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大戲登台 03(1 / 2)

石觀音何止不大滿意這麵鏡子,更不大滿意這位龜茲王妃的相貌。

一個病久了的人總歸氣色會顯得有些委頓蒼白的,而她再如何保養得宜,在眼尾也已經生出了細紋。

石觀音端詳著鏡子裡的這張新麵貌,即便這張臉因為她的眼睛和神采,被灌注出了一種不一樣的風情,也讓她下意識覺得,這實在不是一張讓她覺得愉悅的臉。

更是在提醒著她,她確實已經跟這個被她頂替了身份的女子一樣上了歲數。

這不正是她選擇毀掉曲無容的臉的緣由嗎?

她還不免想到了鐵血大旗門的掌門夫人,與秋靈素並稱為天地雙靈的水靈光。

對方有個號為夜帝的父親,有個與水母陰姬武功並稱的丈夫,可以無憂無慮地過她的日子,不像她,如今為了個龜茲國的秘寶還得對著一張自己不滿意的臉。

一想到這裡她按在鏡子邊緣的指尖稍微發力過重了一點,在這倒映出容顏的鏡麵上便出現了一道道龜裂的紋路。

似乎是因為屋中布局之色的映照,在這些裂紋之間恍惚讓人覺得透著一股子血色。

石觀音越看越覺得有些心煩意亂。

也正在這時,她聽到屋外傳來了兩個婢女的對話。

王妃多病,對下人就不免疏於管教,何況這兩人交談的聲音並不大,或許是覺得這樣的聲音並不會被王妃聽見。

可石觀音何等耳目靈便,又如何會聽不到外麵在說些什麼。

“聽說了嗎,最近邊關來了許多中原的武林人士。”

“就你消息靈通,我們哪裡知道這麼多。”

“那倒也是,都仰賴我姑父的表兄在蘭州城裡跟著大老板做買賣,這才知道這消息。”

石觀音聽得出來,這婢女還挺為之得意的。

她不由發出了一聲輕嗤,不過是個生意人罷了。

可聽到了這丫頭說的後半句她又笑不出來了。

“他與我說,那個叫做石觀音的女魔頭近來又做了件大事!”

石觀音:“……?”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大事?

她確實是偷偷做掉了龜茲王妃,也頂替了她的身份,更是打算如果龜茲國王不夠上道地說出龜茲秘寶的下落,她就在這國中來上一出政變,將他的位置給擠下去,迫使這家夥在流亡之中不得不將秘寶給挖出來。

可這些也隻是計劃而已,算起來她近來做的事情甚至還不如她的兩個兒子。

然而這屋外的婢女語氣篤定,分明就是覺得這消息並無什麼問題。

“石觀音這次可算是惹了眾怒了,她劫走了無爭山莊的少莊主原隨雲,有傳聞說她是把人綁了去成親了,無爭山莊的莊主一怒之下帶人趕來了,”那婢女渾然不知石觀音本尊就在屋內,更是對這個黑鍋一無所知,繼續說了下去,“他們漢人就是人多,也不知道這趟會來多少好漢,若是能夠直接鏟除這個女魔頭就好了。”

“可是……石觀音為什麼要去搶那個什麼原少莊主?”另一個婢女好奇問道,“她難道不知道這會引起什麼後果嗎?”

“誰知道呢?你還指望一個女魔頭的腦子是正常的嗎?我姑父的表兄還說,有知情人告訴他,石觀音的兒子都被處決了,她可能是狗急跳牆了想再造一個繼承人。”

“也說不定,”那個婢女猶豫了一下又說道,“說不定她兒子死了就瘋了,把原少莊主當成自己的兒子了,至於什麼婚事可能是瞎傳的。更說不定其實原少莊主和石觀音當真是一對,不過因為石觀音是個女魔頭,原老莊主不樂意兒子同個魔女在一處。這兩種我在話本子上見到過這樣的故事。不過這跟咱們可沒什麼關係,反正我們也沒長一張讓石觀音想毀掉的臉。”

“……”可是你長了一張讓石觀音都想毒啞巴了的嘴!

石觀音手底下那鏡子,徹底被她掰成了兩半。

這到底是誰做了事情栽贓嫁禍到了她的頭上!

兒子死了對石觀音來說可算不得什麼大事,天楓十四郎就對她相當了解,這才並沒有用親情來試圖捆綁住她的腳步,而是將兩個兒子分彆送去了任慈和天峰大師的地方。

比起兒子,石觀音更在意的是充當她實現權力擴張的棋子,以及——

她自己。

為了原隨雲而即將闖入大漠來的武林人士,完全有可能摸到她的石林洞府老巢去。

若是她苦心孤詣經營的石林洞府都沒了,她拿到了龜茲王國的秘寶豈不還是得不償失?

