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沒有……
再抬頭看鏡子,那個男生依舊溫柔的笑著,隻不過那笑容愈來愈詭異,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也流下了血淚,刹那間,他消失了,隻剩那雙笑著流淚的眼睛給卓鬱留下深深的震撼。卓鬱一拳打碎了鏡子。
他覺得自己有點冒汗了。
卓鬱雖然膽子大,但那隻是沒觸及到他所恐懼的點,他並不害怕實體的怪物,可是他有點怕鬼。這種虛無卻擁有違反常識的力量的幽魂,是卓鬱最抗拒的鬼怪類型。
他順著視線往身後看,隻見一扇廁所門虛掩著,黑洞洞的隔間似乎在吸引著他前去。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有水聲從裡麵傳來。
卓鬱知道在恐怖片裡不能擁有好奇心,但他怕落下什麼線索,還是推開了這扇門。
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撲鼻而來,整個廁所隔間被猩紅布滿,血液連天花板都噴濺滿了,血珠正不斷滴落下來,發出滴答聲響。
一個被扒了皮的男人坐在馬桶上,從屍體的新鮮程度來看,他是剛死不久,渾身上下都沒有一處好肉,而且最詭異的是,屍體手裡拿著一把瑞士軍/刀,刀刃還插在自己的喉嚨上。
卓鬱不得不聯想到,這人是自己把自己活活剝皮,然後割喉的。
他咽了下喉嚨,發現這人地上堆積的衣服有點眼熟,這不就是剛剛騷擾自己的那個中年大叔嗎?
“怎麼又招惹了恐怖的東西。”
卓鬱還沒尖叫,新進來的顧客就看見了這足以成為一生陰影的畫麵,驚恐到極致的尖叫聲快要把房頂掀翻。
很快,保安團隊就將洗手間圍了起來,卓鬱也被請了出去,警方第一時間趕到封鎖現場,進行拍照和取證。但從他們強忍嘔吐的不解表情上來看,他們也毫無頭緒。
卓鬱被帶到警局喝茶了。
據調查,這個中年男人經常在酒吧騷擾喝醉的男性女性,將毫無反抗能力的人帶走侵犯,也就是所謂的“撿屍”,警方懷疑這是一起複仇謀殺案。
雖然還有些酒精殘留在血液裡,但卓鬱的神誌已經徹底清醒了,他被盤問了一番,寫了筆錄之後就被放走了。因為他沒有殺人的能力,也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將人剝皮,卓鬱隻是恰好第一個見到了犯罪現場。
有個女警察還貼心的問他需不需要請個心理醫生,畢竟那個場麵實在太血腥了。
卓鬱隻是搖搖頭,他點開手機裡的外賣軟件,找到了自己家的地址,打了個網約車,將自己那輛邁巴赫留在了酒吧門口,雖然是電影世界,他也不想酒駕。
在車上,剛剛的事件才終於有了些許平息的意味,卓鬱也能冷靜下來思考了。他坐在出租車的後座,喚出了係統。
【演員卓鬱,飾演角色“卓鬱”。(E)】
【卓鬱:C市集團有名的太子爺,他的人生可以說是完美無瑕的。他從海外留學歸來,隻要等著接受家族項目,人生就能畫上圓滿的最後一筆,直到七天前發生了一件令他無法釋懷的意外,使他天天前往酒吧買醉。】
【特點:有錢,美貌,但性格惡劣。】
卓鬱嘶了一聲。
角色特性就三點,一個有用的技能都沒有,評級還是E,最低級,確實不是什麼好開局。
按照剛才發生的事情來看,這個“意外”可能就是他目前男朋友出的意外吧。
——江星宇死了。
卓鬱仔細回想自己的角色記憶,卻空空如也,隻記得墓地那灰敗的顏色,和他為江星宇獻上的一朵黃玫瑰。
不用想,一號就是那個江星宇了,也就是之前在洗手間殺人的那個男鬼。
【工會頻道】
【卓鬱:你們怎麼樣?】
沒有人回複,一片寂靜。
麻煩了啊,卓鬱翻了翻格子空間,發現沒有一個能對靈體造成有效攻擊的武器和道具,而且他那兩次轉盤獎勵也抽完了,一個是能增加移速的跑鞋,被他送給了柳靜雲,一個是帶有預警功能的隨身聽,卓鬱可以從歌詞或歌名中猜測到將要發生的事情。
卓鬱將隨身聽取出握在掌心。
他按下開機鍵,很快,小巧的屏幕上顯示出了一首歌曲。
《Crazy》
複古的女聲從揚聲器裡播放而出,卓鬱仿佛回到了留聲機的年代,在黑膠碟片下靜靜的欣賞。卓鬱聽出這是上世紀天後佩西克萊恩的聲音,這辨識度極高的女聲讓卓鬱點開了歌詞。
“我瘋了。”
“因為感覺如此憂鬱而瘋了。”
“想著我的愛可以擁住你。”
“我在瘋狂的嘗試,瘋狂的哭泣,我也一直瘋狂的愛著你。”
