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2)

“南洲, 宿飲月。”

宿飲月迎著兩方人馬驚疑不定的目光,坦然地報出自己的名姓來曆。

嚴琢身為這一代的劍門弟子之首,劍門聖人最小的親傳,自是接下這一句, 極淡道:“原來是宿家少主。”

他看著似在寒喧,籠於劍柄上的五指卻始終緊握, 隨時預備著暴起拔劍。

嚴琢不像儒門林修文等人, 見了宿飲月滿心滿眼皆是時局大勢, 天下為棋的考量,也不像其他人, 腦內除卻宿大小姐人美脾氣大的八卦彆無他物。

宿飲月報出來曆前,和報出來曆後, 他所思所想都很簡單,很純粹。

升仙果、天榜第一,各憑本事,劍下定勝負, 無論哪門哪派的少主親傳都是一樣。

相較之下,林修文卻無嚴琢這般的戰意, 隻草草招呼了一句,堪稱敷衍:“想不到又能有幸遇到宿家少主。”

他所有心神皆放在平白無故出現的法家宗主身上, 見對方不回自己,大著膽子再度請教道:“弟子竟不知師尊前來, 有失遠迎。”

他這樣強調再三, 嚴琢也似注意道法家宗主的存在, 微微皺著眉將目光放到法家宗主身上片刻後,終於是低頭以示恭敬。

不管林修文,還是嚴琢,都不曾懷疑過法家宗主以大乘修為親臨這後輩的秘境破壞規矩,有所圖謀。

因為他們都曉得法家宗主是最重法的那一個,更何況區區一個仙台秘境,確實沒有多少東西值得法家宗主圖謀。

無論是升仙果還是年輕一輩的天榜第一。

法家宗主負手而立,沉著臉色,卻遲遲不應。

要他怎麼說?

要他說自己專程為殺宿飲月而來,結果陰溝裡翻船,先是被突如其來的雷霆震住,然後被三個他以為的小輩一同陰了一把,最後被宿飲月綁到這裡來的嗎?

他為法家之主,號令儒門近半勢力,堪稱此界聖人以下的第一人,他不要麵子嗎?

宿飲月略帶輕佻的聲音打破各懷心思的靜謐:“林親傳何必窮追不舍?你看法家宗主是與我一道來的,心中不就有答案了嗎?”

這答案林修文還真沒想到。

就連事不關己的嚴琢等人,也有點不可思議地抬頭,等著宿飲彆說下去,看看究竟是何等答案。

宿飲月眉眼唇邊都帶著笑。

隻是這笑和他往常的不一樣,算不得明徹無瑕,很浮,帶著自以為是的輕薄炫耀,淺得讓人一望即穿,偏偏動人極了。

明知故犯,美色如刀。

宿飲月語調也有刻意的慵懶:“林親傳與法家宗主師徒關係向來親厚,怎麼就不知道法家宗主青眼於我,一直想要收我為徒而不可得,於是巴巴跑來秘境給我保駕護法呢?”

除了顧盞幾人心知肚明究竟是什麼情況以外,餘下眾人皆是大驚。

林修文脫口而出:“不可能!”

他是和法家宗主關係親厚。

但法家宗主和他整日談的無非就是借宿飲月之死發難各方,法家宗主又沒老糊塗,怎麼可能起收宿飲月為徒的心思?

“為什麼不可能?”

宿飲月問他:“法家宗主曾經所做種種,不就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嗎?”

林修文沉默下去。

雖然說…這個用詞好像有點不太貼切,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宿飲月一攤手:“他心知以我出身,什麼都不缺,絕不可能為一個不值錢的親傳位子來法家和你們一起死讀書吃苦,於是打算反向為之,引起我注意,威逼我就犯。”

如果不是了解法家宗主為人,林修文差點就要信了。

饒是如此,他的反駁聽上去也不太有力:“不可能,以師尊為人,天下為公,斷然不可能如此意氣用事。”

宿飲月眼見有戲,添油加醋,整個人的鎮定從容,和林修文的動搖形成鮮明反差:“不是如此,為何那麼多人,他偏偏選我下手,不惜大動乾戈,煞費苦心?”

這個問題連林修文都無法回答,他也曾想過,與宿飲月有相似身份的人大把大把,其中不乏比宿飲月更好做柿子的,為何法家宗主獨獨要執著於宿飲月。

他陷入可疑的沉默之中。

宿飲月冷酷無情地蓋上最後一把稻草,壓死林修文這隻駱駝:“要不然,你如何解釋我現在仍能活著和法家宗主同行,活著見到你?”

是啊。

這才是林修文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自己師尊的神通,他見識過。

哪怕是分魂前來,怎麼想都沒法解釋宿飲月能夠在法家宗主手下成功逃生,還一路同行。

他越想越覺得這才是唯一合理的解釋,越想越覺得懷疑人生,最後顫顫巍巍望向法家宗主:“師尊……這一切,難道真的如宿家少主所說一樣嗎?”

嚴琢神色也是如出一轍的懷疑人生。

一旁謝積光忍笑忍得辛苦,抬手擋臉,生怕自己哪一刻就會當場笑出聲。

蕭鳳辭索性走到宿飲月身後,將頭伏在他肩上,笑聲悶悶的,顯然是已經忍不住:“我…我竟不知道阿月這幾日居然還有這等隱情。法家威大,我南洲世家卻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是該討要個說法。”

如果她笑得不是那麼明顯,那麼也許這番義正嚴辭的說法還會有幾分威懾力。

顧盞倒是最無動於衷的那個,時至此刻,他依然是最開始的模樣,冷戾漠然,護住宿飲月另一側肩頭,硬生生把他從蕭鳳辭那邊扯了出來,護到自己身後。

“夠了!”

法家宗主修行多年的涵養終於破功,怒氣勃發,臉色鐵青。

最可氣的是,礙於誓言之故,他無法反駁宿飲月的話,隻能捏著鼻子默認他那套胡編亂造,荒謬到可笑的說法!

法家宗主閉了閉眼,儘量去收斂一發不可收拾的怒氣,恨聲道:“逆徒!”

他是在恨林修文被自己教導許久,到頭來卻被他人三言兩語輕易動了心誌。

放在林修文眼裡,則是另一種意思。

他麵色刷地慘白下去,啞聲道:“是,師尊,弟子明白了。”

法家宗主:“???”

你究竟明白了什麼玩意兒???

林修文意味難辨的眼神落在宿飲月身上許久,終是抬手製住他身後躁動而不知所措的法家弟子,自己後退數尺,以示謙讓:

“既然師尊親帶宿家少主前來,升仙果和天榜第一都是宿家少主,弟子自不會爭搶。”

法家宗主:“……”

逆徒!

說完林修文恭恭敬敬一欠身,“秘境還有諸多時日,弟子該領著師弟繼續前行,便不在此叨擾師尊了。”

說完他轉身便走,由於過度的震驚,離開的步伐竟不太穩健。

慘得讓嚴琢這等嫌棄儒門子弟太過死板迂腐走極端的劍修,都不禁心生同情。

他沉思幾息,冷冷開口問道:“宿大小姐是鐵了心要升仙果?”

宿飲月:“不錯。”

境界誰都不嫌高,況且法家的針對,男裝的雷劫,總讓宿飲月心底有種不踏實之感,仿佛原主身世還牽扯到更多不可探尋的隱秘。

秘境中顧盞是幫他,謝積光是幫他,蕭鳳辭是幫他,可未來呢?

劍修所能倚仗的,說到底也隻有自己一柄手中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