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抱琴為首的永壽宮鐘妃腦殘後援會就濾鏡十米厚無腦吹誇她:娘娘寬和,娘娘大度,娘娘端莊!
直到柳麗容那日在禦花園裡,在明知鐘情站在那叢海棠花後,也依然嬉笑著說出了那句誅心的......
鐘情低下頭,自嘲地笑了一下,輕輕掙開成帝的手,擰乾了手中那塊純白的方巾,伸手探了沐浴的香膏過來,一邊將其一點一點地塗在了成帝的背上,一邊緩緩地開了口:“臣妾沒受什麼委屈,這宮裡,誰又上趕著來臣妾這兒找什麼不痛快呢......臣妾就是琢磨著,這柳妹妹說話,實在是有意思的很......”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鐘情笑盈盈的模樣,一字一頓地咬著字將這句話念完了,手上卻仍還沒閒著,已經從成帝身後轉到了右側,在成帝皺眉捏住她手腕的時候,趕在成帝開口問她前,主動把問題反拋給了成帝,“......那陛下覺得,僖兒是龍呢?還是老鼠呢?”
成帝的神色陡然淡了下來。
好半天,整座頤尚殿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成帝伸出手,捏住鐘情的手指,製止了她繼續忙碌的動作,將鐘情的十指從這頭到那頭,又從那頭到這頭,來回撥弄了兩遍,這才涼涼地開了口:“......柳氏真是這麼說的?”
鐘情低下頭,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聲。
成帝又是好一陣的沉默。
鐘情第二次掙開了成帝的手,麵無表情的背過身去,繼續給自己淨了淨手,繼續弄方才手頭沒做完的活兒。
頤尚殿裡很靜。
靜得除了水聲,就隻有兩個人行止間輕微的喘息聲。
細細的喘,應和著池底嗚咽的水聲,糾纏在一起,陡然就燒出了些曖昧的意味。
曖昧的讓人臉上發燒,心底發顫。
隻是鐘情久不經這陣仗了,五感略微遲鈍,壓根沒意識到殿內那陡然朝著風花雪月的方向一去不複返的古怪氣氛。
成帝驀然伸手,按住了鐘情搭在他背上的柔荑。
鐘情頓了一下,奇怪地看向成帝,猶豫了一下,卻是沒有掙開——畢竟事不過三,鐘情還沒有現在就把成帝給徹底惹惱了撂到一邊去的豁達心態。
成帝緩緩抬起眼,那雙糅著霧氣的墨色眸子裡,藏了太多鐘情看不分明的情緒。
曠寂的頤尚殿內,成帝薄唇微啟,淡淡地開了口:“三個月前,貴州糧儲道沈存璞使門人秘密入洛,告雲貴總督黃海琦貪縱營私、縱仆傷人,黃海琦供認不諱,一旬前,朕已使青衣衛使下雲貴,將黃海琦押赴洛陽治罪......算算日子,最多再不過半月,也該到了。”
鐘情呆呆地望著成帝,因著心內掀起的那陣驚濤駭浪,不自覺地將那雙秋水無塵的杏子眼瞪得更大了,黑瞳瞳的圓潤眼珠一轉也不轉,仿佛聽傻了一般。
成帝不合時宜地有些想笑,錯以為鐘情是聽不懂,故而耐心地給她繼續解釋了下去:“這位黃海琦黃總督,是威毅伯的高徒,據傳威毅伯對他甚是滿意,當年追隨謝闊平東北時,還屢屢在謝闊麵前為他進言,後來黃海琦督戰甘肅,也多賴於威毅伯極力地爭取,此戰之後,黃海琦一夜成名,當時主管吏政的謝闊欣賞於他的悍勇,這才給了他後來經略雲貴兩省的機會。”
威毅伯府,姓柳。
柳麗容,是柳家嫡出的十七姑娘。
鐘情乾巴巴地接口道:“黃海琦......貪了多少錢?”
成帝抬頭望著鐘情,笑而不語。
鐘情便知道,那必然不會是一筆小數目了......若不然,上輩子也不會讓黃海琦經大理寺初審後就落了個“斬立決”,各方督撫相繼上書求情、三司重核網開一麵後,還被判了發配吉林的下場。
但讓鐘情震驚的並不是這個,而是成帝的那句“三個月前”。
三個月前......
三個月前,鐘情已經與柳麗容鬨過太多次的不愉快了,而成帝在案情幾乎已經塵埃落定的情況下,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漫不經心地笑著逗弄鐘情說,“你一個二品妃子,與她四品的麗容過不去做什麼啊?”
鐘情幾乎瞬間就反應過來,怕是上輩子的成帝早在用開玩笑的語氣問起鐘情“你今早與柳氏吵架了啊?”的時候,心中就已經決斷了威毅伯府和柳氏的結局了。
這下倒也說圓了,怪不得上輩子威毅伯府被闔家抄斬前,在謹身殿前跪著求了成帝一夜無果的柳麗容,走投無路之下,想到的不是去求未央宮裡的婉貴妃,而是來永壽宮跪鐘情。
——鐘情上輩子自然沒有理會她,隻是至此之後,柳家徹底敗落,柳麗容在後宮裡謹言慎行,過得跟個隱形人一般,鐘情縱是心有餘怒,前恨未消,卻因著柳氏過得太為落魄,自己再去刁難,也無甚意思,故而悻悻然地罷手了。
是以重來一次,習慣了兩年後深居簡出素麵簡妝低調避人的柳氏的鐘情,在長信宮偏殿外,還是通過好一番回憶,才想起了這是哪位。
鐘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覺出感動,反而生出幾分後背發涼感來。
鐘情想,成帝他......終究不是自己這樣的愚人可以看透的。
鐘情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忍了又忍,終還是開口問出了那句話:“那柳家......是罪有應得麼?”
成帝微微愣了一下,須臾後,對著鐘情綻出了一個怡然自得的微笑,施施然地反問她:“寶兒覺得呢?”
作者有話要說: 傲嬌的是某帝,“凝脂”也是某帝,想不到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