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100章(1 / 2)

阿吱,阿吱 Uin 16431 字 6個月前

最近拳場的來客日益減少。

何灃整日待在地下,對外麵的消息一無所知,有時會與放飯的人探聽幾句,問的最多的就是:中國贏了沒有。

一日深夜。

外麵忽然傳來罵嚷聲,有幾個人被拖了出去。

何灃聽著外麵的動靜,腳步來到他的門前,門鎖被打開,進來的是拳場總管事,叫史蒂文。

他和另外三個日本人一樣,被拉拽到外麵的空地上,有個小眼睛詢問,“怎麼了?”

史蒂文一腳踹在他腿窩處,大罵兩聲,嗬斥道:“跪下!”

他們被推搡著屈膝跪下。何灃連被踹了三腳,就是不跪,挺直腰杆,仍繃直了腿堅持站立著。

三聲槍響,三個日本人倒在血泊中。

史蒂文槍口對著何灃的腦門,“到你了,我的好寶貝。”

何灃瞪著他,沒有絲毫畏懼。

“你不問我為什麼殺你們?”

“我是不是還得問你要把我埋哪?”

史蒂文收起槍,大笑起來,“日本人偷襲了珍珠港,我們對日宣戰了。”

何灃麵不改色地注視著他。

史蒂文挑起眉,額頭印著深深的幾道皺紋,“我記得你的名字叫……小池瀧二吧?”

何灃沒有回答。

史蒂文取下腰間的鑰匙,找出他的那把拆下扔給他,何灃抬手接住,睨了眼手心的小玩意,又看回他,“不怕我跑了?”

“你跑不掉,這麼多次,還不是被我抓回來了。”史蒂文倚坐在一摞箱子上,“我知道你是中國人。他們可沒這麼能打。”

何灃將鎖鏈打開,沒有理他。

“聽說你是被日本人賣過來的,看你身上的舊槍傷,從前是個軍人吧?”史蒂文掏出根雪茄點上,“我的兄弟死在了他們的炸.彈下。”他眯眼睨著何灃,“我給你三個選擇,死、繼續為我打拳、作為華人參軍操.爛那群日本豬的屁股。”

何灃扔了鎖鏈,轉了下手腕,“我要回國。”

“你隻有三個選項。”

“那就增加一條選項。”

“我可以殺了你。”

“在那之前我會先扭斷你的脖子。”

史蒂文沉默地吐著煙,半晌,問了一句,“你這麼拚命隻是為了自由?”

何灃不想回答他這無聊的問題,他跨過地上的屍體,往門口走去。

“沒有我的允許,你走不出這裡。”史蒂文輕笑一聲,跟上去抓住他的肩,他的手腕立刻被鉗住,快要被折斷,“放開我,你這混蛋。”

何灃鬆開他。

史蒂文揉揉手腕,從地上撿起掉落的雪茄,吹了吹上頭的灰塵,“我可以放你走。”他又咬住雪茄,笑著看他,“中美現在是盟友,我們是朋友。”

何灃捏下他嘴裡的雪茄,在衣服上用力擦掉他的口水,才放入口中深吸一口,濃濃的煙噴在史蒂文臉上,他看著何灃這張好看的亞洲麵孔,“有點後悔我的話,不應該放你走。”

未待他反應過來,何灃衝他的臉就是一拳,他捏住史蒂文的下巴將他的臉扭回來,把雪茄重新塞進他的嘴裡,“雖然謝謝你放了我,但我想打你很久了。”

史蒂文歪臉吐出它,“我喜歡你的血性。”

何灃鬆開他,頂著他的右肩過去,史蒂文被迫轉身,朝地上吐了口血,“你沒有路費,幫我再打一場,我可以給你贏來的錢作為報酬。”

何灃停下腳,回頭看他,“以中國人的身份打。”

……

珍珠港事件一出,在美日裔地位驟降,不僅失去了工作,連日常生活也受到影響,不斷受到恐嚇與不公平對待。在事情變得更嚴峻之前,部分日裔選擇回到日本。

何灃跟著一條商船離開,他不得不和這群日本人待在一起,即便這些隻是普通民眾。他得去找謝遲,去找藤田清野算賬。

藤田家空蕩蕩的,隻留守著一個打掃屋子的婦人。

何灃翻進屋子的時候,她正在偷喝從酒窖裡偷出來的清酒,連腳步聲都沒有聽到,就被一把刀架住了脖子。

她嚇得舉起手,發出難聽的尖叫聲。

何灃將她翻轉過來,按在椅子上,“再叫我挖了你的眼。”

婦人汗流浹背,舉著手哆嗦。

“人都哪去了?”

