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2 / 2)

宿飲月:“……”

考慮到宿朝鳴和顧盞一起去打道門聖人的話,贏不會成為影響戰局的重要籌碼,輸說不定還會影響顧盞的正常逃跑拖後腿,他隻得遺憾地放棄這個想法:

“那我們還是準備準備離開罷。”

******

宿飲月落了地,還未從千裡跳高的刺激失重感中緩過神,就左右打量一番周圍,確定自己的確落在了仙台城中。

今天一早,他本該和宿家一眾人一起踏上回南洲的車隊的。

事實上宿飲月也踏上了車隊,為取信宿朝鳴跟著一起走了近千裡路。

多謝宿朝鳴的闊綽手筆,讓宿飲月輕而易舉地在儲物戒中翻檢出一件替身幻器,往裡輸自己靈力後,儼然是世上的另一個他,隻消宿朝鳴不進車廂查看,不難瞞天過海。

多謝劍三的神行千裡傳送技能,讓宿飲月能夠輕而易舉把自己從千裡之外的高空準確傳送到仙台城,而不引起任何一人的注意。

他猶疑一會兒,還沒想好道門聖人的居處到底該往哪邊走,就聽身後傳來一道含笑的男子聲音:“宿大小姐?”

宿飲月轉過身去,謝積光站在離他幾尺外的地方,陽光落在他蒼青衣衫上,一瞬間綺羅生輝,照得謝積光容顏明俊不可逼視,是三春山水,朗秀絕倫,也是春閨少女夢中策馬而來求不得的人

宿飲月脫口而出:“你怎麼也來了這裡?”

“一是因為我的修為好巧不巧,恰比宿家家主高上那麼一點,能察覺到宿大小姐的不對勁。”

謝積光有條有理回他,說到後來斂起笑意:“二是,於我私心,我不想宿大小姐再出事了。”

自是傾了十成十的心力

謝積光看向她,揚唇而笑:“我想想宿大小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想來是不放心仙台城中人的性命,為道門聖人而來?”

宿飲月隻答了一個是字。

因為謝積光所言,切切實實是他心中所想,無可辯駁,也無需多餘補充。

兩人在街上一邊走,一邊談,明明論相貌均是不世出得出色,不知為何,卻好似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不曾見到他們兩人,也不曾聽到兩人談話。

“宿大小姐。”

謝積光難得褪去玩世不恭之色,認認真真勸她道:“以你的修為境界,去尋道門聖人根本是送死,連陸亭都不指望你,隻希望你能活下去。比如先回南洲,然後釋門劍門的聖人得知其所作所為,必然震怒,你大有夾縫求生,韜光養晦之機。雖然憋屈,總比去送死強上太多。”

劍門聖人於他,也理應是道門聖人於陸亭,儒門聖人於法家宗主的存在。

可謝積光提及時,語氣相當淡然,眉頭不挑一下,像是在說毫不相關的陌生人。

宿飲月靜靜道:“我知道。”

日光下,他肌膚纖白,長發烏黑,黑與白的對比極致鮮明到天工造物的地步,哪怕華服加身,衣裙委地,也隻像儘善儘美的冰玉雕塑,精美易碎,全無人氣。

謝積光對著他,也不由得放輕口吻,動作小心。

“你看。”

他攬過宿飲月臂彎,讓宿飲月遙遙遠望。

仙台城在北洲中央,集四方勢力,委實是極壯觀的一座城池,數不清的高簷飛鈴,塔尖墜燈,層次錯落地綿延著,延到雲氣裡隱隱約約,延到朝霞下融作一體的輝煌。

“這裡的建築風格甚至都和南洲不一樣。”

謝積光笑了一下,提及的話題相當牛馬不相及:“宿大小姐,仙台城不是你生長的土地,沒有你血脈的來源。城裡絕大多數人可能和你就一場天榜的交集,他們的悲歡你不理解,他們的性命於你也不相乾。哪怕救了他們,他們甚至不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麼,救他們的人是誰,該恨你的還是會恨你,該罵你的還是會罵你。”

宿飲月發現謝積光光下的眸色相當高遠,相當寬和,大有將一切山川湖泊吞吐入內的氣魄:

“你真要為他們赴一場十死無生的局,賭下自己性命道途,賭上自己與家人朋友再不能相見,甚至不得魂歸故土的可能?”

