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瞧著時候差不多了,夫妻兩相攜去往合頌院。彆瞧雲家宅地大,建的院子卻都不寬敞。各院自有圍牆,宅地是不敢圈,隻在東南北三麵種上樺木,以示地界。

大雍沿襲了淩朝中後風貌,朝裡朝外等級劃分明確,製度嚴苛。稍有逾越,那就是予人話柄,甚者下獄。

合頌院處東南角,緊挨著三進主院。主院裡老祖宗走了,長子雲忠誠就搬了進去,現也成大老太爺了。四房地兒偏,沿著碎石小道左拐右轉的,也要個一盞茶工夫,才能到那。

門口有兩婆子守著,見四老爺夫妻來了,匆匆福一禮,一人忙進去報。

王氏落後當家的半步,微頷著首立在右。要見婆母,這些細微是一點不能錯。不然,她可得不著好臉。

“您二位趕巧了,三太太也在。”留守的賴婆子看了眼院內,笑著壓聲說道:“正跟老太太談七爺與如意姑娘成親的事兒。”

那真不巧。要說族裡,雲禾最不喜誰,當屬三嫂鐘氏。鐘氏也沒大毛病,就是長於深宅,慣會捧高踩低,有時踩起來連麵子情都不顧,還嘴碎得很。外頭說青哥兒文曲星,她也常掛嘴邊,似全不知其中嘲諷。

青哥兒可是三哥親侄子。

“四老爺、四太太,老太太傳你們進去。”

“有勞方嬤嬤了。”雲禾做樣理了理衣,挺直腰杆邁八字步進院。合頌院要比雲潭院稍微大些,小園裡種了棵石榴樹,還養了幾株牡丹。王氏隨丈夫跨進正屋,立馬加快小碎步,走到離榻三步處屈膝行禮。

“兒子(媳婦)給母親請安。”

端坐在榻上的花白發老婦齊氏,皮肉雖鬆弛了,但眉眼間依舊可見昔日姣好。頭裹著墨綠抹額,身著同色褙子,放於腿上的右手捏著緞麵帕子,麵掛著恰好的笑,不熱絡也不顯疏離。

“起吧,怎麼這時候來了?”

“鋪子裡事忙完了,兒子過來侍奉爹。”回著話,雲禾朝坐在左側椅上未起身的三嫂頷了下首。

“你有心了。”齊氏輕歎一聲,慢條條地用帕淺淺摁了摁眼下,凝眉緩緩道:“我和你們爹歲數都到頂了,身子骨隻會一天不如一天。好在啊,你們三兄弟也都成家立業,不用再照著老子娘話來行事了。”

王氏眼睫一顫,嘴稍稍抿緊。看來今兒上午當家的去城東的事,二老是曉得了。轉眼瞄向三嫂,也許是近幾年媳婦上來了,三房裡有了婆媳鬥法,這位日子沒過去順遂,兩腮的肉都掉了,瞧著竟顯出了些微刻薄。

相由心生,誠不欺人。

雲禾照著話麵上來:“娘說的是。兒孫自有兒孫福,您跟爹早該放寬心享晚福了。和春堂的老大夫不也總說,憂思過重成頑疾嗎?爹這回病,也許就是操心仁哥兒成親的事,累的。”

憨子!齊氏中指扣緊帕子,臉上少了兩分慈和。對上老四這嘴比心還直的,她也無力得很。

“照四弟如此說,我跟你三哥罪就大了。”鐘氏瞥眼,微揚起下巴道:“仁哥兒娶的是邵家太夫人屋裡得用的姑娘,是咱們雲家的大事。若非怕這當中出差錯,叫邵氏以為雲家輕狂,我們也不敢勞動爹娘。”

“三嫂屋裡已經不是辦一回事了,前有崇西、崇孝,這都第三次了,難道還沒個章程?”雲禾也不怕開罪誰:“還是說就崇仁媳婦金貴?”反正家裡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是個老實人,鐵打的舌頭,說話不知道拐彎抹角。

膝下沒青哥兒時,他就是這麼護著妻女。沒吃上虧,但也因此斷了跑商的道,隻能守著幾家鋪子。是少昧許多油水,但一得一失,他沒什麼不滿。

“你也知道我屋裡已經辦過兩回事了?”鐘氏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老四,彆怪嫂子沒提點你,你該敬著我。”勒大了雙目,加重語氣,“我有三個兒子,你一雙膝蓋頭沒扒滿呢。”

雲禾都不看鐘氏:“我和三哥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中間多個好攪和的,感情也不比從前親近了。”親兄弟尚且如此,何論堂兄弟?終究還是要青哥兒自個能才行。

好啊,敢當麵兒明著說她好攪和,老四真是又長本事了。鐘氏氣大:“青哥兒還沒出息,你個當爹的就……”

“夠了,越說越沒個樣兒。”齊氏被吵得頭都疼,叱罵道:“規矩呢,全塞狗肚裡去了?”警告似的斜了一眼鐘氏,抬手揉額側,看向老四,“你不是來伺候你爹的嗎?”

“兒子這就去。”雲禾轉身便往內室。

沒了當家的在前擋著,王氏打起十二分精神。

之前還想敲打幾句老四家的,此刻齊氏也沒了心情,半闔著眼,悠悠問:“芊姐兒怎麼沒一道過來?”

對王氏,她還是有分滿意的。其生的兩個孩子,相貌上都沒的說。尤其是芊姐兒,可比孟家那攀了高枝兒的丫頭標致多了。

“回母親的話,老爺拿回來幾匹料子,她在家正忙著裁製新衣。”

“姑娘愛俏,咱們芊姐兒又體麵,活該穿些鮮麗的。”齊氏頭也不疼了:“我庫裡還有幾匹好料子,是六年前去邵家瞧太夫人,太夫人給的。你一會挑兩匹帶回去,給芊姐兒。”

鐘氏更不快活了:“太夫人給的,那定是極好的料子。娘可不能偏心。”

王氏卻不想要:“芊姐兒怎麼能偏了母親的好東西?她爹拿回來的料子也很好,夠用了。”

“長者賜不可辭,給你就拿著。”齊氏冷下臉。王氏想什麼,她心裡明鏡似的。真真是鼠目寸光!芊姐兒那般容貌,就該享富貴。

內室裡,雲禾扶他爹坐起,倒了杯溫水來到炕邊:“瞧氣色比昨個要好點。照兒子說呀,藥療不如食補。不管您想不想,還是得吃。”

麵色蠟黃的雲忠恒,方臉闊嘴雙目泛渾。一場病叫他消瘦不少,眼下袋子都掛拉到顴骨處了。喝著兒子送到嘴邊的茶,無力地擺手示意立於一旁的管事出去。

喂了半杯水,雲禾拿了塊方巾給他爹擦了擦嘴:“外頭日頭正好,您要不要起來出去走走,散散病氣?”

雲忠恒也躺夠了,點頭就著兒子的力下炕:“聽老三家的說,你上午又去城東曉山巷了?”他這場病總不得痊愈,是有原因的。心裡難受,一些事不想想明白又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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