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好久，才想起要向身後那人道謝。自從陛下走後，他的精力便一日不如一日，在強撐著為扶蘇打理帝國十年後，他終是從朝堂上退了下來。在他退下的那一日，扶蘇還十分擔心地為他召來許多的名醫，想要緩解他見到幻覺的症狀，可惜，所有人都說，李丞相隻是憂思過重。
可還沒等他開口，他就見到了陸千秋滿是不讚同的臉。看到李斯變幻的臉色，他無奈道：“還不先穩定你的新境界？”
李斯傻愣愣地站著，見到他囑托，他“哦哦”了幾聲，可就是不動，顯然是還沒回過神來。
陸千秋就隻好拍了一下他的額頭，在無數光怪陸離的視界當中，李斯感到了某種無比寧靜的安然。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如同煥然一新般，渾身上下都表達出了一種放鬆的喜悅，他往後退出一步，目光灼灼，按照當初大秦的禮節，叩拜在地上道：“多謝陛下助我！”
陸千秋又重新坐了下來，笑著道：“現在不覺得我是幻覺了？”
李斯瞬間就臉紅起來，他支支吾吾，目光也躲閃不定，他妄圖解釋道：“我這……我以為……陛下是到了比天要高的境界……這大秦的一草一木、一星球一外域，都隻是陛下您的一份子而已……”
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強行解釋太尬。
陸千秋一招手，李斯剛才掉下的那根魚竿就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他放下魚線，淡淡道：“你該知道我並非是逝去。”
李斯就慚愧道：“是臣下多思了。”
陸千秋又道：“你該知道，我同樣是放不下你們的。”
李斯的麵上如有光，他深深拜伏道：“讓陛下擔心了，是臣等的罪過，陛下之心，罪臣不知該如何回報……”
陸千秋甩開魚竿，一尾金色的鯉魚在他的鉤下左右擺動著尾巴。陸千秋陷入了沉思，李斯也不由得望過去一眼，他記得，他引流過來的這條河，絕沒有這樣一看就不普通的金鯉魚。
陸千秋無語了下，他將這魚重新拋回到河流中，那鯉魚搖頭擺尾，就想要重新回複自己的真實麵貌。一時間，風起雲動，高天上有雷霆炸響。
但都被一指斷去。陸千秋點在將要化形而出的幻影金龍的額頭上，在其依戀的眼神中，他安撫道：“回到扶蘇身邊吧，氣運這種東西，分離了太久可不好。”
那金魚又轉了幾圈，在陸千秋默默搖頭中，它遊一段距離就回一次頭，在九次回首後，它終於垂頭喪氣地離開，原地落下幾滴金色的淚珠。
李斯不由感慨道：“陛下之功績，能使得氣運化龍，陛下之恩德，更是能使這神龍主動來投，可見您對這天下眾生的影響，是任何一個人也比不過的。”
陸千秋想起了自己在這夢外做下的那個決定，他有一瞬間的黯然，但很快，那種決然的心卻更堅定了幾分。他笑了起來，負手道：“沒有什麼是無法取代的。我相信，不論是你們，還是大秦那千千萬萬的百姓，都能夠走出一條更為通暢的大道。我對這一點，比對自己都更相信。”
李斯心內生出惶恐，他連忙道：“不，我等怎麼能……”
陸千秋看著他，目光溫和，透出全然的信任。
李斯就頓住了，良久，他目視著對方，再不見之前一絲的頹然，他鎮靜道：“臣等，必不負陛下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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