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2 / 2)

商戶子,走官途 七月犁 12038 字 3個月前

“識字。聽她以前的鴇娘說,還識不少。她兒子也識字。”

“一會我手書一封,讓常河叔尋機塞給田芳。”

“您手書?”常汐不認同。

溫愈舒勾了勾唇:“左手。”學的先生,練了兩三年了,不甚自如,但感覺還不錯。“若是人有用,我倒不介意想法子送她去三泉縣和春堂治病。”

“您怎麼就知道她於您有用?”問是這麼問,但常汐心裡也十分可憐田芳。

“因為她兒子極美。”溫愈舒往水裡縮了縮,幽幽言道:“自古財與色最是能迷人心智。財打不動的,色許能。又有溫飽思淫,財厚了,心難免騷動。財·色…權·色…色字頭上一把刀。”

常汐露笑:“希望儘如您所願。”

屋內沉寂一時,溫愈舒洗好穿上衣,看了眼沙漏,坐到妝奩前:“夫君說最近京裡會送客滿樓的賬本來,也不知什麼時候到?”

“您閒了?”

“沒閒,就是有點擔心二表嫂。”溫愈舒眉頭緊蹙:“算著日子,她應該生了,可前兩天到的那封信裡,提都沒提。有舅舅跟姐夫在,我倒不擔心真出什麼意外,隻是放不下。”

“我也正掛著這事,沒提不是侯爺忘了,便是沐二夫人這胎生得不順當。”

“府上添丁,哪能忘?”十之七八是生產不順,所以她才憂。絞乾了發,溫愈舒去偏屋小書房,寫了封信交於姑姑。又在簷下靜站了一會,直到壓不住困意,才回屋上床。

不知睡了多久,身側一沉,她一下驚醒。見著想念的男人,不禁委屈。

“你怎麼才回來?”

雲崇青抱住兩眼生淚的媳婦,重重親了親她的額,解釋道:“昨日我們到吹鄖縣遇著了點意外,耽誤了些工夫,故今天離開得有點晚。”忍不住情動,大手掌著媳婦的後腦,臉緊貼著她,一下一下嘬著粉唇。“我昨晚都沒睡著。”

“我也想你想得緊。”溫愈舒被他嘬得難自禁,伸出小舌。

張嘴攫住,深吻。雲崇青眼眶都暈紅了。訴情貪歡至雞鳴,夫妻相擁入眠,天大亮時才醒。

早膳後,溫愈舒見人安坐榻上,沒有要去衙門的意思,便沏了茶:“你還記得在城北遇著的那個染上臟病的女子嗎?”

“記得,怎麼了?”城北混亂,雲崇青已有意要拿來開刀,大作整頓。

“我讓常河叔查了。”溫愈舒細細與他道來,說完就斷言:“她兒子沒了,八成跟高頭大馬有關係。”

雲崇青湊首去聞茶香:“原來我是受了無妄之災。”田芳苟活,應非貪生。難時遇貴,可謂絕處逢生。不癡不傻,定會珍重。

“你在吹鄖縣遇著什麼事兒了?”溫愈舒氣說來就來,微鼓起兩腮,挨著榻。就昨夜提了一嘴,晨起到現在也不講講,她都等了許久了。

“遇到拐子了。”雲崇青扭頭看向門口:“這會蔣方和應已經將屍身送去知府衙門了。”

“死了?”溫愈舒錯愕,忙回想夜裡,他身上好像沒不對。

雲崇青輕嗯了一聲:“之所以送知府府衙,是因那牙婆拿不出官府發放的印書,還口口聲聲說是知府的人,為知府夫人辦事。自絕時,也是極果斷。這些還是輕的,要命的是,她當著吹鄖縣百姓的麵講,李文滿是響州府的天。”

好大的膽子!溫愈舒彎唇,有意問道:“知州大人不會信了她的話吧?”

雲崇青收回目光,胳膊抵在茶幾上,托著下巴,望著媳婦笑言:“本官倒是想相信知府大人,可也要知府大人拿出誠意來呀。”

“壞透了。”溫愈舒忍俊不禁。

都這時了,一心撲在修路上的譚毅竟還沒帶著路道圖來知州府?雲崇青想他大概是被李文滿叫去了。

還真被他猜中了,此刻知府府衙裡李文滿麵色鐵青。蔣方和簡直放肆,一大早的給他送具死屍來,說是在吹鄖縣抓的拐子。屍身都發臭了,還敢呈上供書。

供書上更是一派胡言。雲崇青才來幾天,摸清響州府的門道了嗎?想誣陷他,做夢!

“你來說,雲崇青許了你們什麼好處,叫你們合起夥來對付本官?”

譚毅看著那張攤在地的供書,有心想替雲大人辯解兩句,但細思發現還是實事求是得好:“大人,抓牙婆的時候,不止蔣通判、下官在場,還有不少百姓也親眼見證。供書上所述,沒有半點虛…”

“閉嘴。”李文滿厲聲:“彆跟本官談什麼吹鄖縣百姓,你們以為本官不知嗎?雲崇青在吹鄖縣都發上糧了,為的是什麼?是收買人心。”

“那不是發糧,是賒糧。”譚毅駁道:“雲大人沒有收買人心,此回去吹鄖縣亦非有預謀…”

“誰說沒有預謀?”李文滿打斷譚毅:“他在抵達響州府的第一天,就有意引起事端,說要去吹鄖縣。牙婆拐騙稚幼之事,誰敢保證不是他設的圈套?”