她必須阻止這些人的腳步。

讓他們知道知道,她石觀音就算再如何龜縮在這大沙漠裡,也絕不是什麼好惹的人!

這些人也未免太不拿她當回事了!

也差不多正在石觀音耳中終於收到了這個以訛傳訛的傳聞之時,這個婢女的姑父的表哥所跟隨的大老板也抵達了華山腳下,而他剛與原東園寒暄了兩句便看到了個熟人。

大老板姬冰雁脫口而出:“老臭蟲?”

楚留香聞言一愣,隨即笑了出來,“鐵公雞!”

這兩個闊彆了六年之久,當年一道在江湖上闖蕩的兄弟,當即相視一笑,恨不得衝過去給對方的肩膀上來上一拳算是個問好。

這綽號一出,這分開的六年就好像也算不得是什麼事了,還是他們當年嬉笑打鬨同遊江湖的時候。

原東園也很識相地表示不打擾他們兩人兄弟相見的敘舊。

“為何方才原老莊主離開的時候說,等到進了沙漠之後還要仰仗於你?”楚留香問道。

姬冰雁語氣淡漠,卻也能讓人聽得出他對故友重逢,實在是懷著一份十足的喜悅之情,“因為自打我和你們分開之後,我就來到了蘭州,現在已經是蘭州的首富。”

這話聽起來輕描淡寫,但要做到這一步卻屬實不大容易。

姬冰雁對其中的波瀾起伏隻字不提,隻是回答起了楚留香的這個問題,“在蘭州這地方發跡的,大多也離不開沙漠的交易行當,不是親自體驗過沙漠之中行動的人,不會知道在這個地方會有多可怕,那不隻是乾旱的環境而已。”

“原老莊主是個很謹慎的人,他不會在這種地方讓人找到可乘之機,就找到了我。”

“但我以為你雖然被人叫做鐵公雞,卻並不像是會賺這種要命錢的人?”楚留香顯然很清楚姬冰雁到底是個什麼性情。

“不錯”,姬冰雁的表情讓戚尋怎麼看都有幾分自嘲的意思,“我曾經在這大沙漠裡差點連性命都丟了,又怎麼會因為彆人的雇傭去平白無故地往沙漠裡闖。所以我一開始裝病了。”

姬冰雁沒有跟楚留香說的是,他何止裝了病,還在原東園剛找上他的時候裝起了腿有殘疾,實在無法行動。

到他這個地步,在蘭州這個西北商賈聚集之地也能得到所有人尊敬的財力,缺的也不會是無爭山莊給出的賞錢。

“但是無爭山莊給出的實在是一個讓我無法拒絕的籌碼。”姬冰雁繼續說道,“一個合格的商人是不會拒絕這樣的交易籌碼的,何況我能混到今天的位置也並不隻是靠著坐在蘭州動動嘴皮子,一個冒險若是的確有這個意義的話,我也並不介意去搏一搏。”

戚尋麵色有些古怪地看了姬冰雁一眼。

若是姬冰雁要的是在這大漠一行之後和無爭山莊的勢力合作,那隻怕他是很難達到他想要兌現的目標了,算起來也是做了個虧本買賣。

不過為了保證華真真的安全,即便楚留香的專業明擺著要更加對口,戚尋也沒將華真真和丁楓要往無爭山莊一行這樣的話說給楚留香聽,自然更不會說給姬冰雁聽。

這位蘭州首富長了一張誰看了都覺得精明銳利的臉,任何惰怠的情緒都無法在這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找到。

所以在他轉向戚尋發覺她神情有異之前,戚尋已經將這種大概算得上是同情的目光給收了回去。

不過說起來姬冰雁,便不由讓人想到他身邊那個對大漠環境了如指掌的石駝,而石駝也正是華山派苦尋已久的華山七劍中被石觀音擄走的那位皇甫高。

隻是他大概也並不想要自己狼狽的模樣被華山派看到,反而寧可去當一個可以駕馭著馬車入睡,在沙漠中行走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石駝,去償還姬冰雁的救命之恩。

而除了姬冰雁之外,在兩日後抵達此地的,還有另一個讓戚尋沒想到會來此的人,正是擁翠山莊的少莊主李玉函。

在收到戚尋對他投來的疑惑目光的時候,李玉函連忙解釋道,“我並不是因為……”

