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亮的雙眸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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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兩份資料當中,一份在我哥哥的手裡。”白蘭地坦誠道:“另一份我曾經經過手,雖然原版已經交給了朗姆,不過我手頭有一份備份。”
他頓了頓,接著補充道:“我會將我手上的備份交給瑪德拉,連同我所保留的勢力一起。”
白蘭地輕輕眨了眨眼睛,隨即看向了身旁的女孩。
這個他一手撫養長大的女孩。
他的目光是難得的柔和,並且以一種柔和的語氣交代起了遺言:“我死之後,你就跟著琴酒,聽他安排,並在事成之後將資料的備份給他。”
頓了頓,白蘭地的聲音轉冷:“如果他做不到的話,你就殺了他。”
聽到這種威脅著自己生命的話語,琴酒不置可否,僅僅是勾唇一笑。
雖然他不認為瑪德拉有能力殺了自己,不過——
光是看在她手頭的最後一份資料上,琴酒就不得不放任她留在身邊。
看來,這下子不能滅口了呢。
不過,這既然是白蘭地的條件,他也就接受了——畢竟,白蘭地已經讓步許多了。
“那麼……”女人清冷的嗓音在一片寂靜中響起,尾音隱隱帶著沙啞。
她看向白蘭地,這個從小到大一直追隨的人,眸中隱隱有水光閃爍:“如果我做不到呢?”
如果我做不到呢?先生。
每一次,每一次,隻要是白蘭地的命令,瑪德拉都會聽從。
哪怕做不到,哪怕很艱難,她也會咬著牙去勉強自己。
自打白蘭地將她救下的那一刻起,當初那個縱然瑟瑟發抖,卻仍舊目光倔強的女孩,就已經把命給他了。
她就像是一個無聲無息的影子,安安靜靜的跟隨著她的主人,完成主人的每一次吩咐。
可是如果主人都不在了,影子又為什麼要存在呢?
“你做得到的。”白蘭地的目光帶著淡淡的笑意,像是對待自己一個極為親近的晚輩,又像是對待自己不聲不響的小女兒。
“瑪德拉——”他稱呼著女人的名字,就像是之前無數次下達命令一樣:“你做得到了。”
“活下去吧。”
他的眼睛在告訴瑪德拉這樣一件事,他的言語在告訴瑪德拉這樣一件事,他臨終前的安排在告訴瑪德拉這樣一件事。
白蘭地不知道他對瑪德拉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不,他知道的。
所以他才會下達這樣的命令,做出這樣的安排。
他死之後,作為他一切計劃的見證人,作為這間屋子裡目睹整場談判的第三人,琴酒不可能不殺瑪德拉。
組織的Top Killer不是會給自己留下隱患的人。
這樣的安排將令琴酒不得不留著她的命。
而當一切都結束之後,琴酒十有八\\九會跟組織決裂,這樣的他就沒有再為了保密而殺瑪德拉的必要了。
——她能夠從琴酒的手中活下來。
他將自己的殘餘勢力交給她,將這個任務交給她,強.迫.她在自己死後完成任務。
也.強.迫.她必須活著。
——接受任務後,她能在她自己的手中活下來。
白蘭地一輩子冷心冷肺慣了,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他能夠毫不猶豫的利用彆人,利用任何無辜的人。
他這輩子所有的猶豫,幾乎都給了他哥哥。
還剩下的為數不多的一丁點,給了瑪德拉。
給了這個小小年紀就跟在他身邊,願意豁出性命去完成他一切指令,將自己當成最完美不過的機器人的姑娘。
這個淚眼朦朧的看著他的姑娘。
就算我自私吧,傻姑娘。
最後一次違背你的意願讓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活下去。
“即使我死了,你也要活下去。”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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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難言的沉默之後,瑪德拉終於抬起了頭。
她看向自己追隨了多年的人,麵頰上有一滴清淚劃過。
她開口,極冷靜地說:“您能讓我動手殺你嗎?”
琴酒微微一怔。
這天一直以來,都.強.迫.自己保持冷靜的男人,終於露出了難以理解的茫然神色。
然而主仆二人的對話卻並沒有結束。
瑪德拉並沒等任何人提出疑問,乾脆利落的補充:“有個人曾經給過我一本書,書中有這麼一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
“‘我相信人死後是有靈魂的,因為是我害死你的,所以你儘管來找我,這樣我們就又可以在一起了。’”(1)
“所以,如果您非死不可的話。”女人頓了頓,目光灼灼:“與其自殺,不如讓我殺了您吧。”
她的目光清澈,眼神倔強,一瞬間讓白蘭地想起了幾多年前的那個小女孩。
白蘭地輕笑一聲,縱容道:“好。”
於是瑪德拉也笑了,她的笑容很勉強,也許是因為此時此刻的痛苦,又或許是因為她已經很長時間很有笑過了。
她說:“好。”
白蘭地知道,這一聲‘好’,是在應承他之前的任務。
他沒有閉上眼睛,僅僅是雙眸含笑,看著麵前的女人舉起手中的槍支,用著他教過她的握.槍.姿勢對準他的眉心。
“砰——”
瑪德拉扣下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