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明玉通神 11(1 / 2)

才從湖南到湖北,又得從湖北回到湖南,誰聽了都得覺得好像是有病。

但邀月反正也不是什麼正常人的思考邏輯,在戚尋旁敲側擊地暗示,反正三月決鬥之期還有兩個多月,她乾等著也不是個事兒,還不如隨著她往神水宮一行後,她還真覺得這一趟可以走。

戚尋將邀月的心理是拿捏地很穩當的。

她既然會做出跑到江邊,趁著沒人看到的時候在那裡偷偷嘗試天水神功的舉動,以確認其是否當真像是戚尋所展示出的那樣能有此等效果,更是或許對明玉功的突破有所助力——

戚尋便知道對方的腦子裡除了這橫亙了二十多年的仇恨之外,大概是真的沒什麼人情世故的東西,就隻剩下對武道的興趣了。

既然如此,這神水宮一行她便必要要去。

而此刻等在神水宮的可並不隻是隨著中原的神水宮沒落後,留在昔日衡陽群山之中的斷壁殘垣。

還有一個正在給邀月準備的大驚喜。

而戚尋在忽悠邀月的時候,江彆鶴已經醒轉了過來。

戚尋驟然揮出的那一掌險些擊斷了他的肋骨,即便現在疼痛不像是讓他暈過去的那一下這麼劇烈,依然讓他有種自己好像是五臟六腑都受了傷的錯覺。

他是被戚尋丟在那架輪車上從這山洞的腹地給弄出來的,但這會兒他可不在車上安安穩穩地躺著,而是被人拽了下來。

他一醒來就看到了麵前的燕南天和江小魚的臉,恨不得就此再度暈過去算了。

這兩人可真是他逃往此地的時候心中的夢魘。

更讓他絕望的無疑是他還在此行的人質中看到了他的兒子。

江玉郎這會兒隻有一條腿能正常發力,靠在山洞的一側,用說不上來是同病相憐還是對他這個父親有所怨懟的情緒看向他。

父子二人之中的任何一個還在自由狀態的話,以這兩個陰毒又狡詐的行事作風,說不定還能有點什麼機會,可如今的局麵下,他們兩人也隻能相顧無言,看著對方同樣慘白的臉色陷入絕望之中。

“江琴是二弟的書童,也是背叛了二弟將他的行蹤泄露給十二星相,引來中道截殺之人,若說誰最有資格處置江琴,也隻有你了。”燕南天開口說道。

他所說的有資格處置江彆鶴的人,自然是小魚兒。

江小魚卻搖了搖頭,“這江湖上也並不是非要手刃仇敵才算是報仇。這兩父子現在一個手腳不便還瞎了一隻眼睛,一個倒是能養好的傷隻是成了個廢人,但乾活的力氣總還是有的。我看——”

“江小魚,你不會覺得對他們來說,去乾力氣活就能讓這兩父子贖罪吧?”

江彆鶴本還覺得江小魚這人還說不準要拿出什麼折磨人的鬼主意為難他,誰知道居然有對他們網開一麵的意思,正露出了一點蟄伏著的得意神情,忽然就聽到戚尋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他不由表情愈發慘淡,他畢竟是被戚尋所擒獲的,算起來按照江湖規矩,有這個資格處置江彆鶴的的確還是戚尋。

“我……”江小魚原本還真有這樣的打算。

“你覺得讓這兩父子的罪行曝光,讓他們做苦力還債,對這兩個過慣了被人追捧的好日子的人來說是個折磨,但這世上總是有人不想要他們兩個活著的。”戚尋說道,“我記得你先前跟我說過,你跟江玉郎遇到的時候你是為了一張藏寶圖而到的峨眉。”

這話還真是江小魚在表演說書的時候說的,他還提到了這藏寶圖正是出自江彆鶴的手筆,為的是能夠讓江湖中生出什麼動亂來,誰知道他留在書房之中備份的藏寶圖居然被他的兒子江玉郎當做是什麼真正的藏寶圖,揣著這東西就出門了,也正是因此才會落到蕭咪咪的手裡。

“那麼敢問那些散布出去的藏寶圖在爭奪的時候可有造成什麼人命損失?”

