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大宅,邵老夫人已經一天滴水未進了。大太太伺候在床邊:“母親,天乾燥,咱們用碗血燕潤一潤心肺。”
老眼渾黃,邵老夫人抬手捶心口:“我這裡揪得生疼生疼。那麼個奴才秧子,怎麼就叫他高中了?”一般歲數,她家伶俐的書航,因著老二家的死,性子變得尖酸,還沒成親就把伺候他的幾個丫鬟全要了。
她心疼死了。
大太太不知怎麼回,乾脆什麼也不說。
邵老夫人哭了:“還有瑜娘。朗氏生的賤丫頭又要得盛了。溫家不定…不定會把棄女的錯都栽她頭上,那日子就真的沒法過了。”
所以二弟妹的死有什麼意義?大太太眼眶紅了。事情過去兩年餘,她肚裡的心還冰涼冰涼,時常半夜驚醒。
“您已經一天沒吃沒喝了,怎麼也要用點。”
邵老夫人搖首,推開送來的燕窩。
見婆母如此,大太太厭煩得很,一股火蹭蹭往上竄,但又發作不得:“會試的消息已經傳來了,今日殿試,想來過不了幾天也會有信。您給拿個章程吧,這禮走不走?”
最恨在此,邵老夫人抽噎,帕子捂上嘴臉,擤鼻子:“哪能不走?你看著備吧。”
眼裡滑過諷刺,大太太點首:“好。”
信到三泉縣衙,縣令李峰欣喜若狂,忙招縣丞與主簿:“快快…我們一道去五嚴鎮賀喜。”會元啊,隻差一步就三元及第。他大功…大功,明年肯定能往上調一調。
喜訊不掩,縣衙聲勢浩蕩。三泉縣就巴掌大點,不多會便都知道了。城東曉山巷荀家,那座立著的牌坊經多年風吹雨打,已透著腐朽。大門就像當初雲禾求上門時一般,緊閉著。
書房裡,荀老夫子追悔莫及:“命啊…都是命。”他有機會一朝揚名四方的,卻因淺薄拒絕了。
該他默默無聞庸庸碌碌一生…該呀!老淚縱橫,他悔,叫了子孫過來,自罰十戒尺,啪啪打在掌心,毫不手軟。
“你們一定要以我為戒。勿因威武畏縮,勿因富貴移性。”
荀家誰能不懊悔?
不止他們,十幾年前笑話雲禾、雲崇青的人,今日臉多少都有些燒紅。三裡街尾雲家,合頌院正屋堂室站滿了人。雲忠誠坐在主位上,雲忠恒背手來回踱步。
齊氏站在眾兒孫前,想說什麼嘴張開又閉上。
興奮激動的心境難以平複,雲忠恒肅穆著臉,眼看著地沉著聲道:“青哥兒十幾年不歇,苦讀書,終於給咱們雲家改換門庭了。我今日把醜話先放這。”
雲忠誠老眼亦寒冽,盯著堂下男女老少。
雲忠恒走到當中,腳下一定,轉身正好與齊氏麵對著麵,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誰要是有膽敢在外胡作非為,敗壞青哥兒前程,那邵家二太太的下場,就是個版樣兒。”
不敢與老爺子對視,齊氏兩肩聳起,費力吞咽了下。她知道老爺子的性子,敢放話就敢作為。
大房雲稻見嬸娘不吭聲,抬手拱禮:“二叔放心,我們都知道好賴。幫不了青哥兒,也絕不給他拖後。”
“是,”雲麥幾個也連忙表態。鐘氏等女眷更是不敢猶豫,自打芊丫頭嫁進沐寧侯府,她們就收斂了。都是宅院走出來的,誰還能真不知道厲害?
