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爾斯的眼中,很多事情都很簡單。
隻不過很多人都喜歡把一些簡單的事情弄得很複雜。
…………………………………………………………
上卷其一——
波爾斯有過很多搭檔。
他們有些話多、有些話少,有些喜歡用槍、有些喜歡暗殺,有些喜歡正麵剛,有些喜歡騙人……
他們有些對波爾斯不屑一顧,有些對波爾斯畏畏縮縮;有些巴不得離波爾斯三丈遠,有些又會對波爾斯說些沒什麼用的廢話。
“有些”說,波爾斯,你的眼神很奇怪。
用‘奇怪’來形容波爾斯的眼神,其實並不那麼的準確。事實上,卻大多數時候,波爾斯的目光都是無波無瀾的。
他的眼珠很黑,仿佛硯台裡最為濃烈的那點墨跡,仿佛一望無際的漫漫暗夜,仿佛珠寶商手中色澤最重的黑曜石。
沉沉的、暗暗的。
這麼一雙眸子,其實應該是很漂亮的。但安在波爾斯的眼眶裡,未免就顯得有點詭異。
因為波爾斯的眼睛裡沒有光。
當黑發青年用那一雙透不出一絲光的黑眸看彆人時,他的眼神總是一片死寂。於是那兩顆漂亮的黑曜石也變成了死氣沉沉的玻璃珠子。
乍一看隻覺得陰沉,長久對視之後,則是青天白日裡從脊背處騰身而起的毛骨悚然。
膽小的人若是與他相處幾天,指不定要被這雙眼睛嚇出心臟病來。
好在膽小的人一般混不成黑衣組織的乾部,就算混成了,也不會是和波爾斯搭檔的乾部。
於是黑發青年的罪狀中,並沒有多出‘誘發他人心臟病’這一條。
怎麼說呢,這是件好事,不是嗎?
……………………………………………………………………
上卷其二——
有句話說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這句話雖然有著濃濃的武俠味,不過若是把‘江湖’二字的範圍擴大化,其普適性就增強了很多,倒也不愧為一名言警句。
即使是黑衣組織,也不例外。
在外人看來,黑衣組織仿佛籠罩著一層神秘的麵紗。麵紗之後究竟是猙獰的惡魔,還是無聲微笑的天使,是個謎團。
然而在黑衣組織內部,也有著許許多多的糾紛。
以及傳聞。
大家都知道,絕大多數的事情,但凡經過口口相傳,幾乎都會或多或少的失真。
而捕風捉影中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慢慢變得不可考究。
通常來說,黑衣組織內的傳言分為兩種。
一種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真實性比較靠譜的傳聞;另一種,則是那些一件事情好幾種版本,受害者被害者傻傻的分不清,或貌似合理或匪夷所思,的流言。
至於怎麼區分這兩種傳言——
這是一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
有沒有特定的法子去區分它們姑且不提,不過在黑衣組織裡混得久的家夥,對這兩者的區彆,心裡都或多或少有個準數。
比如sherry和宮野明美姐妹情深是真,芝華士性格寬容心慈手軟是假。
比如海恩新交了一個腰細腿長的女朋友真假不明,貝爾摩德和琴酒之間有曖昧八成是真。
比如朗姆是個女人這個話題姑且自由心證,但田納西喜歡女裝這個就妥妥的是在開玩笑。
當然,有些聽起來像是真的的傳言不一定是真,有些一看就是荒謬的流言也不一定是假。
在波爾斯身上,也或多或少有那麼幾條傳言。
比如說他的一雙眼睛太過可怕,一眼就讓組織某乾部的小女兒嚇得哇哇大哭。
初次聽聞這個傳言時,琴酒微微挑眉,綠眸中帶著幾分興致的看向自己的得力下屬。
黑發青年抬頭恭敬的看向琴酒,稍稍抿著的唇透出少許的局促不安,一雙黑色的眸子透出一點清亮的光,襯得那抹黑色愈發深邃。
琴酒微微偏頭,單手勾起波爾斯的下頜,凝視著黑發青年的眸子,輕笑一聲。
他慢聲評價“挺好看的。”
……………………………………………………………………
上卷其三——
琴酒當然會這麼認為。
畢竟,波爾斯每每看向他的時候,黑眸中總是有光的。
那雙死寂的、透不出一絲光,在青天白日裡能讓人從脊背處騰身而起毛骨悚然的,膽小的人指不定要被嚇出心臟病的,仿佛兩顆死氣沉沉的玻璃珠子的黑眸——
在對上那雙綠眼睛的時候,總是有光的。
於是玻璃珠子就又變成了黑曜石。
…………………………………………………………
上卷其四——
除了眼睛之外,波爾斯身上也有著其他傳言。
比如他雖然喜歡用槍但更喜歡近身格鬥,比如說他的狙擊其實很爛,比如說他任務時隻會橫衝直撞腦子裡缺根弦……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它們有些被一筆帶過,有些被認真討論,有些甚至傳到了波爾斯的耳朵裡。
不過,黑發青年很少解釋些什麼。
一來是因為他性格使然,二來嘛——
流言這種東西,哪怕當事人解釋了,效果也是不大的。
局外人在麵對那些捕風捉影的流言時,也許會熱切的玩笑討論,也許會輕描淡寫的一笑而過,有時候,真相是什麼樣的,反而不太重要了。
比如說波爾斯性格激進野心勃勃。
又比如說他對琴酒有戀慕之心。
是真?是假?
誰又知道呢?