他這話聽起來有點像是不打自招。

其實戚尋也挺不理解為什麼李玉函隻見了柳無眉這麼一麵,就對她看起來頗為有執念的樣子。

可想到原著中李玉函並非不知道柳無眉是石觀音的門徒,也知道他為了柳無眉而要致楚留香於死地完全就是一件站不住腳跟的事情,依然這麼去做了,更是不惜以李觀魚在走火入魔之前給李玉函留下的人脈,來達成柳無眉的目的。

除了孽緣就是孽緣,沒什麼好說的。

在她若有所覺的目光中李玉函倉促地改了口,“不,我是因為此前跟原兄有過一麵之緣,也可以說是相談甚歡,原少莊主雖然目盲卻也是個大才,我當時便想邀請他來我擁翠山莊一敘。”

“畢竟原少莊主品茶愛茶,是位風雅之人,我想他應當會對擁翠山莊所在之處的陸羽茶井有些興趣的。”

“他此番遭難,我聞之不忍,便想要前來相助。雖然在下的武功練得不大好,大約也幫不上什麼忙,但能多一個人總還是好的。”

戚尋權當沒聽到他這欲言又止的前半句話,隻對後半句做出了評價,“李少莊主的交友……還挺有乃父之風的。”

等到李玉函走後,楚留香忍不住問道,“我怎麼覺得你這句話是在內涵他?”

李玉函的上一個朋友是什麼人,是丐幫謀逆的那位少幫主南宮靈,而這一次的朋友是原隨雲。

這句有乃父之風,聽上去好像是句誇獎,可實際上卻怎麼聽都藏著點彆的意思。

“實話實說罷了。”戚尋攤了攤手。

她可沒有說什麼。

至於李觀魚交往的好友之中,還有像是君子劍黃魯直這樣外表忠直,內裡忠奸不分的人,戚尋也沒真點明了說。

不過說起來,李玉函這麼一來,倒是讓戚尋想到了個這會兒也該派上用場的人。

正是如今被關押在華山之上的柳無眉。

戚尋確實更想要收服的是曲無容不錯,但曲無容是個記恩的人,若是石觀音還活著她相比是不會另投門戶的,除非爆出了石觀音確實是她的殺父殺母的仇人這個事實。

而柳無眉就不一樣了。

她雖然難免會有想要觀望觀望的牆頭草心情,更是說不定會在石觀音占據上風的時候,選擇倒戈向她的師父,但她顯然很識時務。

也就意味著在此時她會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

有了石駝這種頗具沙漠生存經驗的人,現在差的也就是個領路人了。

事實上要不是長孫紅馴養的飛鷹被楚留香和戴獨行打下來了兩隻給烤了,剩下的鷹便跑了個沒影,戚尋還想著來上一出鬼船突襲的。

可惜因為缺乏交通工具隻能選擇放棄。

在聽到戚尋用類似於“你吃了嗎”的語氣問出“有沒有興趣帶個路”的時候,柳無眉反複看了看戚尋到底在跟誰說話,才確認她問的確實是自己,而不是一直以來都被她另眼相待的曲無容。

她沒有說出“為什麼會突然問我”這樣的話,這種問題並沒有意義。

她現在該做的是要提高自己的身價,而不是顯得自己早有投敵的想法。

所以她隻是挑了挑眉頭問道,“你為什麼覺得我會給你領路?”

戚尋回道:“現在的理由還不夠嗎,石觀音明明上了華山來,卻對你們這三個落入敵手的弟子置若罔聞,反而在看到原少莊主的時候先將人給擄走了。”

柳無眉聞言一愣,卻又旋即想到,石觀音再如何偶爾在酒醉的時候跟她訴苦,也並不是真把她當做了自己的依靠,而是把她當做了一個小寵物或者死物。

放棄她們而隻劫走了原隨雲,按照她肆意妄為的脾性做事,並不是做不出來的。

戚尋製造的石觀音劫走原隨雲的黑鍋,可絕不隻是為了讓無爭山莊去和石林洞府鬥而已,也正是要再擊潰一道她那三個好徒弟的心理防線。

“如今無爭山莊莊主聚集了為數不少的武林豪傑,要往這大沙漠中一行。你說太原三百年聲名的無爭山莊,要想對付一個崛起在大漠不過區區二十年的石觀音,即便沒有我師父插手,石觀音便能有這個抗衡的本事嗎?”

