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番外三 生財有道(2 / 2)

“我上門去找他分贓不行嗎?”

陸小鳳沉默。

這從理論上來說還真不是不可行的。

紫禁之巔一戰,再如何在江湖上鬨得沸沸揚揚,在從八月十五推遲到九月十五的過程中,也給足了好事之人趕來京城的機會,但要知道最後能在太和殿前圍觀的也不過就那麼些人而已,紫禁城也絕非對任何人都能開放的地方。

那麼這些曾經在此行中下注,混了些參與感的人若是要與旁人再提起此事,又或者是先前被其他事情牽絆住了手腳,後來才有了閒暇上京城來的人,若是要窺見當日盛景的一隅該當去什麼地方?

自然就是春華樓了!

要不怎麼說那位老板保留了戚尋的刻名劍痕,著實是個很有生意頭腦的表現呢?

戚尋要從中要來個分紅,還真不為過。

不過生怕戚尋來個暴力執法,尤其是在看到戚尋手握著的金虹劍顯然不是一把凡品後,陸小鳳更是不免有這種想法,在戚尋結了酒賬出了這座酒樓後,他也連忙跟了上去。

果然這世上沒有白喝的酒,或者早知道他便不將此事說出來了?陸小鳳心裡嘀咕。

讓他意外的是,在春華樓裡他還見到了個意外的人。

“花滿樓?”

陸小鳳與花滿樓雖不像是跟朱停一樣,是小時候開始穿一條褲子的交情,但怎麼說也是有過命之交的朋友,在看到那個瞧著大堂裡孫青霞三字愣神的背影後,當即認出了他的身份。

青年聞聲轉回頭來,不是花滿樓又是誰。

氣度溫潤謙和的青年,如今再不必處在目不視物的狀態,而在看向陸小鳳和戚尋之時,目光中透出一種讓人望之便覺春風拂麵的神采。

隻是在看到戚尋之時,他的目光中不覺流露出了幾分複雜來。

他視力恢複後,尋找那位不留名姓的恩人無果,便一邊放出了花家必定予人重謝的消息,一邊如他此前在夢中無數次希冀的那樣,靠著這雙重見世間萬物和色彩的眼睛,遍覽天下山川風物。

這一趟他是從塞北回來的。

北國化冰開春的景象比之江南更有一種揮退了凜冽,生機驟然迸發而出的觀感,花滿樓在目盲之時尚且覺得自然景物無有不美,如今便更是如此。

他懷著一份幾乎滿溢而出的歡愉踏入了京城,正好打春華樓前過,想著此地酒樓之名正是應景,便打算進去坐坐,一抬眼便看到了樓中那套著一層畫框的三個大字。

花滿樓對字是很敏感的。

他此前眼睛看不見的時候,尚且能通過用手觸摸落筆的凹痕來判斷出對方書寫出的字樣,也記住這個筆跡。

如今又如何不能在看到孫青霞三字的第一時間,便發覺這筆跡與他當日所收到的字條分明無二!

而這三字是誰寫的,在彼時他也身在京中,甚至與戚尋一道在苦瓜大師的地方一並用過齋菜的情況下並非不清楚。

在陸小鳳喊出他的名字之前,已經足夠他將戚尋和那個令他複明的神秘人聯係在一起。

但他下一刻便看到戚尋衝著他隱晦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分明看出了他此時意識到的事實,也並不希望他提及此事。

“我自江南過,感君一樓春”的落筆瀟灑,自有一種春風過境的自在放曠,那麼如今依然以一種近乎兩不相欠的態度相處,未嘗不是君子之交的樂趣所在。

雖然戚尋大概率不是個君子。

花滿樓眼看這姑娘一把就將出鞘的金虹劍拍在了櫃台上,倒不像是她的相貌和氣質一樣頗有仙人風範,反而像個悍匪。

李燕北都說羨慕她在這兩年半間相貌不改,靠著戚尋留下的刻字賺錢恰飯的春華樓老板又怎麼會認不出她來。

他戰戰兢兢地從先前縮到了櫃台下的狀態重新探出了個頭來,目光在陸小鳳和花滿樓的身上掠過,確認這位向來好管閒事的四條眉毛,和那位一向脾氣上佳名聲更佳的花家七公子都沒管這檔事的意思,又重新看向了戚尋,“姑娘……風采依舊啊。”

“老板這店也是……風采依舊呐。”戚尋笑吟吟地看著他。

被加了重音的“風采”二字和她有意朝著那處投去的眼神,都讓這位自覺大事不妙的老板抖了抖麵皮。

當日春華樓前,戚尋一度跟葉孤城交手,甚至在紫禁之巔戰後更是有消息傳出,她彼時的出手有藏拙之意。

打葉孤城這種劍出如天外飛仙的尚且如此,打他也就……給殺雞差不多吧。

“我這就去把這個撤了。”他連忙鑽出了櫃台,試圖朝著那處奔去,卻眼前麵前一道金紅流光閃過,那把方才還在櫃台上的長劍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儼然有他意圖再邁開一步,她便要以劍取命的架勢。

這兩年因為招牌景點,春華樓的老板在京城裡很是發了一筆橫財,心寬體胖之下就連身形都圓潤了不少,現在腿腳一哆嗦,就看起來就很有喜感。

“撤了做什麼?”李燕北那隻肥羊宰得差不多了,戚尋現在看向這位的目光就跟在看第二隻肥羊沒多大區彆。

但再一想這還是個有錨點的世界,戚尋又覺得還是將這位看成個能下蛋的母雞比較合適。

“那……您的意思是?”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戚尋回道,“你就算買幅墨寶掛在牆上,給這酒樓增添幾分雅趣,總也是要給作畫題字的人銀兩的是不是?”