“自然有。”江小魚是經曆過藏寶圖之亂中重出江湖的黃牛白羊以及碧蛇神君的。

以十二星相的作風,有什麼想要得到的東西必然會不擇手段地得到,其中也自然包括這不知名的寶藏。

而被藏寶圖引來的人中有出自關外的、有從江南來的,還有五台山上的出家人,可想而知此事到底波及了多廣,光是在進入峨眉派祖輩停靈之處就已經死了多人,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你先前還說過,這兩父子還栽贓嫁禍鐵無雙,讓這位三湘盟主被製造出了畏罪自儘的假象,而因為我抓到了這小子,也便更是真相大白,江玉郎正是這個看守那筆丟失的鏢銀之人——

你覺得曾經被這兩父子用這樣的手段坑害的人會隻有鐵無雙一個嗎?靠著所謂的主持公道混到了江南大俠的位置上的江彆鶴手裡,或許是沒多少直接了結的人命,但這背地裡的人命官司到底有多少,你可說得清楚?”

這還真未必能說清。

江小魚腦子本來就不差,現在轉過了這個彎來,也意識到自己想讓江家父子用後半輩子還債,對同樣是債主的人來說,大概不會覺得他這個以德報怨的舉動是什麼會讓人覺得值得尊敬的選擇,反而隻會覺得他在影響彆人報這個血仇而已,慷他人之慨而已。

“你說的不錯,我將這個手刃仇人的機會讓出來,頂多是交給下一個有資格對著他們舉刀審判的人,而不是直接決定他們還能活著。”江小魚回道,“說來我剛才聽到你和邀月宮主說你們要回三湘一趟,那我這個階下囚也跟著走一趟吧。”

他去將江彆鶴和江玉郎送交三湘武林處置。

江彆鶴雖名為江南大俠,實際上在三湘和湖北都有家業在,想來此地必然還有些沒被挖掘出來的官司。

花無缺或許說不過江彆鶴父子,但江小魚要跟這兩位鬥嘴可不會落到下風,更不會給這兩父子什麼賣慘或者倒打一耙的機會。

更不必說現在還有燕南天在場,這天下第一神劍的名頭是斬儘宵小殺出來的,若是將燕南天和江彆鶴一道擺出來,誰都不會覺得燕南天有這個栽贓江彆鶴的必要,那麼他說的便必然是個真話。

至於這些事情都揭穿出來,是否有人要找江彆鶴父子算賬,那就是他們另外官司的決斷了。

江彆鶴這種人,就跟無花南宮靈一樣,直接殺了的話,誰知道會不會還有什麼身後的美名,更難免有惡人覺得可以效仿他們的舉動行事。

也隻有在大庭廣眾之下一層層剝開他們的假麵,才能起到警醒的作用。

如今既然都要回三湘,那這行程便好說了。

眼看江小魚這個需要被她監督不能亂跑的人也要一並回去,邀月也就更說不出什麼反對往神水宮舊址一行的話。

不過在下龜山,重新往渡口方向走的路上,還算是有了個意外之喜。

對戚尋來說當然是個喜事,對對方來說可就未必。

十大惡人中的幾位原本是從歐陽丁當兄弟那裡得知他們的一筆財寶被藏在了龜山,才朝著此地來的,打算拿到了東西就遠走高飛。

但他們一向行事謹慎,便在路上留下了讓江小魚若是看到就先行前往探路的記號。

誰知道邀月和戚尋的聯手之下,江小魚可沒有這個脫身遁逃的機會。

為此陰九幽這個輕功最高的人便被派去打探消息,意外得知在龜山之上其實還有另一波人馬駐守,而看著小魚兒的那個銅麵人領著小魚兒已經打上山去了。

這一行幾人頓時就坐不住了。

若是他們的那筆財富落在了彆人手裡,那豈不是先前的那些年都白乾了!

更何況在這筆財富的背後還藏著個秘密,他們可不能讓彆人給發現了。

他們和魏無牙不一樣,對江上的那場打鬥還是略有耳聞的,卻並不知道其中一方動手的人就是燕南天,也便決定了要冒險往龜山上一行。

若是兩方爭鬥,說不定還能讓他們渾水摸魚,從中找到機會將那筆財富帶走。

他們卻萬萬沒想到這兩方的交手會以這樣快的速度結束,而他們剛找到了這個山洞的入口,打算找個方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進去,就撞到了從山洞中出來的戚尋手裡。

他們又一眼看到了跟在戚尋身後出來的燕南天。

杜殺這個領頭的尚且在見到燕南天的時候,覺得自己當年被迫斷手求生的傷口位置,開始發作一種隱晦的疼痛,更不必說是其他人。

陰九幽倒退了一步當即就想轉身開溜。

他輕功的確超群,便是比起當世靠著輕功出名的那位黑蜘蛛,大概也不會差多少,論起靠著輕功裝神弄鬼的本事就更勝一籌了,可他的輕功再快也顯然比不過戚尋。

這道鬼魅一般的黑影本以為自己起碼能夠跑得比同伴要快,誰知道忽然覺得肩頭一沉,下一刻便被拍落到了地上。

他一轉頭卻發現這個一掌將他按落,又一指封住了他的內功的人,赫然在他這回身看去的短短時間內,已經站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這是何等可怕的速度!

