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環有心想賣江翀一個好,畢竟朝中似這位江大人這般心性狠絕、手段嚴酷的能吏,也不太多。章環走過去,輕輕蹭了向殿外探頭探腦、似乎很想看個究竟的江翀一下,壓低了聲音道:“江大人真是糊塗了,能讓陛下這麼......喜形於色的,自然是永壽宮那位啊。”
馮邴黑著臉,大聲地咳嗽了兩下。
章環訕訕地住了嘴。
很莫名的,江翀就尷尬地紅了臉,心道自己這話問的,確實有點譖越了......而且說起來,似乎也太顯輕浮了,真是有違聖人的教誨,江翀清了清嗓子,也不說話了。
傅從楦垂眸,從始至終,一言不發,似乎壓根就沒留意殿內剩下三個人之間的暗流湧動。
另一頭,謹身殿側殿,鐘情看著看著,忍不住往窗前更走進了一些——那雨裡,怎麼像是,還跪著一個□□歲的小孩子?
成帝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一看鐘情臨窗站著,當即拉了她的手往裡去,握了握,覺得有些冰了,就勢放在自己手心捂了捂,眉梢微揚,笑著道:“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後邊半句調侃的“是不是想朕了?”在看到屋內的三個小孩子時,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及時刹住,訕訕地咽回了喉嚨裡。
“臣妾也沒什麼事,”說到這個,鐘情不免也窘迫了起來,她自懷了孩子之後,也不知是受了什麼影響,性情都較以往反複了許多,三五不時地便傷春悲秋、多愁善感起來,對著成帝,也不知不覺地就放肆了許多——有時候的某些言行,都甚至稱得上是在無意識地撒嬌了!成帝看著,隻覺得可愛極了,鐘情無知無覺,他倒也從不點醒她,時至今日,鐘情總算是對自己的愈來愈粘人的一麵有了更深刻的認知,不由尷尬地笑著道,“......就是過來看看陛下,陛下若是忙,就繼續忙去吧,臣妾這就帶著孩子們回去了。”
——總不能說,我隻是因為聽到了打雷,心裡就莫名地不安了起來,大張旗鼓地折騰了如此一番過來,就想看看你還好不好吧!
這話,鐘情就是隻在自己心裡想想,都覺得實在是太過小題大做、簡直完全不像正常人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鐘情難為情極了,一時間,她都有些厭煩自己如今這莫名其妙就變得拖拖拉拉、黏黏膩膩的性子了。
“不著急,既然來了,就等等,待會兒與朕一起回去,”成帝卻是毫無所覺,拉著鐘情坐下,笑著調侃道,“再者,外麵這麼大的雨,若是一會兒你又想‘過來看看’了,豈不是還要再折騰?......朕現在就坐在這裡叫你看,看夠了朕再去忙。”
鐘情的臉猛地紅透了。
允僖聽不下去了,捂著被酸倒的半邊牙,悶悶不樂地沿著牆根退出了殿內,郇瑾和傅懷信默不作聲地跟上。
鐘情覷見了,頓時連自己本來想說什麼都給忘了,嗔怪地瞪了成帝一眼,不高興道:“孩子們都還在呢,陛下說話也不看場合......算了,您還是快去忙吧,臣妾不折騰,就在這裡等著。”
“寶兒,”成帝輕輕地揉了揉鐘情的發頂,偏殿的宮人早在四皇子悄悄出去後便如潮水般悄無聲息地退了個一乾二淨,成帝心道這小子如今倒是有點眼色了,直接很放鬆地把鐘情抱起來,放到自己膝上,笑著道,“......朕真的不忙,朕現在最重要的事情,諾,就是這個了。”
成帝將鐘情抱在膝上輕輕地搖了搖。
鐘情有點招架不住這人的黏糊勁兒了。
“他們今天乖不乖?”成帝把臉埋在鐘情的懷裡,輕輕地靠在鐘情尚未顯懷的小腹上,笑著問道,“有沒有好好地吃飯睡覺?不要鬨你們母妃啊,不然等你們出來,朕......”
成帝埋在鐘情懷裡,絮絮叨叨地“教訓”了裡麵的兩位許久,言辭之間的繾綣柔情,叫鐘情聽著,都是心尖微顫。
鐘情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成帝是真的真的,很期待這兩個孩子的!
可是......鐘情想到上輩子這兩個孩子的結局,一時心頭大慟,倉促地推了成帝一把,喃喃道:“陛下,陛下還是去忙吧!”
鐘情一時半會兒的,也說不出旁的敷衍成帝的話了,隻是她心裡莫名地又難受了起來,以她對自己近些日子來情緒反複情況的了解,知道自己怕是又要難受好一陣兒,也沒有旁的法子,隻要讓她一個人安靜地坐一會兒,發會兒呆,緩緩就是了......鐘情不想叫自己的小情緒帶的成帝也不高興起來。
“朕暫時真的不忙,”成帝哭笑不得,心道,如今這時候,就是看自己與孝端兩方,哪一邊先真地坐不住呢!而今自己這邊幾乎大獲全勝,擔心的人被好好地放在自己懷裡護著,而孝端的軟肋還在殿外跪著呢......這一局,非得逼得她丟盔卸甲、當麵認輸不可!
不讓她狠狠地痛上那麼一痛,她是不會長記性的!
成帝近乎明示地告訴鐘情:“朕現在真的不急,朕正等著有人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