“……是。”

他也沒法說,這年頭多的是人想借著他這酒樓的流量展覽自己的作品,像他這種經營有道的人還能收點倒貼的錢回來。

形式比人強,為了他充滿了生財主意的腦袋不落地,反正對方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了。

“我寫的這三個字比尋常墨寶還要能給你招徠顧客吧?”戚尋語氣裡的理直氣壯之意越發明顯。

老板又點了點頭。

“那麼給錢吧。”戚尋一錘定音,又將一個難題交給了這位酒樓老板,“你覺得應當給多少?”

“……”這簡直是個死亡問題!

給的多了,他這種財迷會心疼得要死,給的少了,以他方才所見的出劍之快,隻怕他就是真的要死了。

陸小鳳用手肘戳了戳同在一旁看戲的花滿樓,“我發現你這個人有的時候也不是君子,我以為這種時候以你的性格應當要試圖阻攔一下此等……敲詐勒索的暴行的。”

花滿樓用了一句他此前便與陸小鳳說過的話作為回複:“跟你這種人時常在一起,就算是個真君子,也會變壞的。”(*)

他也一向是個很懂得通權達變的人。

何況他也並不全然是因為戚尋於他有恩,這才不對她的行為加以置喙,更因為他看得出來,戚尋並沒有真打算取了對方性命,或者將對方的財產儘數掠奪乾淨的意思。

最後等戚尋與這兩位看客一並從春華樓中出來的時候,她的手裡已經多了一遝銀票。

反正不管這到底該算是正常經營所得的分潤,被這個氪金係統所承認,還是非法劫掠不能被錄入係統,都跟戚尋沒什麼關係,這是要被她兌換成真金白銀帶去買房,又不是用來刷祝福值的。

這麼一想,她便真是實打實地發了一筆橫財,還是可以過上兩年再來刷一刷的那種。

不過要想保持這個題字的話題性,最好還是讓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在這幾年間多來上一次有含金量的出手,依然麵對江湖第一劍客之爭,偶爾也可以抓小欠這個壯丁過來溜達一圈。

戚尋心中有了長遠的計劃,心情更好,拍了拍手中的銀票便對兩人道:“今日算是在兩位的見證下小有所得,不如往薈仙居去一趟,我請客?”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那我們這算不算與你同流合汙了?”

戚尋瞪圓了眼睛,“這明明是合理討債!”

花滿樓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種“你怎麼憑空汙人清白”的表情出現在這姑娘的臉上,屬實是太有意思了。

說起來他原本跟出來的時候想說的是什麼來著?

但在這會兒花滿樓又覺得,那些感謝對方讓他眼前的世界重新鮮活起來的話,或許真說出了口便顯得矯情了,也實在是讓那份江南賞春,信手而為的瀟灑失去了其中的韻致。

與其用什麼江南花家必有重謝這樣的話來跟她說,還不如……

不如給那處景點多引一點人,讓她下次來“收割”的時候收獲更為豐厚?

花滿樓想到這裡,忽然覺得陸小鳳說的他也不是君子的這句評價,實在也不能說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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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尋的這趟請客沒花出去多少錢。

陸小鳳才被她請了趟酒,下酒菜吃的也不少,他又沒有第二個胃來裝食物,頂多就是磕了兩把瓜子,直呼自己吃虧。花滿樓甚至都在想著以幫戚尋開源的方式報恩了,節流自然也不能錯過。

不過陸小鳳大概是在半醉的狀態,這才沒看出來,花滿樓這不是什麼矜持的貴公子做派,而是單純在給人省錢。

等戚尋從酒樓中出來,與這二人分道揚鑣的時候,便往錢莊走了一趟,將春華樓老板給的銀票給換成了一大箱黃金,心滿意足地揣上走人,又在走入小巷子的時候丟進了物品欄裡,給自己省點力氣。

這一次戚尋倒是沒忘記去皇宮裡見一見已經被他遺忘多時的小皇帝。

“由奢入儉難呐。”朱棠歎道。

這兩年沒什麼反派組織送人頭,他連充實國庫的源頭都沒了,好在蠻莫數次大勝,讓思氏那點蠢蠢欲動的反叛心思在數次劍從天降的打擊中,被劈了個稀碎,毫不猶豫地選擇上貢稱臣,多少給他彌補了一點損失。

