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U|ysse(1 / 2)

小班納特“先生” 僅溯 11338 字 3個月前

逃犯的心理素質其實非常好。

能駕一艘漏水的小漁船判斷風向浪潮, 逃出暴風雨, 又累又餓的情況下還能分神應付自己,之後毫無漏洞編造身份。

可能是被關太久了, 常常自顧自陷入思索, 但是一旦克莉絲叫到他, 男仆很快又會恢複常態。那天伊夫堡放出示警時,天色太晚, 再加上還沒剃掉的大胡子, 克莉絲沒看清他的表情。

這還是她頭一次看到他露出這種神思不定的模樣。

一麵拍著頭,克莉絲回憶了一下最近的新聞政|治版,風平浪靜,好像也沒有什麼值得這位革|命領袖操心的。

情報販子還有基本的良心, 很快聯係到因為自己演技過硬,對方好像被哪個部分戳中, 因此感同身受,所以非常執著想要拉自己一把。

不過男仆的聽覺也太敏銳了點。

想到可能要被再次教育世界有多險惡, 克莉絲決定搶先把這個話題給堵死。

“下次我帶你一起去好了。”

而且她也剛好需要一個不在場證明。

好吧, 這才是主要原因。

紅|燈區最不缺的就是化妝品,所以每次去港口,她都會有意偽裝一下。

但是從市長府出去的這段路就行不通了。

之前換衣服的偽裝,一次兩次應急還可以輕鬆對付, 天天跑, 以她家的長相基因, 瞎子才記不住她什麼樣。那條街上各個都是看人眼色吃飯的, 說不定已經有認出她的,並且認為她是杜朗所在那家的常客了。

所以克莉絲打算換個策略。

隻要仆人守著,主人就一定還在樓上,而她這位仆人恰好很容易被注意到。

約定當晚,克莉絲比以往早了很多出門,並且帶著愛德蒙大搖大擺從大門出去了。

半路遇到市長府的男總管,老人家還特意停下來,非常慈藹問:“您要出去打牌嗎?”

時下英國打牌賭錢成風,男女老少都會幾手,是一種正常社交手段,想起附近的憲兵都說這位小紳士玩盧牌非常厲害,男總管很快就聯想到了這上麵。

“可能要遲一些回來。”

克莉絲點頭,總管便祝她玩的愉快才告辭。

夏時天黑得比較遲,這時候路上還有街車,兩個人相對坐好了,克莉絲剛報街名,意外發現男仆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一言難儘。

看來是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了。

逃犯敢在馬賽大搖大擺走,英文也很標準,所以克莉絲一直認為他說不定是個巴黎人,沒想到他這麼快反應過來。這個懷疑不過一瞬間,克莉絲很快想到他連直布羅陀都說得有模有樣,顯然是去過不少港口城市。

男人嘛,到一個地方就先搞清楚紅燈區在哪,好像挺正常的。

克莉絲並沒分太多念頭在這種小事上。

不出意外,今晚把事情查清楚,一切就結束了。再把那堆護照處理掉,正好到向日葵和薰衣草花期,她就能放個假輕鬆一陣,好好享受旅行。

年輕人的表情變得輕鬆愉快起來,麵上滿懷期待。

點了一份檸檬水,讓男仆在這裡等自己,又向侍者示意他的消費都算在自己頭上,克莉絲腳步輕快上了樓。

……果然已經被這裡的女人騙得暈頭轉向了。

愛德蒙不自在坐了一會,因為實在不喜歡那些女人的眼神,正起身打算去其他地方轉轉,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至少在表麵上,這裡是一家俱樂部,私密性很強,卡座和卡座之間有很厚的隔斷。

但是對唐泰斯來說,什麼都不會比監獄的牆壁更厚了。聽慣了因為陰潮凝成水珠低落的聲音,夜風和狹小窗戶柵欄摩挲的細微聲響,隻要他凝神,身後卡座的人簡直就像是坐在他身邊說話一樣。

“桑切茲同意五五分,不過莫雷爾手裡偏偏是七條船,可能就是吃準了我們會讓一個。”

“多出一條我們可以競價拍賣,直接分錢,我最近不小心吃了個倒賬,正缺現金呢。”

“這個主意不錯,不如就選現在正停在港裡的,那艘船太舊了。是叫法老號吧,好像就是那個拿破侖黨人的船。”

“沒錯,拿破侖重新上岸後,莫雷爾這個傻子為了把那小子撈出來,可是給皇帝寫了不少請願信,我今天全帶過來了。你這次進巴黎,如果有望覲見陛下,正好將這些信呈上去,最好將他也說成拿破侖分子,所以才指使了那個船長,為波拿巴效命。”