而大家都知道的,隻有一點。
那就是流言什麼的,是當不得真的。
………………………………………………………………
上卷其五——
在見到琴酒之前,波爾斯就已經不止一次的聽到過這個男人的名字。
那時的琴酒,在組織裡已經聲名鵲起。他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自然引來了很多人或估量或惡意的目光。
然而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年紀輕輕的琴酒照樣身居高位,而那些或估量或惡意的目光,卻慢慢有了變化。
它們化成了欽佩、敬畏、亦或者仍是惡意——隻是更加隱晦。
大多數的時候,他們提到這個男人——那時候還是青年——的語氣,都是敬畏的。也有那麼一些時候,他們的言語中帶著絲絲縷縷的不屑,隻是當時還不叫波爾斯的少年抬頭一看,便能看見那些言語不屑的人眼中濃濃的嫉恨。
黑發少年眨了眨眼睛。
偶爾有一天,他聽見自己的教官在與同事交談,依稀間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這小子挺厲害的。”已經年過中年的教官說“倒是有點讓我想起了曾經的琴酒。”
琴酒——
黑發少年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
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其實他並不在意琴酒是個什麼樣的人,因為無論琴酒是個什麼樣的人,對於那時的少年來說,都太過遙遠。
隻是偶爾,他會有些好奇。
他一貫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性格淡漠的同時卻也不是沒有傲氣的。即使對琴酒早有耳聞,在沒見過他之前,黑發少年很難想象琴酒究竟是什麼一個人。
‘有點讓我想起了曾經的琴酒’……?
這句簡簡單單,就其他人來說甚至可以稱得上誇獎的評語,卻令少年頗有幾分不爽。
我可不是他的影子呢。
隱隱約約的不服從心底裡蔓延,這點情緒來得太過清淺,但對於一貫淡漠的少年來說,卻也委實是十分新奇的體驗。
這份或有若無的好奇與不服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當初瘦弱的少年已經漸漸長成了俊秀挺拔的殺手。
有時候,他仍會想到琴酒。
琴酒……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在一切還未開始的時候,在黑發少年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甚至於在少年都沒有見過琴酒一麵的時候——
——這個男人的名字,就已經依稀在少年空蕩蕩的心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
上卷其六——
隻是那個時候,黑發少年的眼中仍是淡漠的。
他下手的時候又穩又狠,仿佛不是在收割生命,而是簡簡單單的完成一份必要的工作。
他的眼裡沒有對生命的敬畏。
他的眼裡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直到琴酒的出現。
……………………………………………………………………
上卷其七——
時至今日,波爾斯仍然記得第一次見到琴酒時的場景。
那個時候,黑發少年剛剛接到了組織的一個任務。但也許是情報部門出了些小岔子,明明隻是簡單的試水任務,卻變得險象環生了起來。
與他年齡相仿的同伴幾乎全滅,唯有幾個前輩還在苦苦支撐,但看得出來,他們已經是強弩之末。
少年皙白的麵頰上染上了血跡,身上的防彈服救了他一命,但子彈的強大衝擊力還是令少年斷了肋骨。
胸口仿佛漏了氣的破舊風箱,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額前的劉海混著汗水攪成一團,黏糊糊的粘在皮膚上。
汗水混合著血珠從額前劃過,有幾滴劃過眼皮,乾擾了視線。
少年在槍林彈雨的間隙隨意伸手一抹,於是皙白的皮膚上除了殷紅色血痕,有染上了黑灰色的汙漬。
他的唇舌間隱約平常到了鮮血的味道,那是鹹鹹澀澀的鐵鏽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自己的後槽牙隱隱有些鬆動。
下一秒,他看到了正對著他的槍口。
……………………………………………………………………
上卷其八——
黑洞洞的槍口是噬人血肉的利器,從中放出的、宛如猛獸一般的子彈,從來都跟殺戮糾纏不清。
黑發少年用槍殺過人,自然也清楚子彈的威力——遠非電視電影中展現的那般輕描淡寫。
然而死亡女神衝他微笑的那一刻,黑發少年卻意外的很平靜。
他不是不害怕的,隻是害怕沒有用。
於是他索性也不去做無用功。
隻是在這一刻,少年難免覺得有些可惜。
他活了十餘年,毫無疑問還是個少年。
十餘年的歲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些時光放在某些垂垂老矣的白發人麵前,也許不過是生命中的一小部分;然而放在一些牙牙學語的孩童身上,十餘年的時光已經足夠漫長。
然而此時此刻,黑發少年靜靜回想人生的點點滴滴,居然找不出自己活著的意義所在。
為什麼活著呢?
他不知道。
一直以來,他都是按部就班的活著,按部就班的訓練,按部就班的殺人。
眼下,也即將按部就班的死去。
有什麼事情,是出自他的內心,出自他的意願,真真正正的想去做的呢?
黑發少年不知道。
隻是更加令他感到遺憾的是,他很快就要死了。
已經,沒有時間了。
電光石火間,黑發少年看著正對著他的槍口,心思百轉,隨後慢慢眨了眨眼睛。
酣戰之刻,生死之間,子彈於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弧度,正中眉心。
倒下的人不是他。
黑發少年微微一怔,仿佛夢魔般的回頭看去——
——正對上一雙冷綠色的眼眸。
這是初見。
…………………………………………………………………………
上卷其九——
那一天,琴酒罕見的沒有穿著他平日裡標配一般的黑大衣,僅僅是一件白色的休閒t恤衫,外罩一件天藍色的牛仔外套。
卡其色的長褲包裹著青年修長有力的腿,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琴酒的腿型很好看,線條流暢修長有力,一身乾淨利落的閒適裝扮更加襯得青年身高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