“去……去中國了。”

“三九年底藤田清野是不是帶回來一個女人?”

“我不清楚。”

刀尖抵著婦人的脖子,一陣刺痛,她咧著嘴帶著哭腔,“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去年年底剛來的,隻知道夫人生了重病時日不多,去中國找她的孩子了。”

何灃逼問不出話,這婦人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他來到藤田清野的房間,裡麵拉著簾,被收拾的乾乾淨淨,從前那些奇怪的東西全被拆了下來。何灃到處翻,試圖找出一點蛛絲馬跡,最終他在衣櫃裡翻出了兩件旗袍,它們被疊的整整齊齊,和藤田清野的襯衫放在一起。

何灃又去了趟小池家,也是空無一人,羅靈書和小池良邑應該還在上海。

他在東京晃了兩天,沒探到一點兒消息,便回了上海。

從前謝遲住的地方已經換了租客,旗袍店也關門了。他不知道要去哪裡找阿如,或是其他有希望知道謝遲半分消息的人。

羅靈書和小池良邑還住在老地方,何灃熟門熟路地翻進窗,彼時羅靈書正在焦頭爛額地看文件,聽到身後擺件輕動的聲音,回過頭來,見來人,瞠目結舌。

何灃取下帽子,低聲道,“是我。”

羅靈書扶住桌角,什麼話也沒有說,立馬去鎖上房門,拉緊窗簾,才回到何灃身邊。她握住他的胳膊,“你還活著,你果然還活著。”她眼眶微紅,極力控製著眼淚不讓自己變得失態,“我一直派人在找你,你去哪裡了?”

何灃並不想將那些經曆與她訴說,也沒有心情與她慢慢寒暄,“晚之在哪?”

“那個女人?”羅靈書鬆開他的衣袖,“藤田清野找了個替身代她死,這也是我的暗探查出來的,她被藤田清野帶回日本了。”

“藤田清野呢?”

“不清楚,我們兩家已經徹底決裂了。”

“他的家仆說他們來了中國。”

“也許吧。”

“你能不能幫我查一查?”

羅靈書皺起眉,“你還對他的女人不死心?”

“那是我的!”

“我不會讓你再去找死。”羅靈書退後兩步,雖不知他這兩年多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但這陰騖的眼神,仿佛變了人似的,“你已經為她兩次涉險。”

何灃轉頭就走。

“站住,”羅靈書跟上去,“你上哪去?”

“我自己去找。”

“你能不能清醒點,非要為她再送命?”

何灃推開她的手,“不用你管。”

“等等!”羅靈書拉住他,無奈道,“我隻知道藤田美知現在在南京,沒聽說藤田清野和謝小姐的消息。”

“謝謝。”

“你小”

未待她說完,何灃拉開窗簾跳了出去。

羅靈書站在窗口看著他翻走的身影,心痛地扶額,“你小心。”

……

藤田美知在電訊科工作,每天都有車來回接送她,人多眼雜,並不好下手。何灃跟了她兩天,終於在她中午單獨去買蛋糕的路上將人截住。

藤田美知被他按到死胡同裡,何灃戴著帽子掩著麵,可隻需一雙眼睛,她便能認出來這個朝思暮想的人。她被捂住嘴,發不出聲來,何灃卸了她的槍,將她反按在牆上,才鬆開她的口。

“清野哥哥騙我說你死了。”他的力氣太大了,藤田美知掙脫不了,放棄無謂的扭動,“你怎麼還不死!你這麼長時間躲哪裡去了?”

“你二哥呢?”

“你找他乾什麼?”藤田美知嗤笑一聲,“你是找謝晚之吧?不對,是藤田晚之,她被哥哥改了名字,還改了國籍!”

