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étoi|es(1 / 2)

等候通報時, 愛德蒙聽見頭頂傳來了一聲長長的清嘯。

他循著聲音抬頭, 就見一隻非常眼熟的遊隼降落下來,在莊園高高屋脊上的裝飾鐵柵上, 如同在馬車那一次一樣, 銳利俯瞰著自己。

愛德蒙心裡湧上一個不太好的猜測,問一邊的門房:“我剛回國, 還不知道侯爵任職……”

這不是什麼秘密,尤其門房對此很是自豪,所以直接說了。

“我們大人是外交大臣。”

四大國務大臣分彆為首相、財政、內政和外交。聯想到克裡斯是在國外拜師, 格裡芬也在這, 很顯然那位正在拜訪的學生就是他的小朋友。

雖然是意料外的見麵,愛德蒙還能冷靜下來。

救侯爵夫人是個意外,而且是自己新招募的手下做的, 他來這裡也隻是想試試,能不能通過這條線成功進宮覲見, 將威爾莫勳爵這個身份做得更真實。

這時候突然離開反而會引人懷疑。

克裡斯暫時想不到自己會來英國,而先前“布沙尼神甫”日夜相伴暢聊, 對方也沒有發現,而且現在自己知道他其實頗有城府,提高警惕, 隻是短暫見一麵問題不算大。

再加上, 分彆時還很好, 這一個多月裡, 年輕人卻沒有發出一封給布沙尼神甫的信件, 他不免有些擔心。

克裡斯的能力連國務大臣也放心,可是即使他其實並不需要自己,他還是想要——

“勳爵?”

管家試探問道。

威爾莫將目光從遠處移回來,得知自己得到了邀請,冷淡點頭,在管家的致意下跟上了。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在侯爵家的花園裡對視了。

年輕人的頭發已經被姐姐剪短到耳下,可以看到一部分沒有被領巾包圍的脖頸,麵容讓花叢也失色,似乎漫不經心打量他,手裡端著茶托和一隻純白瓷杯,姿態輕鬆寫意,毫無矯作。

似乎因為見的是師母,班納特少爺今天的打扮很傳統,綢製內衫外套淺棕色夫拉克,正式又不過於老氣,也沒有穿偏好的長褲,而是寬鬆的五分短套褲,露出的小腿被雪白絲襪包裹著,像是鹿的前肢一樣纖巧幼弱。

好在他現在知道,這副無害外表下是一顆怎樣敏銳的心。

在侯爵夫人介紹時,他們一致伸出手,都沒有脫手套。

三個人坐下後,侯爵夫人隻是客氣了幾句,突然含笑看了一眼年輕人,起身說自己被曬得暈了頭,可能要告辭片刻,輕聲委托丈夫的學生好好招待客人。

勳爵很紳士體諒了上流社會女士的脆弱。

侯爵夫人被女仆攙扶著離開了,剛剛走進大宅,貼身適應的女仆還是忍不住提醒道:“您看起來很喜歡班納特少爺,但是他今天也還隻是客人,把勳爵交給他是不是不太妥當?”

“克裡斯和菲利年輕的時候確實很像,”侯爵夫人搖頭感慨了一句,又笑起來,“我雖然不懂,但是我會看。他們隻要露出那副模樣,根本又是想要盤算著什麼啦。”

“我可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師母,所以我得把這個機會給他。”

克莉絲領會到了這番“好意”,心裡失笑,還是起了話頭,開始“招待”這位高價買了她造出來的身份,又跑到自己跟前的倒黴蛋冤大頭。

聊天裡,愛德蒙將被自己又重新調查補缺過的身份資料說了出來。

克莉絲一一對應,發現這個背景比自己出手時還完善,對杜朗的心細驚歎了一番,又覺得能賣出比預期還翻了倍的價,眼前的人其實也不算虧了。

“威爾莫勳爵”跟著跑船,還在美洲闖蕩,這身份下的人卻是個土生土長的不列顛人,穿著一件藍色上衣,金黃色的頭發掩了眉骨,因為表情冷峻,膚色偏冷,還留了稀疏鬢角和髭須,看上去有三十多歲,臉型稍長,不過勝在鼻子生得好看,整體看上去也很和諧,意外的英俊。

