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趙高,勾結丞相公子,假傳聖旨,意欲謀反,你可知罪?”
朗朗清越的聲音自馬上而來,其中包含著無儘冷然輕蔑。 ,
身披玄袍的馬上之人微抬劍尖,劍指趙高所在的馬車前端,金眸盛滿譏諷,似有致命殺意掩映其中,灼灼其華。
雖然隔著很遠,但那冰冷的殺氣依然牢牢鎖定到了馬背上的趙高,讓後者在肝膽俱裂的同時,也嚇出一身冷汗。
竟是公子扶蘇!
這怎麼可能?!
趙高牽著韁繩的手背青筋暴起,嘴唇已然發白,臉上一片青青紫紫,難看的如同豬肝。
公子扶蘇尚在上郡,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甚至比始皇的車輦還要更早到達鹹陽的郊外,正好堵住他們的車輦?
這些都罷了,為何扶蘇又會如此清楚趙高謀反的前後因果?難道是陛下帶出來東巡的這些人裡也有長公子的眼線不成?
俗話都說心眼越多的人越容易想得多,趙高就是一個其中的典型例子。隻是短短一個照麵,他不僅嚇得顫顫巍巍,在內心更是轉換了無數種思緒,越想越是心驚肉跳。
“公子慎言!如今陛下還在車輦之中,您又何出此言?”
但是心虛歸心虛,趙高麵上還是咬咬牙,迎著所有人驚疑不定的視線,忙不迭的為自己開脫,“即使尊貴如您,也不能空口無憑,汙人清白。趙高不過一介中車府令,兢兢業業服侍於陛下身前,又怎敢有那叛國之舉?!”
“趙高服侍陛下已久,一路上陛下舟車勞頓,這才急著趕回宮中養病,還望公子噤聲,莫要讓陛下聽了去,以免觸怒龍顏。”
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讓許多一時半會因為公子扶蘇出現而驚詫不已的官人們再度回過神來,連連點頭。
平心而論,趙高作為曆史上排的上號,提起來都是和秦檜相提並論的宦官,那收買人心的手段還是相當有的一拚。至少他在東巡車隊裡給自己維持的人設就還很不錯,除了這兩天在謀劃奸計時稍微得意露出了少許馬腳,其餘時刻還算得人心。
當然,最主要的是車隊裡的人都不知道始皇帝早已經駕鶴西去,所以才會對這話深以為然。
“哦?”
短短時間已經足夠宗鶴從遠處騎著馬來到車隊前。他稍稍給副官行了個眼色,身後一隊精騎兵就十分上道的駕馬上前,將這一串浩浩蕩蕩的車隊包圍起來。
秦始皇出巡的時候帶的奢華玩意比較多,雖有一大隊精兵做保護,但是比起宗鶴直接從前線帶來的這五百人還是不夠看了些。這五百精騎兵皆是見過血的,甚至許多玄甲上還仍然殘留著黑色血跡,堪稱大秦最精銳的核心騎兵部隊,一打三絕對沒問題。
更何況宗鶴還有虎符。
一說起虎符來,這玩意可真是省了宗鶴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例如這種時候,他根本就不需要拿出證據,隻需要拿出權力就夠了。
白發青年懶懶散散的將虎符舉過頭頂,當即喝令,“見虎符有令,放下武器。”
“虎符?!”
伴隨著一陣稀稀拉拉的武器解落聲,趙高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驚恐的神情。
怎麼可能?在始皇逝後,他聯合李斯一起搜遍了始皇遺體都未能找到的虎符,沒想到卻是在公子扶蘇手裡。
“很意外?”
宗鶴冷笑兩聲。這一回他沒有對著趙高,而是牽動馬韁,行至另一旁身著玄衣官袍的老人麵前。
老人一直垂眸不言,神情頹然,聽到馬蹄漸近的聲音,更是無法控製自己的顫抖。
“沒想到法家泰鬥,我大秦丞相,深得先皇器重的李斯大人竟然也會行這苟且之事,扶蘇實在遺憾。”
李斯麵色慘白,嘴唇囁嚅兩下,終是顫顫巍巍的下了馬,踉蹌跪地。
眾人一片嘩然。剛剛宗鶴一席話信息量過大,不僅僅是表明了始皇早已仙逝,還是丞相叛變,每一個單獨拎出來那都是板上釘釘的大事。
其中又以趙高最為暴怒。
李斯此舉無異於已經承認了自己狼子野心偽造聖旨的罪過。
“李斯......知罪。”
說完這句話後,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似乎瞬間被抽空了靈魂,一下子變得垂垂老矣起來。
沒有人比李斯更加清楚宗鶴手上那枚虎符的意義。
秦能夠滅六國,踏平天下,多是靠其軍隊訓練優良,人數眾多,裝備精良的緣故。
特彆是在秦一統天下後,大秦更是坐擁百萬軍隊。
而那枚虎符,可以隨時隨地調動所有軍權,象征至高無上的權力,與皇權並重。
如今皇權已去,軍權就是唯一至高無上的那個。不管他們在這裡如何辯解,隻要沒法讓死去的始皇帝親自開口說話,都無法阻攔公子扶蘇接下來的行為。任憑趙高妙語連珠,舌燦蓮花都沒用。
作為千古風雲人物之一,李斯若是連這點都看不出來,那就枉對嬴政對他的賞識了。所以在看見公子扶蘇展示出虎符的那一刻,李斯十分乾脆的選擇了伏誅認罪。
他到頭來,還是輸在了自己識人不清,包藏禍心之上。
說到李斯也是十分令人唏噓。
隻要是在嬴政手下做過事,麵見過那位君主聖顏的人,沒有一個不會對其新生膽怯。
李斯正是其中之一。
在秦始皇在位的時候,他愣是什麼波浪都不敢翻動,兢兢業業的為大秦帝國謀實業發光發熱。
但是秦始皇一死,鎮壓這些人的鎖鏈一消失,他們就個個上躥下跳的比誰都厲害。
李斯本來並無謀反之心,愣是趙高這個家夥把他拖上賊船。
公子扶蘇一向和蒙氏走的近。
蒙氏是戰國時期秦國赫赫有名的政治世家,族譜上出過無數秦國官員和有名的大將,家族底蘊深厚無比,其族人也堪稱一句忠肝義膽。耿耿忠心。
但是李斯和蒙氏一向不對頭,在上朝的時候那叫一個針鋒相對,可謂各看各不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