何灃聽到這些字眼聯係在一起,頓時暴躁起來,摁得藤田美知臉頰與牆壁摩擦的生疼,“他們在哪?”

“我就不告訴你。”藤田美知故意氣他,“哥哥帶著嫂子打仗呢!還生了個孩子!嫂子有孩子就舍不得死了,心甘情願待在哥哥身邊!你慢慢去找吧!”

“在哪裡打仗?”

“我怎麼知道,不斷轉移,一會到這一會到那,可能現在在河北,你去啊!”

何灃鬆開她,轉身就走,藤田美知撲上去纏住他,“她都死心塌地跟著我哥了!你還去找她乾什麼!她到底哪裡比我好!小池瀧二,我愛了你十幾年了!你眼睛瞎了嗎為什麼看不到我!”

何灃一掌按開她,藤田美知抱住他的腿不放,從他腰上奪回自己的槍對著他,何灃橫掌輕輕劈向她的手腕,將槍打下,收了回來,“好好讀你的書,不該涉足戰爭。”

藤田美知手腕劇痛,聞此心中酸楚,眼淚控製不住地傾瀉而下,“都怪你!是你逼我的!你殺了我的父親!你騙我們這麼多年!你一直在利用我家的關係接近軍部!小池瀧二,不,何灃!我好恨你。”她死死扯住他的衣袖,“可我也好愛你,我還是忘不了你,我到底哪裡不好?你為什麼不肯喜歡我。”

何灃甩開她離去。

“她死了!你彆去找她了!她早就死了!瀧二哥哥!”

“瀧二哥哥……”

“……”

何灃沒有理她,消失在巷口。

在中國的日本軍官太多了,遍布各地。因為藤田美知的一句話,何灃就真的跑到了河北。

鬼子實行三光政策,即“燒光、殺光、搶光”,大規模掃蕩,凶殘地屠殺平民,無數個村落被洗劫。

何灃聽說有個長官姓藤田,他遇到一支八路軍部隊,連問了好幾個兵,“藤田什麼?”

得到的答案都是不清楚。

於是,他跟著部隊一起打。可戰爭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你勝我敗,你敗我勝,來回周旋,這一打就是一年多。

一轉眼,已經到了1943年底。

在一次山地埋伏中,他們活捉了十六個日本兵,其中六個不堪受俘,剖腹自殺。

日俘被壓著蹲在山腳邊,其間就有何灃心心念念要找的藤田大佐,他被炸斷了一隻手,想要剖腹,被我軍幾個兵攔了下來。

在剛才的陣地衝刺中,何灃傷到了腿,他一瘸一拐地衝過來,攥著那日本軍官衣領,看著他陌生的臉,忽然握拳砸了上去,“為什麼不是!為什麼不是!”

一個月後,何灃離開了部隊。他始終沒有再參軍,因為他知道一旦重新入編,就必須服從軍令、隨軍行動,無法隨心所欲地去找人。

他離開這片區域,繼續行走在廣闊的祖國大地,一邊找人,一邊殺敵。有時跟著民間部隊行動,有時在城中暗殺落單的鬼子。

直到1945年夏,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何灃還是沒有找到她。

……

抗戰勝利了。

阿如又帶國強回到南京,準備重新開一家旗袍店。

街上到處在放鞭炮,國強舉著小國旗到處跑,和一群小朋友笑著、跑著、喊著,“小鬼子跑嘍,小鬼子滾回老家嘍……”

阿如抱著謝遲的遺物站到街邊,看向載歌載舞的人們,淚流滿麵,“姐姐,你聽。”

“我們贏了。”

……

謝迠攜妻兒回到祖國,他們又生了兩個孩子,如今二女一男,也算圓滿。他將謝家祖宅收了回來,重立祖宗靈位,供於祠堂,謝家未絕,也將香火不斷。可如今錢財有限,不能像從前那樣請諸多家傭,夫妻兩帶著孩子親力親為,將宅子重新打理。

忙完一切,他才去親友家拜訪。

經過八年的戰爭,熟人走的走死的死,所剩無幾。

傍晚,謝迠攜薄禮來到薛家,問到薛丁清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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