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奈奈第一次看到琴酒這麼憔悴的模樣。
這個男人一貫都是冷靜強大、遊刃有餘的樣子, 常年一身黑色風衣,綠眸冷厲仿佛收割生命的死神。
——或者說, 就是死神。
然而——
眼前的男人臉色蒼白的幾乎不真實, 那雙綠色的眼瞳布滿血絲,乍一看仿佛從深淵裡掙紮爬出的索命厲鬼。脊背仍挺得筆直,好像什麼東西都不能壓垮他, 薄唇卻有些微微顫抖。
琴酒的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 一瞬間幾乎讓奈奈懷疑他是不是在發燒。
跟著琴酒走向不知名街道的奈奈心裡滿是擔憂,她並不是擔憂自己的處境,而是全心全意的擔心琴酒。
良久, 銀發男人終於停住了腳步。
奈奈鬆了一口氣,立刻幾步小跑湊到琴酒身前, “陣哥, 你還好嗎?”
琴酒沒有回答她。
男人以往冷厲的綠眸此刻竟然有一種恍惚,或者說, 他麵上的神情就是恍惚且茫然的。
他就這麼怔怔的看著奈奈, 仿佛不認識她一般, 良久,銀發男人才恍惚回神, 自顧自笑了一聲。
這聲笑簡直令奈奈頭皮發麻。
她隱約品出了其中苦澀的味道, 但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
陣哥……到底經曆了什麼?
在她發出疑問之前,琴酒先動了。
銀發男人向她邁了一步, 目光中帶著少許似笑非笑, 似醉非醉的迷茫。琴酒走近她, 隨即微微低下頭。
琴酒似乎想要對奈奈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於是隻用一種奈奈看不明白的眼神注視著她,隨即微微勾起唇角。
他的唇色很白,毫無血色的白。
男人脫下自己手上的黑色皮質手套,皙白的左手暴露月色下,修長有力的五指,略帶薄繭的指節,宛如上好白玉雕刻而成的藝術品。
琴酒抬手,輕輕碰了碰奈奈的臉。
晚間的風帶著絲絲縷縷的寒意,讓身穿綠色小禮裙的奈奈有些不適,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也起了一點粗糙的雞皮疙瘩。
然而此時此刻,奈奈驚訝的發現,琴酒的手甚至比夜間的溫度更冷上幾分。
失溫的手觸碰臉頰的感覺並不好受,奈奈卻無暇顧及太多,她無措的抬眸看向麵前的這個男人。
男人的嘴角再次耷拉下去。
他眸色淡淡,指尖與奈奈的臉頰輕輕觸碰,停頓數秒之後,就分離了。
朦朧月光之下,琴酒的神色看不分明。
奈奈覺得今晚的陣哥似乎不太對勁。
她聞到了琴酒身上淡淡的、飄渺的酒氣。
——是……喝酒了?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琴酒終於開口了。
男人的聲音較之以往更加輕,奈奈心驚肉跳的聽出了其中隱藏的沙啞,她的手指動了動,皙白的指節無意識的彎曲著,眉頭緊皺。
“這個你先收著。”琴酒鎮定自若地從大衣中取出了一個小盒子,約莫巴掌大小。盒子很漂亮,純白底色,墨綠紋理,是皮革製成的長方形,隱隱透著現代化的簡約風格。
琴酒的手上再次戴上了皮質手套,簡簡單單輕輕鬆鬆的將盒子遞給奈奈。
奈奈茫然一瞬,隨即伸手接過。
“這是什麼呀?”她好奇的詢問,心中隱隱有種令她不太舒服的預感。
“……”琴酒仍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僅僅是微微抬眸,眼角眉梢透著少許的疏朗清冷:“這是給你姐姐的。”
奈奈:???
奈奈:!!!
女孩一臉懵逼:“陣哥……”
她遲疑:“你是讓我,把它燒了嗎?”
琴酒微微一怔,隨即偏頭,唇間難得露出一絲笑意:“不是。”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有些裡有些眷戀,又有些決絕:“奈奈,你先收著它吧。”
此時此刻,琴酒的話語不含命令,給人以一種近乎溫和的錯覺。
“如果有機會的話,就把它交給你姐姐;如果沒有……”
銀發男人的目光飄忽一瞬。
“如果沒有——”他像是釋然又像是無法釋然,索性笑著開口:“就把它放在你姐姐的墓前。”
還來不及為琴酒的話做出什麼反應,奈奈就目瞪口呆的看著琴酒將這個盒子交給她,隨即毫不留戀的轉身。
他就僅僅隻對奈奈說了這麼幾句話,遞交了這麼一份神秘的禮物,然後離開了。
黑色的風衣在夜空下劃出好看的弧度,奈奈的心卻像是風衣的下擺一般飄忽不定,她索性不去深思琴酒話中隱藏的、關於她姐姐近況的含義,顫抖著手摸著被硬塞進她懷中的白色盒子。
指尖抖動的宛如風中落葉,奈奈緊抿著唇,抿出一片蒼白,然後她手上用力,打開了這個盒子。
盒中以天鵝絨作為襯墊,絲滑的布料不僅摸起來觸感極佳,更將這份禮物襯托出幾分高雅情致,禮盒的設計獨具匠心,不僅外麵一層花紋古樸典雅,就連內部的白色暗紋也是精致清韻。
光是這樣一個盒子,估計就能賣不少錢。
然而真正重要的,還是盒中的禮物。
一條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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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隻一眼,奈奈就被這條項鏈所吸引了。
她先是一愣,隨即瞪大了眼睛,綠色的瞳仁也因為驚訝而微微收縮,毫無血色的唇不自覺的張開。
——她倒吸一口涼氣。
回過神的瞬間,奈奈慌慌張張的將項鏈從盒子中取出——她本想直接扯出來,但礙於不能將項鏈弄壞,於是隻能儘量小心的將這份珍寶拿出來。
她對著月光看了項鏈數秒,月色清冷,茫茫無言,似乎在無聲驗證奈奈的猜測,以至於女孩的另一隻手不自覺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