而再一看自己想撇下的同伴,卻發現他們早已經成了木樁子,個個都沒能跑得了。

他們這簡直就像是送貨上門,還是毫無反抗能力的那種!

把名字拿出去都能在夜裡讓小孩止啼的幾位,現在可算是淪為砧板上的魚肉了。

即便在對方的隊伍中看到了小魚兒,也並不能讓他們覺得有什麼安慰。

尤其是在看到他好像試圖開口說什麼,又若有所思地吞了回去之後,陰九幽直覺那被吞回去的就是替他們求情的話。

再看看這些跟出來的人都是誰——

邀月和憐星的氣質太過特殊,陰九幽在看到她們二人的時候,臉色不覺越發木然。

倒是在她們兩人身後跟著的移花宮弟子中的其中一個,此刻的反應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這姑娘的目光落在了李大嘴的身上,忽然露出了幾分憤怒來,又礙於此刻有兩位宮主在場,並沒有當即發作出來。

可她眉頭緊鎖的神態並沒有逃過憐星的眼睛。

“我記得你剛來移花宮的時候就說過,他是你的父親。”

“我沒有這樣的父親!”鐵萍姑忽然倒退了一步,目光中泛著一層薄紅。

她在移花宮中的名字其實並不叫鐵萍姑,而是跟荷露這位跟從在花無缺身邊的女弟子一樣的取名方式,取了原本名字中的萍字,名叫白萍。

而她的本名為何姓鐵而不姓李,也好解釋,因為十大惡人之中的李大嘴,昔日正是三湘盟主鐵無雙給自己的女兒招來的贅婿。

既然是贅婿,萍姑自然是要跟著姓鐵的。

鐵萍姑直視著李大嘴朝著她看過來的目光,“你這樣看著我我也得說,我實在沒有一個這樣的父親!哪個父親是會把自己的母親給殺了又吃了的。”

若不是邀月在此,鐵萍姑簡直恨不得拔刀朝著李大嘴刺過去。

讓她尤其痛恨這個父親的,是他在殺妻烹煮之後,又覺得自己跑路還不成,也不能將這個女兒留在鐵無雙的膝下,便將她交給了一個朋友。

然而李大嘴覺得對方是朋友,對方可不這麼覺得,尤其是在傳出對方殺害了妻子又遁逃進了惡人穀的風聲之後。

這讓鐵萍姑小小年紀就頂著壞種的名頭,在對方的手裡遭到了數不儘的打罵,若不是現在被她認作了妹妹的那個姑娘時而好心來看她,隻怕她早就已經活不下去了。

即便如此,她還是經曆了一番波折才逃出魔爪,又帶著這個同樣無處可去的妹妹在移花宮中得到了個暫時安身立命之地。

“你……”李大嘴張了張口,麵對女兒恨極的目光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杜殺將他的糾結看在眼裡,便替他解釋了一句,“他要殺妻,是因為鐵盟主的女兒覺得嫁給李大嘴是一件辱沒了她的事情,在暗中跟她的師弟有了首尾。李大嘴但凡是個男人就忍不了這種屈辱。”

“屈辱?這話實在站不住腳,你連入贅的事情都接受了,遇到這種事為何不選擇跟鐵無雙坦白之後和離?”戚尋忽然插話說道。

“若是這兩人攪和到一起後密謀殺你,人到底是麵子重要還是將事情說清楚重要,你總不該分不清楚,可你寧可讓彆人覺得你是個該當被敬畏的惡人,也不願意讓彆人知道自己是個被人戴了綠帽子的倒黴蛋,不過如此而已。”

“再說你這吃人肉的毛病,也就更可笑了!若是真正的災荒之年,人靠著吃樹皮活不下去了,真靠著吃屍體而苟活性命,此中還有些情有可原之處,但你明明大可不必做出這種泄憤的舉動,卻還是如此做了,你到底抱著的是什麼心思簡直也不必多說。”

“此事是沒什麼好給自己找理由的,哪怕你是為了讓彆人怕你,為了在惡人穀中都能混出個活路來,但同類相食,也就是畜生才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