“我現在還選擇來問一問你要不要來帶路,不過是想給我們此行稍微省一點力,卻不是真覺得有你沒你會造成什麼天差地彆的影響。”

“反倒是你,若不趁著這最後的機會棄暗投明,等到石觀音身死,你們這些個昔日曾經是她弟子的人隻怕就當真沒有活路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柳無眉怎麼也沒想到會從戚尋的口中聽到這樣的消息。

但石觀音確實行事偏激,這是柳無眉親眼所見,她也未嘗不可能在經曆了兩個重要棋子喪生之後,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

戚尋也顯然不怕她去跟其他人求證這句話的真實性。

反正現在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

就算最後沒能從石觀音那裡找到原隨雲,也頂多就是變成原隨雲誓死不從石觀音,被她一怒之下滅了口之類的。

等到蝙蝠島的事情曝光,原隨雲依然算不上能有什麼死後的名聲,甚至還多了一出笑料。

柳無眉沉默了片刻。

她再猶豫下去,確實隻會讓自己落到更加艱難的處境之中,還不如乾脆一點,在石觀音的覆滅之前,站到一個合適的立場上。

“我帶路。”柳無眉飛快地回道。

她又不是個傻子,為什麼不在這個時候賣個乖。

雖然她更想要的是直接投效到水母陰姬的門下,得到石觀音最恐懼的這位女高手的庇護,而不是還要重新進入大漠之中去麵對石觀音。

但柳無眉想想她這樣也不虧。

她自從跟隨在石觀音的身邊就生活在沙漠之中,和這些中原武林人士相比,她在沙漠中有著旁人所沒有的優勢,即便石觀音占據了上風,她也可以反過來去謀取另一種出路。

然而正在她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她忽然看到戚尋手中冷光一閃,緊跟著便有一道寒氣猝不及防地打入了她的體內。

柳無眉內功的束縛還沒有被戚尋解開,現在被這道凝水成冰的攻擊打中,整個人不由自主地一個哆嗦。

更讓她覺得有股冷意從後背升騰而起的是,她看到戚尋發出這攻擊的手,正是有兩條小蛇盤桓著的那隻左手。

柳無眉毫不懷疑這東西有毒,她還緊接著就聽到了戚尋的話。

“這東西名叫生死符,每一道生死符打入的位置和手法不同,對應的解法也不同,我神水宮的本事你也不必覺得石觀音有這個本事替你解除。我確實要用你,卻也不是毫無緣由底線地用你,你若想著自己還有當雙麵臥底的機會,那麼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破解生死符的本事。”

“說來我也算是手下留情了,或許你還想變成他的樣子?”

柳無眉一抬頭就看到在這屋中不知道何時又多了個人,這青年低垂著頭,看上去就像是個最為精致漂亮的瓷娃娃。

從她這個坐在地上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眼睛,這雙眼白中帶著一點幽藍、看起來和那張臉一樣漂亮的眼睛裡,沒有任何屬於自己的情緒。

她不由打了個寒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道寒冰帶來的殘存影響。

對神水宮本能的畏懼,和戚尋暗藏了摩雲攝魂之力聲音的蠱惑,讓她當即就打消了那個觀望的想法。

和石觀音比起來,這個神水宮少宮主的陰晴不定可完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既然如此,她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少宮主放心,柳無眉絕沒有這個違抗少宮主的本事。”

戚尋滿意地點開了她的穴道,負手走出了這個屋子,眼看著柳無眉很識時務地跟了上來。

她又沒有去過天龍八部的世界,更沒有在倚天屠龍的副本中去找縹緲山靈鷲宮的遺址,所以當然不會什麼天山六陽掌和生死符。

但反正柳無眉也不知道她這一手也不過是簡單的凝水成冰而已。

電視劇看多了還是有好處的,比如現在這個表演的效果就很成功。

柳無眉這個人算不上做了什麼大惡,但就是容易惡心到人。

可一個有些本事的人,若是用得好,未嘗不是一把利刃,而她隻要比這個人更毒更狠就行了。

尤其是當戚尋正式以棄暗投明,決定為大家領路之人的身份將柳無眉介紹給了原東園認識後,柳無眉更應該知道,比起李玉函,顯然還是跟著戚尋混比較靠譜。

現在便是人手齊備,可以朝著大沙漠進發的時候了。

而在離開華山的前夜,戚尋做了最後一樣準備。

她身上佩帶著的滄瀾·無咎係列的首飾,在此時已經又到了冷卻時間結束,可以再次使用體驗卡的時候。

在易水江上對戰九幽神君的時候,她的天水神功就已經提升到了六重,若非如此,她也無法引雨勢為己用,對抗元十三限。

她如今掌握的武功雖多,甚至掉落也隨著兩位多才多藝的反派身亡而累積到了一個相當可觀的地步,卻也知道貴精不貴多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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