒見著她了。”

貴妃沉下臉,手指尖深深地戳進了掌心。

毛二喜的手都伸到她長春宮來了,到底還是懷疑到她頭上了嗎?

她坐回炕上沉著臉想了一會兒吩咐宮女說:“去把衛答應叫來。”

衛答應過了半個時辰才到,一進屋便愁雲滿麵地說:“貴主子這風口浪尖的您實在不該叫奴才來。”

貴妃開門見山:“這風已經刮到我頭上了,如今縮在洞裡也是躲不過的。”

衛答應臉色乍變,“怎麼……”

此時有宮女進屋上茶,貴妃看了衛答應一眼,衛答應遂收了話頭。貴妃裝作無事笑笑端起了茶杯。“這是我哥哥新送來的峨眉毛峰,我讓她們泡了給你嘗嘗鮮。”貴妃低頭淺酌一口,衛答應笑了笑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宮女福了福退了下去。貴妃把茶杯放回桌上,眼神瞬時黯了下來。“舒嬤嬤不見了。”

衛答應正捏著帕子抹嘴,一聽這話手一抖,帕子落到了膝蓋上。“什麼?”

貴妃鎖緊眉頭道:“我派人到處找了都沒找著她,看來是毛二喜把人帶走了。”

衛答應緊張地問:“那皇上是知道壽皇殿的事了?”

貴妃瞥了她一眼:“壽皇殿的事不是我做的。”

衛答應聽得又一驚。“什麼?”

貴妃麵色鐵青,她握緊拳頭任那指甲深深地戳進掌心。“皇上才去看過她沒多久,我若此時出手豈不是打草驚蛇?比之這件事更要緊的是皇上怎麼就突然想到要去看她,皇上是突然又念起她的好來了,還是皇上已經知道了些什麼。我正查這事呢,壽皇殿就突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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