戚尋又不是到底還蒙受了十大惡人養育之恩的江小魚,這話說出來實在不用給他留什麼情麵。

杜殺給李大嘴維護所說出的所謂真相,更不是他做出這種舉動的憑據。

“不錯,”鐵萍姑聽著戚尋的話,昂著脖子,極力讓自己在這些年間積蓄著的怨怒,不要變成什麼在這個父親麵前流出的眼淚,“人吃同類便是畜生,這樣的父親,有和沒有都沒什麼區彆。”

在她身後與她姐妹相稱的姑娘,雖然礙於移花宮不能肆意表現情緒的規矩,也還是握住了她的一隻手,她也更有了支撐下去的動力。

鐵萍姑並沒有失去這個相依為命的好妹妹,也沒有在江玉郎的一番算計之下失去尊嚴、打落塵埃,在見到李大嘴的時候已經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恨什麼人,在她如今還算是個體麵活著的人的時候,她自然能坦然地說出這句話來。“憐星宮主,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會為他求情的。”

這個答案並沒讓李大嘴覺得意外。

他隻是露出了一個苦笑。

他其實沒想到會在此地見到自己的女兒,但比起直接死在燕南天的手裡,在死前知道自己的女兒還活在世上,又拜在移花宮的門下,並非是無所依靠的狀態,對他來說無疑已經是個安慰了。

戚尋所說不錯,人一旦開啟了什麼為惡的苗頭,彆管是為了嚇唬彆人讓自己得到尊重,還是真在同類相殘相食的不歸路上走下去,其實都沒有什麼好洗脫罪責的。

如今時運不濟,他固然沒被燕南天因為當年的暗算而報複,卻顯然也要因為舊事遭到清算,他也認了。

“等一等,”戚尋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萍姑娘是鐵盟主的孫女,是否也可以當做一方問責江彆鶴的苦主?”

“的確可以,”邀月回道,“等回了三湘,我同你去神水宮舊地,讓憐星帶著她,與江小魚一道去辦這件事,正好也盯住他免得他跑了。”

“……”江小魚抓了抓頭發。

邀月大宮主這個執念他真是不得不感到佩服,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居然還能想到是讓人看著他。

他對自己和移花宮之間的仇怨,尤其是跟花無缺之間的關係,好奇心越來越重,可實在不能怪他。

這得怪邀月表現出來的狀態屬實是太過特殊了。

隻可惜江小魚並不覺得自己是能從邀月口中問詢到答案的。

沒看連碧血照丹青都能出借、在邀月麵前實在可以算是個牌麵人的戚尋,都沒能問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嗎。

小魚兒決定不想這麼讓人頭大的問題,反正還有比他更倒黴的。

現在又多了幾個要被帶上路的人,這隊伍便暫時先不開拔了,而是先在龜山上過個夜。

這理由其實不太能立得住腳跟,但這話既然是戚尋說的,誰知道她是不是還有些彆的盤算,便也沒人反駁這點。

不過戚尋拖延時間的目的,其實隻是因為她還沒把握,這時候帶著蘇櫻在神水宮舊址布置機關的溫絲卷,是否已經完成了戚尋所要達到的目的。

先前那隻踏雲飛鳥已經飛回來了一次,與她報信的內容正是溫絲卷已經成功說服了蘇櫻出動,三人一並入了衡陽。

趁著今夜留宿龜山,正好她將魏無牙的死訊連帶著從他這裡得到的幾張藏寶圖都塞進踏雲的信筒之中寄給溫絲卷。

一來可以讓蘇櫻安心完成剩下的工作,二來便是讓溫絲卷在布置完了神水宮後儘早撤出去,多餘的時間正好用來挖寶。

戚尋這個對自己的行程堪稱時間管理大師的家夥,壓榨起溫絲卷來,也完全沒有一點負疚感。

稍微有的一點,也在溫絲卷上一次回信的時候表示自己神照經進度卓著,未老先衰症狀大有好轉,不必擔心他的身體後,被她很沒良心地給衝淡了。

這隻完全湮沒在夜色之中的送信飛鳥,即便此地有燕南天和邀月在,也並沒有被發現它的蹤跡,這會兒飛快地掠出了龜山。

十倍於尋常飛鳥的特殊速度,讓戚尋一點也不擔心它會被什麼獵人的箭給射中,將她的藏寶圖給弄丟了。

也不過是短短一個時辰,它就已經飛到了溫絲卷的手中。

在交通不便的古代,這樣的速度已經實在可以算得上是個匪夷所思的程度了。

溫絲卷抬手,讓這隻電掣之速的信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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