“但願你們恪守慎獨,不然…”雲忠誠一聲冷哼:“就不要怪我們手狠。跟青哥兒的錦繡前程相比,誰都死的。”
一錘夯在齊氏心頭,不禁打了個激靈:“是。”
雲忠誠瞥了一眼齊氏,看向大兒:“殿試結果還沒出來,但也快了。以後會有不少眼睛盯著雲家,咱們自己安生還差點。你帶一千兩銀子,去附近擺兩粥棚。邵家冬裡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
“這個好,比擺流水席好。”齊氏附和。雲忠恒一瞪眼,她立時閉嘴。雲忠誠冷聲:“流水席也要擺,但不是現在。”拿了擱一旁的拐杖,站起身。“二弟,咱們去五嚴鎮。”
“好。”
五嚴鎮西頭嶺,雲禾聽著信,歡喜得抱頭蹲地上掉眼淚。王氏也是雙目含淚,管事忙著打賞、備茶。主家大喜,各人都高興得跟什麼似的。等送走了縣太爺,雲禾緩過勁,又興衝衝地去挑建牌樓的地兒。
他兒子,差不了了。
雲禾不知,此刻皇帝正站他兒子考席邊觀卷。雲崇青今日是先在稿紙上將思想詳儘書寫,然後謄抄。皇帝看過他的案卷,覺不夠,移目手稿,久久才離。
微不可查地輕吐口氣,雲崇青筆下始終順暢,尾末一句,治水重在防患未然,不可僥幸矣,切勿絕境話初時,悔之不及。儘完人事,再聽天命,天憐哉。謄抄好不過一刻,鐘聲響,殿試結束。
當晚,皇帝躺下還在想雲崇青所答。天地做莊,人不及螻蟻。災來,百姓苦,士族坐朝堂悲天憫人,歸府豐衣足食,兩袖輕盈無重負。重負誰在擔,百姓與君王。
汕南堤壩,從來都是重防。滿朝文臣不懂他心,他巴不得鞏建、加固堤壩的那些金銀全白費了,如此便是無天災。大臣們心疼百萬兩白銀,他卻不心疼。
禦前首領太監方達,聞歎氣,忙走近龍榻,低聲道:“皇上,您還沒睡?”
皇帝拗起身,盤膝而坐:“汕南堤壩還是要加固,朕意已決。朝裡有誰再多言,就讓誰立下狀書。哪天汕南要是因水患有百姓喪,便由誰來抵命。一家不夠,就一族來。”他倒看看誰還敢阻撓?
雲崇青說的一點不錯,無關己身,不疼不癢。史記有載,幾多君王下過罪己詔?建和六年災後,他下過。皇帝忘不了那場水患卷走多少人,又有多少災民流離失所。
方達跪地:“皇上仁愛百姓,天下大福。”
輕哂笑之,皇帝躺下閉目。翌日早朝,見沐寧侯也在,他倒不意外。一則,早朝後,便要開始殿試判卷。二則,沐晨彬不才上了本密折嗎?
溫垚見著沐寧侯,就覺今日不宜張嘴。戶部侍郎竇嶂出列:“皇上,四皇子府已建成,六皇子府和安欣公主府…”
“戶部不是沒銀子嗎?”皇帝冷臉:“安欣才十一歲,哪就用急著建公主府了?”
竇嶂沉凝兩息,稟到:“皇上,汕南堤壩建和十九年工部才查檢過,並無大損。”
“朕不是要推了重鞏,是要加固。”
翰林院大學士周計滿走出:“皇上愛民,民之福兮。可近五十年,汕南隻建和六年有過災情。臣以為汕南堤壩用之足矣。”
沐寧侯不喜周計滿此言:“汕南堤壩自鞏建好後就未整修過,十三年了,你怎麼肯定大水來時,堤壩頂著住?”不給周計滿答話的機會,“你是做得了老天的主,還是做得了堤壩的主?”