古早的老歌聲音有些失真,當她唱到“愛”這個字眼的時候,卓鬱忽然耳鳴起來,恍惚間,那些悲傷到極致的曲調似乎成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卓鬱猛地抬頭,發現司機不知從何時開始,就一直回頭看著他,他的脖子扭成了180度。
卓鬱的驚喘聲打破了空氣的靜謐,當耳鳴恢複,世界的一切都正常起來,司機從善如流的將車子停在路邊,提示客人已經到了。
卓鬱有些驚魂未定,他剛才確實被嚇到了,但他依舊非常鎮定的留了錢,下車前往自己的家。
“貞子還是咒怨啊,弄得我回去要檢測心臟病了……”
他摸了摸胸口,將隨身聽收回了格子空間,再次嘗試聯絡隊友,然而不論是柳靜雲還是羅木生,全都沒有給出一條回複,連私信也了無音訊。
卓鬱的房子是市中心的江景彆墅,平時有幾個住家傭人,但不知怎的,那些傭人近日都生了病,紛紛辭去工作,卓鬱對傭人的要求又很高,一時沒有再找,他的情緒也不允許他去操心彆的事。
到底要不要回家,也是個比較危險的選項。
卓鬱在門口站定,手指放在指紋鎖上遲遲沒有印下。
也許現在最安全的做法是找個人多的地方聚集,比如另一家酒吧或者燒烤店大排檔,但卓鬱不是喜歡逃避問題的人。
他按下指紋,將精致的銅門打開了。
進入這棟彆墅,卓鬱才深刻的感覺到角色的精神的確很不好了,到處都是打砸的花瓶碎片,窗簾被扯下一半,滿地危險的玻璃碴,垃圾桶也被踢翻在一邊,整個家像是被洗劫過一樣。
但是拋除這些雜亂的景象,這彆墅並不是冷冰冰的樣子,它很有生活氣息,書架上的《愛倫坡選集》被翻得微微卷頁,毛茸茸的地毯鋪在茶幾旁邊,桌子上還擺著一大罐千紙鶴和小星星,看樣子是手疊的。
卓鬱忽然又有了耳鳴的感覺。
他仿佛看見了一個乾淨溫柔的男生,坐在茶幾上為心上人疊花紙的樣子,對了,不久前他的公司遇到了點麻煩,他很棘手,而江星宇幫不上什麼忙,隻能默默的做一些祈福。
他是怎麼回應的來著?
“有空弄這些沒用的東西,還不如多去洗點盤子,你學曆再高又怎麼樣,還不是在我這裡當米蟲。”
驚雷一般的話語讓卓鬱回神。
對,江星宇和自己同居有半年了。
似乎是角色心裡泛上來的心酸,卓鬱不由自主的來到了玻璃罐子前,將瓶口打開,取出了一隻千紙鶴。
啪嗒一聲。千紙鶴的翅膀濕了,一滴水珠洇濕了紙張,泛起了圈印痕。
卓鬱摸了摸眼角,發現是自己在流淚。
空氣變冷了。
半掩著的窗戶呼呼往裡灌著風,遍地垃圾被風卷起,沙拉作響。大廳的燈好像停電了,黑漆漆的房子裡蒙上了一層讓人脊背發涼的氣氛。
好像有東西出現了。
卓鬱坐在沙發上,將那玻璃罐抱在了懷中,而罐子上映出了一個殘破的人影。
他找上門來了。
“小鬱,我回來了,你不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
一雙僵硬的、帶著血漿的手環住卓鬱的腰,刺骨的吐息在他耳邊呢喃:“禮物不是千紙鶴,是那個男人啊,我知道你討厭彆人碰你,所以我把他殺了,我做的對不對,你是不是該獎勵我?”
濕漉漉的舌頭舔過卓鬱的耳廓,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繼續道:“來這邊陪我吧,我好寂寞,死後的世界好冷,晚上沒有你睡在我身邊,我整夜整夜都合不了眼,我太想你了,想到快要瘋狂了。”
厲鬼的手掐上愛人的脖子:“是你殺死了我,所以……”
他的話頓住了。
因為被他掐住昂起的臉頰上還有著未散去的紅暈,卓鬱雙眼迷離,眼淚就這麼要掉不掉的在眼眶中打轉,他醉了。
厲鬼安靜下來,用那雙血紅的眼睛仔細觀察起卓鬱。
——不像是演的。
正當他猶豫的時候,卓鬱忽然一把抱住了他。
卓鬱沒有大哭,仿佛是悲傷到極致,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將臉埋在厲鬼的胸口,肩膀不停的因為抽噎聳動著。
江星宇愣住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卓鬱從來不會這樣對他,更不會像他露出任何的軟弱,就連低穀時也會用言語上的暴力來掩飾自己,從沒有過這麼易碎的時候。
“星宇……我好想你……”
卓鬱抬起頭,眼淚撲簌落下,他捧起厲鬼的臉頰,吻上了對方冰冷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