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rendez-vous|(1 / 2)

小班納特“先生” 僅溯 10064 字 3個月前

狂歡節邀約不成功, 愛德蒙唐泰斯並沒有在意。

這次能在意大利和小班納特先生碰上,雖然在他的計劃之外, 細想來, 卻像是上帝為他安排好了一樣。

愛德蒙本就準備購置一本英國護照,這個身份必須能在仇敵中最老奸巨猾的那位麵前過明路,就像他讓“薩科納”這個馬耳他人在突尼斯學得一身阿拉伯人習氣一樣,他會在倫敦雕刻給“基督山伯爵”一個毫無破綻的敵人。

這是他為複仇所做的準備工作一環,當然也可以順勢成為報恩的一步。

反正已經有了基督山島的約定, 加上那天聽到馬車裡師生之間的對話後, 愛德蒙對如何向班納特少爺報恩又有了新的計劃。

——“我的朋友和敵人可不少,有人會暗中關照你, 有人會來試探你,這些需要你自己甄彆。”

年輕人或許生來就注定是個大起大落、留名史書的人,運氣好時可以被女富豪和國務大臣眷顧,愛情前程雙豐收, 倒黴起來又總是接連遭遇強盜惡棍和壞女人, 就連和自己吃飯也被牽連著差點去了強盜窩。

隻是他天真純善,似乎從來不會懷疑彆人,連救命恩情都可以一帶而過,一頓飯就能輕鬆騙走, 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愛德蒙已經決意, 親自奔赴英國, 暗中替他掃平一切阻礙。

這次考驗結束後, 年輕人的老師自然會更加器重照拂他, 而自己在英國布置的一切也可以留給他的小朋友所用。

到時候,他就可以放心割舍一切,去做一個上帝指派、鐵石心腸的裁決者,讓那些無惡不作卻被法律道德放過的卑吝小人一一接受天主的判決。

包下一整層的貴客回到倫敦旅館時,老板本想迎上前,隻是被伯爵那雙漆黑幽邃的眼睛隨意一掃,頓時背後一涼,如同他當年在野外遇到狼時一樣,幾乎出於生物本能懾服著立在了原地。

他開了這麼多年旅館,因為往來過客,自然閱人無數,卻是頭一次見到這樣複雜的人。

行止像是暴發戶一樣揮金如土,談吐卻又像是落魄貴族一樣講究倨傲,就連這時候,整個人也輕鬆融和了溫和與譏諷這樣完全矛盾的兩種氣質。

最頂級的戲劇演員或許能表現這副神情,不過必須預設出立場,使他同時扮出殺死仇敵的戾氣,營救友人的希冀。

不過很快,連柔軟也消失殆儘了,接到了一封來自巴黎的信後,伯爵沉著臉走進了他完全改建過的房間。

——“唐格拉爾在墨西哥的先遣隊發現了一座礦藏,借此封得了男爵的位置,資產還未評估,獲知後將繼續向您來信。”

愛德蒙唐泰斯當年入獄,是由唐格拉爾一手策劃,並寫下了栽贓陷害的告密信。

而投遞這封信的,是娶了他未婚妻的弗爾南。

到這一步,年輕的唐泰斯或許還隻是在提審時遇到一些挫折,有莫雷爾先生替他奔走,說不定就能洗清罪名。

可是這封信卻牽扯到了檢察官維爾福的父親,維爾福唯恐被牽連,影響仕途,沒有走任何司法流程,便將他直接送進了暗無天日的伊夫堡。

凶手唐格拉爾,從犯弗爾南,掘墓人維爾福。

是這三個人一步步將他從眼見的光明路途推進了萬丈深淵,而他受儘了一切苦楚,失去了神甫,才從這個墳墓裡爬出來。

現在,凶手又一次交到了好運。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善惡報應嗎。

緊跟其後的忠心黑奴向門縫裡擔憂望去。

伯爵陷在猩紅柔軟的沙發裡,死死攥著來信,卻如同攫住了自己的脖頸,整個浸沒在陰翳裡,麵容如同大理石雕成,蒼白而冷硬。

“……”

