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第 219 章(2 / 2)

鄂倫岱是急性子,他第一個撕了自己的偽裝拍著桌子吼:“皇上剛剛召你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我,我怎麼說啊!”

馬齊覺得自己就陷入一個深坑,他那日在朝陽門外突遇襲擊,他讓一個家仆去叫救兵,另一個家仆是拚了命替他擋刀,一群侍衛足足和蒙古人廝殺了半個時辰,叛亂的人都快殺光了該死的九門提督兼步軍統領凱音布才帶了援兵來救姍姍來遲。

要不是自家的家奴腦子好,先去找了鑲黃旗都統,他大概要沒得全屍了。

當時他傷的雖重可明明記得留下了一個活口,等他養了一個月傷回宮中複命時卻聽太子誇他英勇敢戰殺得朝陽門外所有叛徒一個不留。再去了一次侍衛處才知道那天清晨他還沒有接到人,皇城已經封宮了。

他回去以後翻來覆去回憶那日所有的事情,才覺得有蹊蹺,而這蹊蹺的關節他卻說不出口。

這蹊蹺的最關鍵便是:若太子已有防範,為何那日步軍統領的救兵來得如此之慢?

阿靈阿哼了一聲,斜眼看著跪著的馬齊不屑說:“怎麼說?照實說唄,馬齊大人不是一片忠心嗎?這時候忠心哪去了!”

“國公爺,馬齊雖然卑微但知道這當中茲事體大,若有證據,馬齊拚著腦袋不要也要在皇上麵前揭發這群狂徒。可如今馬齊除了懷疑二字,什麼都沒有……”

馬齊囁嚅半日說出了心底的真話:“皇上最信太子,根本不可能信我的猜測啊!”

汙蔑儲君謀反,若是查不出實據,他馬齊全家老小都要下獄族誅,他實在沒有這個膽子。

“阿瑪。”揆敘看著馬齊聲淚俱下替他說了句話,“我看馬齊大人也不容易,他到底良心未泯還知道來找您呢。”

馬齊捶地說:“明相,馬齊思來想去能夠有本事治這群狂徒的隻有您了,這才把實話和您交代,請您一定要為天下除去這群狂徒,我大清可不能讓這群宵小坐穩江山。”

明珠盤著手裡的佛珠端坐在,揆敘知道自己的阿瑪正在沉思對策,於是向屋子裡的人比了個稍安的神色。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功夫明珠才緩緩開口:“馬齊啊馬齊,你要趟的可是一趟渾水。”

馬齊哪裡能不知道?索額圖和明珠一爭二十年,除了黨爭更重要的就是皇位,大阿哥和太子各占一邊勢同水火誰都知道,他過去明哲保身是因為覺得這是皇家的事他乃是外臣不應攪和在內。可如今之事一出,馬齊卻覺得自己不得不入局了,他有心他有義,君臣倫理、天道綱常在上,他一定要抉擇。

“明相,渾水我也得淌!這一回要不是五公主大鬨東華門,要不是我沒死在朝陽門,要不是我的家奴去搬救兵的時候把信傳遍了京城,真的被他們做成了,後果不堪設想!”

明珠的雙唇微翕呢喃著:“難,太難了。”

阿靈阿用拳頭砸了桌子說:“難也得做,皇上看不清咱們得逼他看清,他們做得再天衣無縫也得把縫扒出來!”

“是啊!”鄂倫岱雙眼通紅,氣急敗壞地說,“他們索家飛揚跋扈是一回事,可謀反叛亂是另一回事,皇上正當年他們就生了這樣的邪念,若有萬一,誰還能有好?咱們怕得全被索額圖和太子殺光了吧!”

鄂倫岱唰得站起來吼道:“我現在就去乾清宮,把實情告訴皇上!”

“你回來。”明珠的聲音不怒自威,他如今明明隻是一個內大臣,鄂倫岱無論爵位官品都過於他,但在明珠麵前鄂倫岱卻老實的像個孩子。

“真的這麼簡單,馬齊大人剛剛為什麼不在禦前說?嗯?”

明珠指指馬齊,馬齊悲憤地點頭:“明相明鑒,太子是儲君,是皇上信任至極的監國太子。索額圖兩回在出征前線押運糧草,立有大功,他和長泰又都是領侍衛內大臣,長泰還兼管鑾儀衛,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我等無憑無據貿然指摘,除了賠上身家性命,毫無用處!”

“還有呢?”明珠挑挑眉問。

馬齊伏在地上哭道:“太子生母早亡,皇上親自教導太子成人,多次以唐太宗與李承乾之例相比,讓皇上承認太子謀反,等於是在讓皇上承認自己無能啊!”