但感慨還是要感慨一下的。

順便譴責一下戚尋這個在朱棠看來尤其好玩的江湖人,居然這麼久都想不起來她的行為。

“我看您挺奢侈的……”戚尋指了指候在朱棠身邊的人。

能用白雲城主當護衛的,這天下大概也就這一位了。

不過說起來,葉城主長居飛仙島這種邊陲之地也沒被曬黑,果然是應該說天生麗質嗎,這趟在蠻莫的兩年裡也沒讓這張皎如冷月的麵容,變成獨尊堡解暉那種狀態。

葉孤城抬眸對上了她調侃的目光。

高手最知道高手的境界,尤其是他還同為劍客。

彼時戚尋所說,這世上有窮極畢生追尋破碎虛空奧秘的武者,或許並不是她的一句瞎話,而恰恰是她本人的真實寫照。

這兩年半間他在實戰之中劍術更有長進,卻還遠不及他在看到戚尋的第一時間意識到,對方在這段時間裡的銷聲匿跡實在是必然。

若無斬斷凡塵俗事的牽絆閉關悟道,絕無可能達到她此時麵有神光之態。

要不是葉孤城這人不喜歡說話,更也算不上跟戚尋有多少交情,戚尋但凡知道他在想什麼東西,估計都得感慨一下,這實在是一種美妙的誤會了。

“你說的不錯,所以更得說由奢入儉難了。”朱棠回道,“我跟他定的時限是替朕效力兩年,在這兩年中替朕訓練出一批在劍術上拿得出手的衛隊,兩年之後他便回他的白雲城去,該如何繳稅如何繳稅,總歸此前的事情儘數翻篇。”

戚尋怎麼看怎麼覺得,在朱棠的臉上寫滿了“兩年後朕該拿誰開涮”幾個字。

那可能還真沒有能跟木道人、小老頭、霍休之類的家夥相提並論的了。

於是戚尋很果斷地給朱棠提了個建議,要不去海外看看?

戚尋是有海圖的!

史天王的縱橫七海之名倒也不全然是他在瞎吹,的確是有海航圖作為證明的,也在豹姬徹底剿滅了史天王的殘部後,從他的寶庫中搜羅了出來,送到了戚尋的手中。

她捏著這份憑據,跟朱棠搞了個收獲所得的分贓買賣,又給這個錨點世界增加了一筆進項,這才心滿意足地退出了副本。

很是上道的小皇帝在那張分成文書上還給蓋了個玉璽的章,怎麼想都是賴不掉的,甚至額外附贈了十點好感度,穩住了這個世界的進出通道。

她將文書一塞,抱著從李燕北和春華樓老板那裡弄來的收獲就奔說英雄世界去了。

不過她沒直接去汴京規劃買哪一處地盤,而是先奔著臨潢府而去。

臨潢府正是遼國的王都所在,也是如今溫絲卷所在的位置。

耶律延禧廢棄朝政,隻知道遊獵尋樂,甚至將蕭兀納這位忠臣貶謫出了政治中心,讓耶律章奴有了起兵謀逆的機會,可這內憂外患中他還頗有一番自欺欺人的心態,算起來和趙佶也不必比較了,簡直一對臥龍鳳雛。

宋軍揮師北上,勠力同心,這位卻還覺得宋人一向好說話,北行更是多有氣候不便,想來還有轉圜之機,卻等來的是屢戰屢敗,而宋軍已經到了臨潢府城牆之下的消息。

戚尋就是這會兒來的。

在她照例靠著踏雲的追蹤之法找到溫絲卷的營帳鑽進去的時候,她看到的並不隻有溫絲卷,還有在協助長孫飛虹平定神槍會後,也抵達了此地的孫青霞。

看到戚尋前來,溫絲卷還是很覺得驚喜的。

往神水宮所在的世界一行,溫絲卷越發清楚戚尋身上擔負著的責任。雖然戚尋有說過兩個世界之間的時間流速與他所想的可能有些不同,卻也並不妨礙溫絲卷已經做好了過上個一年兩年再看到她的準備。

但他想了想又覺得毫不意外。

臨潢府之戰縱然是一場已有水到渠成勝機的交鋒,卻也等同於大宋又要翻開一頁嶄新的篇章,想來戚尋是不會錯過這種大場麵的。

不過下一刻他便笑不出來了。

他眼看著戚尋在發覺孫青霞也在此地後,不覺目光一亮,忽然從鬥篷裡像是變魔術一樣摸出了一個小箱子,擺在了孫青霞的麵前。

打開這個首飾盒一般的匣子,另外兩人便見裡麵放著的赫然是一錠錠的黃金,而後這匣子連帶著裡麵的黃金,都被她又往孫青霞的方向推了推。

“……”不能怪溫絲卷現在想摸摸今日袖子裡裝的是什麼毒!

戚尋能有多財迷,早在溫絲卷替她在絕代雙驕世界挖寶的時候便看出來了,他何時看到她會將到手的財寶推到彆人的麵前!

——史天王劫掠來的那些物歸原主不算。

“這是……?”孫青霞無端感覺後背一涼,忐忑地問出了口。

戚尋沒發覺溫絲卷臉上一閃而過的刀人想法,認真回道:“這大概是……名譽權牟利的分贓。”

孫青霞:“……”

他沒聽懂!但是他覺得這好像不是什麼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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