蔣方和聽不下去了:“大人,您要是冤屈,可以著人去請了雲大人來,當麵對質。另,下官還有一事要稟,近來不少生臉中人四處買稚幼,打的都是東郊牧姌居的名頭。此事,雲大人已知。”

“什麼?”李文滿驚起。

“大人若沒什麼事,下官就先告辭了。雲大人有交代,要清查州府及十七縣牙行,揪出那些生臉中人。”蔣方和說話硬氣:“若買賣有違大雍律例,嚴懲不貸。”

李文滿心中那股熟悉的不寧再起,比之前更甚。他大力吞咽,強自鎮定…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下官告辭。”蔣方和後退兩步,轉身離開。譚毅也想走,他懷裡還揣著幾張路道圖。

沉靜許久,李文滿慢慢坐回椅上:“你一五一十地將你們去吹鄖縣的經過講予本官聽。”

“是。”譚毅耐著性子,從在城門口聚集開始說起。

過了午時,雲崇青在知州府見著了譚毅。叫了記恩、六哥來,就著路道圖一道商議,直至天黑透才定下吹鄖縣的路道走向。

“你回去算計下,看需多少銀子,寫個章程出來。合理,我就給你撥。”

“是。”譚毅巴不得現在就去吹鄖縣修路。州府接下一段時日,安生不了。他一點不想摻和。“用心點。”雲崇青放言:“吹鄖縣這邊路修得好,之後其他十六縣可能多要麻煩你。”

“大人,這…這是大功一件。”譚毅愕然,還會被載入響州府州誌中,於他日後仕途大益。

雲崇青莞爾:“所以你要好好修。”

“下官以為…”譚毅羞言。

“以為什麼?”雲崇青後靠,倚在椅背上:“我與你過往不識,初見麵雖有不快,但彼此也算坦蕩。用你,是因你真的在為民做事。結果是不如意,可你到底竭儘全力了。”

譚毅鼻酸,眼裡閃動晶瑩。

“我不否認自己亦存了私心。”雲崇青臉上笑意散了:“響州府什麼情況你心裡應也有幾分數。一個能為民謀福的好官坐穩了位,這裡便少一個位予為官不仁者。一增一負,二矣。我清理起來,會輕鬆許多。

另,有今日清正,待他日你居高位時,想來也會同我一般護衛正道。長此以身作則,相承相傳,何愁朗朗乾坤?”

振聾發聵,譚毅紅了眼眸,彎膝跪下,哽咽道:“大人,是譚毅狹隘了。”這便是他的“贈清明予俗”。

“不要跪我,你當感激自己十年寒窗不曾放棄,才有了如今造福一方的機會。”雲崇青微笑:“你我都要珍之重之,不留遺憾。”

“多謝大人,大人今日所言,譚毅定銘記於心。”

送走了譚毅,記恩就趴到了案桌上,細觀他老弟。

“怎麼,剛我哪裡說錯了嗎?”雲崇青不欲結黨,但卻望著能多幾個好官。

“沒有,就是想著你哪天收心了,可以去坐國子監祭酒的位。”記恩抹了把濕潤的眼睛,青小哥兒是從沒讓他失望過。

雲崇悌合上賬冊:“結善因,得善果。我們跑商的都喜與人為善,講究多個朋友多條路。十二弟,做得極好。”

“不說譚毅了,李文滿那你打算如何?”記恩站直,端了茶來喝。

“先不理他。”雲崇青已經想好了:“吹鄖縣要修路的事,無需掩著。待傳出風聲,其他十六縣的縣官肯定坐不住。他們動作起來,是人是鬼,就好分辨了。我這一手著人勘察十六縣地況,一手查牧姌居。”

雲崇悌有疑:“查牧姌居做什麼,不是應該籌銀子嗎?”

“單純了吧。”記恩朝老弟豎了大拇哥:“牧姌居裡養了不少小,要是能弄到本名冊,那就不愁銀子了。”

“你們就不怕捅了天啊?”雲崇悌佯裝怯懦。

能捅到頂嗎?雲崇青斂目,輕語:“不破…不立。”神色一凜,“老槐一家,查得怎麼樣了?”

記恩答話:“我嶽父已經把根底都摸清了,乾淨。”

“那就跟他提一提,讓他兒子入府做文書的事。”雲崇青看向六哥:“你再幫我察聽下南川省有誰好龍·陽?”

啥?雲崇悌詫異:“你咋想起查這出?”龍·陽之事尤其私密,是隨隨便便能察聽到的嗎?

雲崇青露笑:“我聽我媳婦說,有人家丟了一個長相非常漂亮的兒子。十三四歲沒影兒的,現在十六。”

“在哪丟的?”記恩盯著他老弟:“有你長得好嗎?”

“在南川省。長什麼樣,我暫時不知。”雲崇青很了解他媳婦,做事一向縝密。既盯上田芳的兒子,就一定會從田芳那弄到她兒子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