天下最難挑撥的是父子親情,最難直諫的是皇帝昏聵,而他們要麵對的就是難上加難的困境。

明珠撚著胡須欣慰想:皇帝果然沒看錯人,一路提拔的人果然是個眼明心亮的能臣。

“懂了嗎?”

鄂倫岱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阿靈阿比他沉穩一些,冷靜道:“明相和馬齊大人所言,我能明白,隻是不知道下一步如何是好啊。”

“一步步來吧,先要想辦法把索額圖他們從禦前調開,尤其是鑾儀衛長泰,一定不能留了。”

明珠已過六十,他此刻覺得心力交瘁,鬥了一輩子,對手明明露出了最大的破綻犯下了最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卻絲毫沒有快感。

過去的他若是輸了,隻是他葉赫納蘭氏輸罷了,可以後的他若是輸了,他不知道這屋子裡的人還能活下幾個。

萬歲啊萬歲,您少年登基,老臣看著您左右朝堂安定天下,您是個精明了一輩子的人啊,怎麼養出了這樣一個禽獸不如的孩子!

……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皇帝時隔十年將再度南巡。

當南巡的旨意頒布時,太子長鬆了一口氣。此次皇帝會奉皇太後同去,隨駕的皇子則有與他向來不睦的大阿哥、清高自恃的三阿哥、太後撫養的五阿哥、腿腳不便的七阿哥、對大阿哥惟命是從的八阿哥以及年紀還小的十三、十四。

看著這份隨駕名單,太子真真鬆了一口氣,好歹這次皇阿瑪帶走了一大半和他不對付的兄弟,剩下的老九老十還得忙著成親也沒時間和他作對。至於老四對他向來恭順,還能當個差遣。

要說這兩年,太子胤礽過得如同在刀尖走路。皇帝素來愛出巡,北巡狩獵加京畿巡幸一年少說也有三四回,太子自從二十歲以後就為皇帝監國,可三十六年後他每次監國都會被挑出各種錯誤。

過去他也會犯錯,犯了錯皇帝也會責備,可太子自己明白,這當中心態已然不同。

所謂心懷鬼胎,就容易草木皆兵,比如他的表兄長泰兩年前突然被撤去了領侍衛內大臣與鑾儀衛,旁人看著都隻道是北巡時長泰安排不周所以被降職。可太子就不免猜測皇父是否心有懷疑?是否對他有所防備?

不動聲色間,皇父身邊的侍衛、護軍都被淘換了一輪,阿靈阿在長泰被降撤職後以散秩大臣的身份統領了鑾儀衛。

這是皇帝身邊前所未有的景象,禦前侍衛處一般是上三旗每旗各選出兩名正一品的領侍衛內大臣、兩名從一品的內大臣,下再有從二品的散秩大臣無定數。

鑾儀衛則是侍衛處的重中之重,負責車駕出行與皇帝貼身保衛,鑾儀衛首領是正一品的掌衛事大臣,一般由同為正一品的領侍衛內大臣兼任。

阿靈阿還是從二品的散秩大臣卻超拔統領了正一品所管的鑾儀衛,太子也不知道是應該感歎阿靈阿聖寵優渥還是擔憂皇帝對索家人防備之心日重。

還有明珠的黨羽佛倫重回內閣中樞,新貴馬齊竟然也漸漸向其靠攏,鄂倫岱、阿靈阿和揆敘三人從來都是蛇鼠一窩,連往年看誰都翹著下巴的佟國維這兩年都通過鄂倫岱牽線搭橋和明珠他們談笑風生起來。

另外也不知道皇帝腦子裡想的是什麼,竟然將安王孫女許給了惠妃養大的八阿哥。一群宗室親貴在八阿哥的婚宴上圍著大阿哥,一個個笑得比哈巴狗還熱情。

太子越想越頭疼,要不是朝中還有叔父給他撐著,他這個太子真能叫那群王八蛋坑死。

另外,就是宮中了。太子對德妃心裡總有一分忌憚和心虛,生怕德妃因為七公主的死記恨於他,她是皇阿瑪最寵愛的女人,她要是給皇帝吹枕頭風該如何是好?偏偏德妃如今被皇帝像鐵桶一樣護了起來,說是去哪裡都帶著,但是旁人輕易又不得見。有聽傳聞說她病入膏肓,但嚼舌頭的人還沒說三句,就能被顧問行扔進慎刑司大刑伺候。

罷了罷了,胤礽越想越頭疼,幸好這一回大半不順心的人都去南巡,他無論如何能安靜四個月,仔細籌謀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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