狂歡節當日,在預先訂好的窗口,弗倫奇看到了依舊是一身阿拉伯人打扮的老板。

“您不參加這次狂歡節了嗎。”行長驚奇說,甚至忘了先前準備的開場白。

伯爵隻是簡單道:“不必了。”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拿起了望遠鏡,向對麵的窗口望去。

弗倫奇認為他是胸有成竹,恍然大悟:“不錯,我聽說您和班納特少爺已經是朋友了。”

於是他這才好好祝賀了老板新獲得的爵位,接著道:“您既然已經先行接手了法國事務,並為了這件事這麼努力,我不敢冒功,更不願意落後。”

“您先前說,要將業務拓展到倫敦和維也納,所以我一直在用關係打聽,最近我了解到,倫敦的理查德·布朗特銀行恰好需要一筆注資,您覺得?”

聽到倫敦時,老板有了反應,終於把注意力移回了他們所在的窗口,用一種難以洞悉的目光看向弗倫奇。

“我可以信任你去做這件事。你知道我的要求吧?”

弗倫奇點頭,恭恭敬敬道:“我明白,您隻要完全控股。我會儘力在最小成本……”

“那就是你要考慮的事情了,行長。”

伯爵冷淡說,“我隻要結果就行了,至於花多少錢,我並不在乎。不過,你既然許諾了——”

“我一定會辦到。”弗倫奇連忙說。

他知道這位先生有多在意一個人是否能信守承諾。

弗倫奇不敢多呆,趕緊將其他話說完,從老板所在的窗口退了出去,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老板似乎在瞬間又變回了班納特少爺出現前的樣子,知道不應該腹誹自己尊敬的恩人,行長卻禁不住想起了去看馬戲團表演,他曾經無意在後台看到的景象。

被關在狹小鐵籠裡躁動不安的獅子,因為血腥而嗤聲遊走,露出尖利的牙,一旦被放出就會擇人而噬。

下樓時,弗倫奇忍不住拿出為了今天狂歡節備好的單筒望遠鏡朝對麵窗口望去。

然後他看到了和幾頂白色假發相談甚歡的小班納特先生。

難怪老板這麼生氣,看來班納特少爺選擇了其他人,也就是說法國的事務進展其實並不順利,自己還上趕著分享自己在倫敦已經十拿九穩的買賣,不就是找罵嗎。

心裡一邊叫苦不迭,弗倫奇很快驚奇發現,班納特少爺並沒有在那個窗口呆很久,一會又換到了另一個窗口拜訪。

這位不列顛人並沒有他的同胞那樣的冷峻態度,反而麵帶笑意,斯文儒雅,隻要敲響包廂和窗口,不論對方先前是什麼態度,最後一定會得到友善的禮遇。

對年輕人來說,似乎獲得人的好感,就像天生可愛的孩童輕聲索要糖果一樣簡單。

不過他很快就要受到挫折了。

弗倫奇想著,看他腳步輕快走上來,非常自然和自己打招呼。

因為先前那頓飯,他對這位俊秀親切的小紳士也頗有好感,所以關切問:“您是要去見基督山伯爵嗎?”

“是的。”

“伯爵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啊,謝謝您的提醒。”

年輕人說完這句話,點頭向行長告辭,在擔憂的目光裡毫不畏懼敲響了伯爵所在窗口的門,像是上門索要債務的債主一樣有底氣。

伯爵見到克莉絲後,麵色稍緩,卻隻是淡淡點了點頭,接著就嘲弄道:“您看上去事務頗為繁忙。”

她故作驚訝說:“您是認為我欺騙了您嗎?”

“我的確拒絕了所有邀請,是因為我和老師布置的功課有一個約會,我必須一一拜會那些人。”

費爾德侯爵離開得突然,沒有來得及告辭,而她剛好被作為弟子引入社交界了,完全可以在名義上代表他。

於是,老師在信裡給她留了份大作業:

替他在這次狂歡節裡向那些熟識打招呼,告知他的倉促離開,要使歉意足夠,重點卻必須帶回她自己身上,借機介紹自己。

對於克莉絲來說,這算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