於是愛德蒙又坐回了原處。

因為小班納特先生愛讀報,愛德蒙跟著看了不少,憑借支離破碎的一些提及,竟然也弄明白了這十年祖國發生了什麼。

在他入獄後沒多久,拿破侖就離開了流放的海島,再次登陸,被民眾和倒戈的軍士一路迎回巴黎,不費一槍一彈恢複統治。

如果愛德蒙唐泰斯真的是拿破侖黨人,那麼現在換了王朝,他就不再是犯人了。也就在這段時間內,莫雷爾先生看到了希望,替唐泰斯奔走起來。

結果不過一百天,拿破侖就遭遇了滑鐵盧,再次流放,王朝又一次複辟。這位自己有過一麵之緣的皇帝,不過幾年也在海島上去世了。

至此,愛德蒙就再無翻身可能,而老船主也因此落下了把柄。

他必須做點什麼。

愛德蒙雖然勉強冷靜下來了,思維卻很亂。

他過去的身份已經被認定死亡了。

或者說,從入獄的那天起,愛德蒙唐泰斯就已經死了,永遠停在了十八歲那年。

那麼,空有一具軀殼的自己能做什麼?

“現在,你已經擁有我全部的學問啦。”

這時候,法利亞神甫對他說過的話又一次在耳邊響起來,“但是這還不夠,而且,我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不能時時刻刻教你應該做什麼。”

“不要悲傷,我的孩子。出去以後,你必須去遊曆,去與人打交道,使你的閱曆增長起來,讓這些知識的種子長出哲理的枝條,它們會替我指引你繼續往前走。”

逃犯閉目靠在隔斷上,麵無表情聽著那個送信人離開,等到議員與女人打情罵俏著上樓後,辨明了大概方位。

唐泰斯緩緩睜開眼,穩步離開了俱樂部,一路無人阻攔。

愛德蒙獨自一個人走出去時,並沒有遇到克莉絲當初的情況,相反,隻要與這個男人對上,那些流鶯反而會疾步繞開。

她們心裡冒著一樣的念頭:這個人絕對不能靠近。

他這時候已經與過著安逸平靜生活、順服跟在少年身後的男仆完全不一樣了。因為充滿了仇與恨,眼光變得銳利如鋒刀出鞘,麵龐被十年歲月拉長整骨,因為抿著嘴,顯現出最有表現力畫家才能描摹的淡漠冷峻。

一個多小時後,唐泰斯回到了俱樂部附近。

長發被水手頭巾完全包好了,罩著一件又破又舊的外套,他繞到屋後,扒拉著磚縫,就像過去常常爬到桅杆最頂端一樣身手矯健。

他很快就找到了議員所在的房間。

杜朗在後街等著他的合夥人。

和紅燈區的前街不同,這裡比較昏暗臟亂,但是直接通向港口,因為“價格”比較低,那些下層水手去不起前麵的區域,最愛在這裡瀉火。

這些天,他和英國人就是從這條道穿出去,將整個馬賽港跑了一遍。

杜朗對年輕人的耐心已經快要消磨乾淨了。

說是要查探煙草走|私船的消息。結果這些天他都做了什麼?

和瞭望員還有引航員搭話還能理解成調查有沒有人注意到,但是能這些海關關員被注意到,那艘船就不會順利離港了。

後來他還帶著自己去停港住船上漁家中蹭飯,美其名曰餓了吃夜宵,之後的日子更是到處跑,和一幫水手打了好幾夜的牌。

就連假扮身份也很不走心,永遠都是那套“看了太多探險故事,所以從小就想當水手的巴黎小少爺”。

杜朗開始懷疑上線是在消遣自己,所以派了個小孩過來搗亂。

很快,杜朗替她留的那個房間的燈亮了,沒過多久,改扮好的年輕人翻出窗子,動作輕盈往下爬。

看到克莉絲過來,杜朗直接把那堆她要的文件塞過去,趁著合夥人翻頁的時候好奇打量,對方麵無表情起來,根本和這些天裝作天真無邪的樣子聯係不上。

杜朗撇嘴,“你能這樣裝一輩子嗎,你又不會永遠是這個年紀。”

克莉絲滿不在乎說:“簡單有效就行了,而且還非常萬能,各場合都適用。”

因為看上去顯小,嬰兒肥還沒完全退,被她外在誤導的人太多了,很多時候她甚至不是有意的,也會有人自動幫她說服自己。

至於以後……大不了再換一個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