“老天和堤壩的主他都做不了,但有能做的。”皇帝指頭一動,禦前小太監立時碰了早就準備好的狀書到翰林院大學士跟前:“大人,您過目。”
周計滿已經在看了,隻不等看完,咚一聲跪地:“臣該死,皇上息怒。”
百官繃神。皇帝冷目掃過一個個大臣:“朕不想再下罪己詔了。汕南堤壩可以不加固,但若再遭災,朕就拿你們去告慰受災百姓。”
“臣等罪該萬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再無異議,皇帝滿意了。下了朝,便下旨召沐晨彬回京。既然姚成存疑,那沐晨彬留在泊林就有些礙手礙腳了。把人召回來,讓姚成放開手腳作,如此他也好下鍘刀。
兩天判卷,三月初九,百官及三百貢士齊集奉誠殿內外。辰時皇上駕到,恭迎萬歲聲驚天震地。
“平身。”“謝皇上。”百官起身,文武分列兩側。三百貢士在殿外等候。
今日皇帝心情上佳,不免多說兩句:“天佑我大雍,予遼闊疆域,再賜賢能濟濟,朕甚感慰。子讀聖賢,為國為民。朕近賢以報之,亦望賢能展所長,精忠報國,憂君之憂,為民謀福祉。”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貢士心情澎湃,聲高洪亮。
“平身。”皇帝開始公布一甲:“雲崇青何在?”站在武官列首的沐寧侯,嘴角壓不住了。朝裡誰不知他們關係近?逢喜事就應該笑。
今日大紅錦袍加身的雲崇青,更顯雋秀,大步出列:“學生雲崇青拜見皇上,皇上萬歲金安。”
“聰敏靈慧,天之厚愛。年少有為,卿之勤勉。”皇帝不掩欣賞之情:“朕點你為狀元,望來日你能贈清明予俗。”
雲崇青沉定:“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學生當鞠躬儘瘁死而後已,不負皇上厚望。”
“好,授官從六品翰林院修撰。”“謝皇上。”百官起身,文武分列兩側。三百貢士在殿外等候。
今日皇帝心情上佳,不免多說兩句:“天佑我大雍,予遼闊疆域,再賜賢能濟濟,朕甚感慰。子讀聖賢,為國為民。朕近賢以報之,亦望賢能展所長,精忠報國,憂君之憂,為民謀福祉。”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貢士心情澎湃,聲高洪亮。
“平身。”皇帝開始公布一甲:“雲崇青何在?”站在武官列首的沐寧侯,嘴角壓不住了。朝裡誰不知他們關係近?逢喜事就應該笑。
今日大紅錦袍加身的雲崇青,更顯雋秀,大步出列:“學生雲崇青拜見皇上,皇上萬歲金安。”
“聰敏靈慧,天之厚愛。年少有為,卿之勤勉。”皇帝不掩欣賞之情:“朕點你為狀元,望來日你能贈清明予俗。”
三元及第,文武震撼。大雍建國以來,第二人。
雲崇青沉定:“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學生當鞠躬儘瘁死而後已,不負皇上厚望。”
“好,授官從六品翰林院修撰。”“謝皇上。”百官起身,文武分列兩側。三百貢士在殿外等候。
今日皇帝心情上佳,不免多說兩句:“天佑我大雍,予遼闊疆域,再賜賢能濟濟,朕甚感慰。子讀聖賢,為國為民。朕近賢以報之,亦望賢能展所長,精忠報國,憂君之憂,為民謀福祉。”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貢士心情澎湃,聲高洪亮。
“平身。”皇帝開始公布一甲:“雲崇青何在?”站在武官列首的沐寧侯,嘴角壓不住了。朝裡誰不知他們關係近?逢喜事就應該笑。
今日大紅錦袍加身的雲崇青,更顯雋秀,大步出列:“學生雲崇青拜見皇上,皇上萬歲金安。”
“聰敏靈慧,天之厚愛。年少有為,卿之勤勉。”皇帝不掩欣賞之情:“朕點你為狀元,望來日你能贈清明予俗。”
三元及第,文武震撼。大雍建國以來,第二人。
雲崇青沉定:“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學生當鞠躬儘瘁死而後已,不負皇上厚望。”
“好,授官從六品翰林院修撰。”“謝皇上。”百官起身,文武分列兩側。三百貢士在殿外等候。
今日皇帝心情上佳,不免多說兩句:“天佑我大雍,予遼闊疆域,再賜賢能濟濟,朕甚感慰。子讀聖賢,為國為民。朕近賢以報之,亦望賢能展所長,精忠報國,憂君之憂,為民謀福祉。”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貢士心情澎湃,聲高洪亮。
“平身。”皇帝開始公布一甲:“雲崇青何在?”站在武官列首的沐寧侯,嘴角壓不住了。朝裡誰不知他們關係近?逢喜事就應該笑。
今日大紅錦袍加身的雲崇青,更顯雋秀,大步出列:“學生雲崇青拜見皇上,皇上萬歲金安。”
“聰敏靈慧,天之厚愛。年少有為,卿之勤勉。”皇帝不掩欣賞之情:“朕點你為狀元,望來日你能贈清明予俗。”
三元及第,文武震撼。大雍建國以來,第二人。
雲崇青沉定:“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學生當鞠躬儘瘁死而後已,不負皇上厚望。”
“好,授官從六品翰林院修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