宿飲月依然靜靜道:“是。”

說完他又加了一句:“都一樣。”

反正他的故土從來不在這裡,那麼自然都一樣。

“謝界主說完,該我說了。”

“一來按陸亭所說,道門聖人認定我是那個他一心想殺的命定之人,絕不會輕易放過我,宿家能走,我不能走,跟宿家在一起,才是真正害了宿家。”

“二來我不是一定想硬殺道門聖人,隻想阻止此事保全性命,顧盞在此,和他裡應外合,說不定有幾分生機希望。”

“三來——”

前麵兩點宿飲月皆說得流暢有力,換作一個不清楚內情的在這裡,恐怕真要當他有十成十的把握。

獨獨到了第三點,他頓了頓,知道自己癡心妄想,居然笑起來,眉眼裡的光活了一般徐徐流轉,所有冰的玉的沉凝的全都被打破,露出底下溫的熱的跳動的一麵,活色生香。

宿飲月眼睫半低,從那些恢弘的摘星樓閣下下看,看到人聲鼎沸的,相當富有生氣的街道。

這才是世界的真實所在。

謝積光也跟著他沒來由地笑起來,似是早知悉他心中所想。

“第三點。”

宿飲月道:“陸亭將這事告訴了我,就算是將這事托付給了我,他也是走投無路,下意識想要向我求助。”

他揚眉而笑,少有的眉梢春風吹化眼底冰雪,化成瀲瀲春水,豔豔花枝:“就像之前陸亭說的,有些事不能去做,但不得不做。”

“我做我的事,旁人做旁人的事,我想什麼和他們不乾,他們怎麼想我,更與我何乾?”

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比陸亭好多少,就敢大言不慚地去接陸亭也不敢放手做的擔子?

謝積光想問他。

神使鬼差,謝積光說出來的是:“要想殺道門聖人,我可幫你。”

宿飲月訝然。

“有一個條件。”

其實不用條件也行的。

雖然謝積光平時殺人要天價報酬,但殺的多數是他沒興趣的人,他不得不給自己找點殺人的理由。

比如說錢就是維持他本心的一個手段。

所以興頭真正上來時,謝積光不要錢,單憑本心也可以殺人的。

要不然儒門聖人是怎麼被刺的。

但天大的機會擺在眼前,不拿回自己想要的未免太過可惜。

“我要拿回那封婚書。”

******

謝積光意念轉到儒門聖人的同時,在相當遙遠的儒門書院裡,臥在床上的少年手指動了動,以極緩的速度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尚帶著久病的渾濁無力,眼神卻相當清亮,像能刺穿世界萬物,永不甘心止息的一團火。

昏睡時陸續發生的大事,如潮水一般朝儒門聖人腦海裡湧來。

這便是聖人的能耐,足不出戶手不動,也可將天下大勢知曉得清清楚楚。

“蠢貨!”

聖人看了一半,便相當痛恨地罵了起來。

他罵完仍不解氣,意猶未儘加了一句:“真是蠢貨!”

******

道門聖人所居,自是仙台城中最好的,最清幽的,靈氣最充足的地段。

他大弟子易見跪坐在他麵前,憂心忡忡:“師尊,小師弟將消息透露給了宿家的少主,可會有不妥之處?”

宿家不要緊,宿家的少主卻不一樣。

那是他師尊想殺他想了近百年的人。

道門聖人像極神台上的金箔塑像,縱使神態溫和,唇畔含笑,依舊疏離得可怕,瞧不出半分親近之意:“阿見啊。”

他歎道:“你和你師弟都太年輕。”

一個年輕得考慮不周全,另外一個年輕得熱血上頭,不顧後果。

“消息,我本是打算告訴阿亭的,我和他師徒之間,不該有隔閡。但我不想讓阿亭告知宿家的少主,我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

“至於我為何讓阿亭告訴了宿家的少主,自是因為這樣能讓宿家少主留下來,否則他才會真正跑得沒影。”

宿飲月身邊的幾人都不簡單,都一心護他。

饒是道門聖人,也很難說自己能不讓這幾人察覺蛛絲馬跡,徹底殺死宿飲月。

所以隻有讓宿飲月真正心甘情願留下來後,方計其他。

易見聽得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聖人也不欲繼續說下去,揮袖掃了棋盤,黑子白子各歸其位,又是乾乾淨淨一片縱橫線:“去吧,你忙你的。”

易見依言退下。

聖人室內發生的一切,都通過看不見的無形霧氣傳入顧盞神識。

北域魔族,就是煞氣所生,煞氣所化,雖然修行以後能化成人形,本體一直是虛無縹緲的一團氣。

顧盞此行特意帶到仙台城的魔族,為其中的佼佼者,自然出神入化,不為人察。

他聽到宿飲月三個字時,外表看上去無動於衷,可眼底藏的殺意如深海潛淵,不知什麼時候便會擇人而噬,掀起一場滔天巨浪。

道門聖人是真的想殺宿飲月。

這個念頭在顧盞心裡過一遍後,如在曠野處蕩起無數聲回聲,一遍遍如刀懸在側,虎臥榻旁,將他殺意激到最頂點。

道門聖人是真的想殺宿飲月。

他曾經殺了自己的家人親眷,如今還想殺自己唯一的光亮所在。

好得很。

確定好方位以後,顧盞抹去霧氣,慢慢將擦好的劍鋒斂入了鞘內。

他沒有特意去尋合適的時機方位,也沒有即將麵對聖人的膽怯緊張。

近百年的北域時光早就將廝殺沉澱成熟悉到骨子裡的本能,相當無謂。

隻要他想,什麼時候不是好時機?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