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後廚其他人,老爺子翻來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唯餘一聲歎息。
做任何事都需要天分。
天分不足的人,固然可以靠努力做到一流,但若想做到頂流,天分至關重要。
好在,他發現了廖初。
不過私底下,老爺子沒少感慨:
太急了,真的太著急了。
但凡自己的身體再好一點,但凡這個孩子再大幾歲……
十年,不,哪怕五年呢,他也不至於這樣激進。
連老爺子自己心裡也沒有底,不知道這放手一搏究竟能為老滋味續命幾年,但總歸要試一試,不是嗎?
如果能拯救大廈於傾頹之際,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如果不是,至少自己發掘了一顆好苗子,並傾儘全力培養,不致使明珠蒙塵。
“做菜不光講技術。”老爺子收回思緒,忽然道。
他伸出手指,在廖初胸口輕輕戳了幾下,“得看這兒,得用心。”
一個廚師用不用心,食客吃的出來。
“做菜和做人是一樣的。”
老爺子意味深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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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職之後,工資也跟著漲,廖初就想讓姐姐來京城住。
這裡畢竟是大都市,大夫多,醫院也好,說不定就有類似的病例可以借鑒呢。
廖顏原本不願意,但耐不住弟弟犟脾氣上來,九頭牛都拉不住,大有“你不來,我就回去綁你來”的意思。
也罷。
弟弟有本事了,能反過來照顧姐姐啦。
誰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能有幾天,且過一天,算一天吧。
廖顏到的第二天,姐弟倆就去了醫院。
廖顏心疼錢,沒做檢查,隻把以前的片子和病曆什麼的給醫生看。
醫生看看她,再看看廖初,雖有些不忍心,還是歉意道:“很抱歉……”
這種類型的先天性基因缺陷病太少見了,根本沒有醫藥公司願意專項研發,導致現在市麵上都還沒有專用的靶向藥。
一旦開始出現器官衰竭的症狀,基本就是等死。
至於什麼時候死,全憑運氣。
姐弟倆就不做聲了。
儘管來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再次聽到,還是覺得心裡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
醫生說,趁現在剛發病,可以嘗試吃幾種有著類似功效的藥物試試看。
但一來特彆貴,二來……誰也不敢保證效果。
出了醫院,廖顏緩緩吐了口氣,忽然笑起來。
“阿初,笑一笑嘛。”
廖初笑不出來。
現在生病的不是他。
可他寧願是他。
廖顏背著手,踩著馬路牙子,像走鋼索一樣搖搖晃晃地走著。
她的語氣很平靜,“人總要往前看,多想想好的。你看,你有了體麵的工作,我們現在可以住在一起,這是我們小時候的夢想不是嗎?”
廖初輕輕嗯了聲,從後麵虛虛環著她,生怕她掉下來。
人總是貪得無厭。
小的時候,他們最大的夢想就是吃得飽穿得暖。
再長大一點,能自己撿垃圾賺錢了,就想頓頓有肉吃。
等有肉吃了,又想住在乾淨溫暖又舒適的房子裡……
而現在,這些願望都實現了,他們竟然又膽大包天的奢求健康。
真是太貪心了。
廖顏忽然轉了個身,伸出手,用力按住他的嘴角往上扯。
“笑一笑嘛!”
廖初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廖顏也跟著笑了。
她很認真地盯著天邊的夕陽,近乎貪婪地欣賞著,哪怕被燦爛的火燒雲刺的雙眼發痛,眼淚都落下來,也不舍得眨一眨眼。
“阿初,這個世界太美了,你真的該多笑一笑。”
廖初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下意識眯起眼睛。
美嗎?
他不知道。
現在他滿心滿眼都是賺錢,都是找大夫……
他想賺很多錢,想找到世界上最高明的大夫……
至於美不美的,在死亡麵前,都不值一提。
“啊,眼睛好酸痛。”廖顏若無其事地抹了抹眼角,又走了幾步,撞了撞弟弟,“有沒有談個女朋友?”
頓了頓,突然俏皮一笑,帶著點兒狡黠地說:“或者,男朋友也可以哦。”
廖初有些無奈。
他們這樣的人,朝不保夕,命不久矣,何苦再去拖累旁人?
廖顏卻不這麼認為。
“正因為生命短暫,所以我們才應該在有限的時間裡,做無限的事情呀!”
“彆人一百歲才能做完的事情,我們三十歲就做到了,想一想,是不是很刺激?”
廖初沉默著搖了搖頭,“並不覺得。”
廖顏被他氣笑了,乾脆跳到地上,用力掐他的臉。
這臭小子!
都工作的人了,還是一點都沒變!
她倒背著手走了幾步,一本正經道:“結婚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而愛情,是很美妙的。”
廖初瞅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拆台:
“說得好像你戀愛過一樣。”
廖顏一噎,抬腿去踢他。
廖初沒躲,老老實實挨了一腳。
廖顏哼了聲。
其實她初中時,曾經喜歡過一個男孩子,很喜歡很喜歡。
簡直比過年才能吃到一次的土豆燉肉還要喜歡好幾倍。
可惜對方不喜歡她。
但那實在是個很優秀很溫柔的男孩子。
他覺察到了自己的心思,並未像其他人一樣故意曖昧不清,而是非常明確又不失溫柔地說:
“謝謝你的喜歡,但是很抱歉,我有喜歡的人啦。”
廖顏覺得,其實他一點兒都不用覺得抱歉。
能喜歡這樣可愛的男孩子,是多麼幸運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