前情報商人兩輩子都很有職業道德,更多是為了穩妥行事不被滅口,所以委托之外絕不會刻意去窺探泄露什麼。

隻是這個人撞到自己眼前,實在太巧了一些,所以她不免好奇了一點,並沒花過多心思。

另一位則打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因為過去在馬賽兩個人都是用英語交流,連嗓音語氣還咬字習慣也有意變了。

克莉絲沒有認出他。

隻是動物就完全在人類的預測之外了。

看到隻有兩個人在花園,遊隼從屋頂低掠過來,落在了一邊的花架籬笆上,還是直直勾勾盯著愛德蒙。

他心裡警惕,下意識放下了茶杯。

對這位光買護照就給了自己兩萬法郎的大客戶,克莉絲還是有好感的,無奈低聲叫道:“格裡芬。”

遊隼意外通人性,或者說很了解主人,不滿撲騰了一下翅膀,衝克莉絲低低咕了一聲。

愛德蒙:“……”

這到底是鷹還是雞,居然會咕咕叫。

想到那隻像狗一樣的小白馬,他忍不住抿了嘴,壓住要翹起的趨勢。

遊隼就在這時候再次騰空而起,在草場上空盤旋了一陣,很快就飛遠了。

這裡離彭伯裡不願,今天坐馬車知道了路線,之後就可以自己騎馬常常過來了,察覺到這位新客人是有事登門,克莉絲沒在侯爵府上多呆,和師母約定了明天再來見她,就先行離開了。

臨走前,她衝威爾莫勳爵微笑道:“希望有機會能在倫敦和您再見。”

愛德蒙保持著“威爾莫勳爵”的冷漠態度點頭,目送著那個瘦削的影子登上馬車。

“克裡斯已經走遠了,您就彆戀戀不舍看著啦。”

勳爵被這句打趣驚得差點跳起,勉力保持冷靜,發現侯爵夫人這句話完全是英式調侃,隨口一說,才放下心來。

“很抱歉,先生。我的丈夫是位聲名在外的紳士,對於您的男仆伸出的援手,本該由他親自向您表達感激,隻是他正在國外處理一些事務,所以隻能由我向您道謝了。”

“您願意來府上,將事情放到明麵上來談,我也非常高興,那麼,有什麼我可以回報您的嗎。”

麵前是克裡斯班納特的師母,愛德蒙不自覺沉下心,恭謹道:“我來這裡,並不是想要為了自己索要什麼好處。”

愛德蒙本打算搭上這條線,借此覲見英國國王,現在得知克莉絲會常常來此,繼續這個計劃,不可避免會連這個身份也和她加深牽扯,隻好改變了主意。

他已經意識到,一旦與他唯一的朋友接觸,那麼一切都會變得不受控製,倒不如在根源上不要與這個人見麵。

至少他能收到兩人份珍貴的書信,在英國的這大半年,倫敦他也已經布置周全,未來可以隨時掌握消息。

既然沒辦法不去關注,那也隻好放任自由的那一半靈魂去追隨這個人,感受一點來自人間的溫度。

但是在複仇上,他必須果決一點。

這些念頭不過一瞬,愛德蒙已經開口,請侯爵夫人允許管家帶那位救了她的男仆過來,隻道:“我想請您幫助這位恰好也幫助過您的人。”

侯爵夫人又向英國男仆點頭致謝,對方連忙躬身相請。

因為丈夫身份特殊,侯爵夫人對如何應付討好接近已經說得上熟稔。

當天的情況,管家已經查清了,的確是個意外,並不是有意設計接近自己的,這時候看這個表現,似乎也不是要謀取金錢利益了。

她感興趣道:“我雖然擅長猜謎,卻不擅長這種對話,我的丈夫已經足夠我應付一輩子啦。所以還是請您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