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指萬丈天(1 / 2)

“拿一條繩子來。”李雁行揚了揚手。

很快便有一個小兵遞來了一條粗繩,而她不多說, 彎下身, 將地上的刺客綁了起來, 又點了他的穴道:“浸了水的, 不容易掙脫,彆費力氣了。”

那個少年刺客沉默不語,一言不發,眼睛半閉。李雁行看著他抿起來的雙唇, 忽然想起了遠在長安的李晏然。他也是這樣,總是不愛多說,於是抿著嘴唇, 好像這樣就能將滿腹心事藏在心中, 不為他人所窺探。

那個時候,李雁行便會伸出手指, 不由分說地將他的唇角翹了起來。

李晏然拿她沒有辦法,最終還是會朝她露出一個清淡的笑容。

在這一刻, 她莫名就想看一看這個刺客的臉。

如今他趴在地上, 麵朝下, 隻能隱約看見半張側臉, 不過也足以瞧清楚他長得很好看。

俊秀的少年郎?

李雁行來了興趣。

她自認向來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隻不過這一次卻一腳踢在那刺客的腰側,痛得他微微顫了顫,卻依舊不肯出聲。他被翻了過來,暴露在她手中火把的亮光之下。襯著黑夜的掩飾, 這麼一看,她才發現這個少年刺客比她以為的還好看的多。

他一看便是有著異族血統,多半是突厥,眉骨高起,眼窩深陷,鼻梁挺秀,嘴唇就算是抿著,也看得出來色澤朱紅。隻不過他與突厥人的長相卻又略有所不同,比畫像上的延術還更加漂亮,尤其是那兩道眼線,微微向上挑起,線條內斂而秀氣,看上去竟有著一股江南水鄉含蓄的俏麗,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秀美的輪廓,看著絲毫不突兀。

這少年刺客一看便是有著中原血統。

李唐的宗室多是漢人與鮮卑人的後代,連李雁行也是,統統容貌不凡,男俊女美,但是這個少年卻也沒有絲毫遜色。

好看啊。

李雁行有些心猿意馬。

心裡癢癢的。

隻不過她雖在心裡這麼想,可是行動上卻毫不含糊。她招了招手,叫來了兩個軍士:“將這個刺客綁在演武場的柱子上,彆讓他睡覺,雙腳不許著地。”

那兩個軍士自是厭惡這個少年刺客,絲毫不猶豫,拖著他便走遠了,三四下將他捆在木樁上,又給了他一巴掌。李雁行見那少年依舊什麼都不說,可是一雙眼睛亮得如同狼眼,狠毒而凶惡,死死盯著那兩個軍士。

他們看著這少年刺客,心裡有些發毛,又給了他一巴掌:“看什麼看,小心將你的狗眼挖出來。”

李雁行微微勾了勾嘴角,便不再管此事,重新找了一個營帳,和翠翠一起睡覺去了。

臨睡之前,她蓋著翠翠替她曬好的被子,自己給自己歎了一口氣。

唉,剛來就被人刺殺,真是命運多舛啊。

她有些心疼自己。

等她再想起這個少年刺客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這幾天她光顧著研究延術的戰術。延術此人與以往的突厥將軍不一樣,心眼頗多,行軍打仗也很有狡兔三窟的風格,實在難纏,更何況他的功夫也著實漂亮,與李恭之都能打成平手。

若是不滅延術,等到老突厥可汗歸天而他繼位之後,此人必定是大唐的心腹之患。

延術必須得死。

正當她琢磨著延術的死法時,李雁行便聽見顧笙在她的大營外麵跪了下來:“啟稟將軍,那刺客已經被審了兩個晚上了,卻依舊什麼都不說,末將無能,還請將軍責罰。”

李雁行笑了一聲:“顧將軍每一次見麵都在請罰,我還不至於為這點事責罰得力愛將。”

顧笙在外麵正兒八經地磕了一個頭:“謝將軍留情。”

她走了出來:“走吧,帶我去看看他。”

外麵的日光正好,照在裸露的皮膚上,曬得生疼,大漠的狂風中裹著沙粒,打在臉上,毫不留情。

當初把那少年刺客綁在演武場的木樁上就是為了羞辱他。雖然那些將士沒有言語或者肢體上欺侮他,可是他們的每一次注視都能讓他心頭火起,羞怒難堪。

李雁行很遠就看見那少年垂著頭,看著地麵,麵色慘白,眼底青黑,昏昏欲睡,可是隻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馬上回神。

她看得出來,他已經快支撐不住了,可是卻依舊在死死掙紮。

李雁行沒有讓人動用酷刑,便是為了用清醒折磨他。

身體上的苦難固然難忍,可是精神上的疼痛才是真正難受。

她在他的麵前站定,不慌不慢地開了口:“困嗎?”

少年刺客也許是認出了她的聲音,緩緩抬起了頭,眼中雖然布滿血絲,裡麵卻依然是她所熟悉的凶光。

就像是一匹沒有退路、背水一戰的餓狼。

雖然已經饑腸轆轆,可是還是隨時可以跳起來咬斷人的喉嚨。

也就是在那一刻,李雁行才第一次好好看著他,眼裡帶著認真。

他並非池中之物。

她其實也不知道這個念頭從何而來,隻是莫名知道,他以後要麼成為良臣,要麼成為大患。

不管如何,他撐到了現在,沒有幾個人可以做到像他這樣。

少年依舊沒有回答她,隻是凶惡地凝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