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2 / 2)

即便是現在,他也用極度懷疑的眼神看著文廷式,循循善誘:“文先生,雖然朕想讓你做詹士府少詹士,入宮向朕傳授西學,但你也要把《申報》的事務安排妥當,不能這麼隨便地丟包袱呀。”

什麼?文廷式要做少詹士?

詹士府是東宮太子統領的預備班子,大清幾十年沒立過太子了。這個位置雖然是個虛職,但向皇帝“傳授西學”,卻是無上的榮耀。雖無帝師之名,卻有帝師之實。張謇看了一眼老友,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若桐在一旁聽了,忍不住出言道:“皇上明鑒。報紙上登的文章,雖然是文人所著;但報紙本身,卻是一種商品。辦報,說白了也是一種經商,需要的是人脈、資本和經營頭腦。”

“貝勒爺長袖善舞,交遊廣闊,京城裡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民百姓,三教九流他都能說上話。也許可以讓他試試。”

文廷式拱手道:“娘娘所言正是微臣心中所想。孚貝勒可以經營日常事務,如果有文理過於艱深晦澀的時候,微臣也會從旁相助。”

What?你跟載澍不是半年前還一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樣子嗎?

載湉無奈至極,一甩袖子:“罷了罷了。朕相信你們的眼光。”說罷,寫了一封親筆信,文廷式自去孚郡王府送信不提。

載澍接到宮中傳信的時候,受到的衝擊一點不比載湉小。

他人生的前十九年,都是渾渾噩噩地在混日子。吃酒賭錢、流連戲台、提籠架鳥、養鴿子鬥蛐蛐,除了鴉片不抽、□□孌童不玩,八旗子弟乾的荒唐事,他一樣沒落下。

插手圓明園盜金案,也隻是因為看不過麟書這個老匹夫倚老賣老。皇上好歹是他兄弟,怎麼能被這群混蛋當傻子玩?

一時正義感爆棚,動了太後的心腹,他其實是後悔的,甚至還動過乾脆跑路回盛京老家,避避風頭之類的想法。

但沒想到,在太後禿鷲蒼鷹一般的威壓下,嫩得像個小雞雛一樣的皇帝,卻愣是張開柔弱的肉翅,把他護住了。要知道,載湉才十八歲,比他還要晚兩歲呀。載澍有點感動,又止不住羞愧。

後來又跟著載湉結識了張謇、文廷式二人,一個是肯放低身段、踏實經商的狀元,一個是被他逼得外逃日本、卻還是學得一身本事回來的榜眼。

看著大生紗廠在安定門大街上的店鋪,從一間,變成三間五間,再變成一整棟三層小樓。那種腳踏實地、點滴積累的成就感,的確不是他在戲台子上裝神弄鬼可以得來的。

也許這才是乾大事的人吧。載澍有點羨慕,但尚且還可以忍耐,畢竟張、文都是科舉出身,跟他沒啥可比性。

但是!!巴雅爾被送去德國讀書,就狠狠地戳了載澍的玻璃心了——都是皇親國戚,爺難道還比不上那個呆頭呆腦的蒙古人?載澍心底的小人兒暴風哭泣,連續好些日子無精打采。

在家鬥蛐蛐,他拿了隻螞蚱。出門鬥鴿子,他忘了帶鴿哨。狐朋狗友們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對勁了,終於等來了文廷式這封信。

“皇上萬歲!”載澍在心裡歡呼,一掃之前的頹廢,沐浴修麵梳發更衣,容光煥發地出門,邊走邊跟文廷式迫不及待地聊起來了。

“京城的人沒有看報的習慣?這容易,我跟各大戲園子的老板打個招呼,讓他們每張桌子放一張報紙,在戲未開場、角兒還沒上的時候,大夥兒不就隻有看報了嗎?”

“你們不會寫白話文,時文太過艱深,老姓讀不懂?這也容易,戲班子裡的文案,酒樓裡的說書人,天橋上說相聲的——這都是白話文大拿呀,我請他們來給你們這群進士舉人上上課,保管有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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