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指萬丈天(1 / 2)

少年來到主營的時候,李雁行正在給李晏然寫奏章。

看到她的樣子, 他忽然一下子皺著眉頭, 彆開了臉:“女流氓!”

李雁行十分納悶, 低頭認真地審視了一下自己, 確定自己既沒有袒/胸/露/乳,也沒有光天化日之下裸/奔,怎麼就有傷風化了?她不過是披下了頭發,穿得外袍稍微有些鬆鬆垮垮而已。

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

最後她隻能將他的一驚一乍歸功於……

好吧, 歸功於什麼她也不知道。

她停下了筆,招了招手:“過來。”

看到牆上掛著的馬鞭,少年十分不情願地一步又一步地蹭了過來。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他看上去有些僵硬, 局促不安,開口問到:“你在給誰寫信?”

“皇帝, ”李雁行合上了奏章,“今天表現不錯啊。”

他又翻了她一個白眼, 看得她怕他就此把眼珠翻不回來了:“還不是因為你太弱了。”

李雁行覺得自己又克製不住想打人的衝動了, 連忙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既然你覺得我弱, 那咱們兩個比劃比劃怎麼樣?”

少年眼中躍躍欲試, 飛快地答應了下來。

唉,這個孩子就是記不住教訓。

結果他就被修理得很慘,牙都快被打掉了,導致從此不得不接受李雁行的鐵血教育。

“手臂要直。”李雁行用刀柄捅了一下他的肩膀,毫不留情, “你是沒吃飯還是怎麼的。”

少年瞪了她一眼,齜牙咧嘴:“你在我準備吃飯的時候就把我拉了過來!”

她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繼續非常開心地裝聾作啞:“馬步紮得要穩,下盤要牢,不然——”

李雁行一腳踢在他的膝窩上,將他踹得趴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你就被人打到了。”

“李雁行!”少年氣得跳了起來,“你這叫公報私仇。”

她吃驚地挑了挑眉,沒有否認:“不錯啊,都會說成語了。”

於是她再一次成功地把他氣得一臉通紅。

她也沒有再繼續討嫌下去,將刀重新塞回了少年手中,讓他擺好了姿勢:“哎,你現在沒有名字了怎麼辦?”

少年不理她。

李雁行也不在意,繼續一個人熟練地自說自話:“要不然我給你起一個怎麼樣?”

“你?”少年終於有一點反應了,十分不屑,“就你?”

“我怎麼了?”李雁行非常好為人師,“俗話說,三人行必有我師,這裡就兩個人,那肯定文化多的那個人是我。”

少年的手指癢了癢,十分想一刀戳過去。

“讓我給你起一個吧,起吧起吧,”她持之以恒,繼續騷擾著專心練功的少年,“我還沒給人起過名字呢,就當是我教你功夫的報酬了。”

最後少年不堪騷擾,煩躁地揮出了一刀:“隨便!”

李雁行立馬喜笑顏開,在那裡開始苦思冥想起來:“既然你是我的徒弟,那就跟師父姓,不過分吧?你本來叫哥舒元,要不繼續叫李元好了?”

他搖了搖頭:“我不要再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她看著他聚精會神的側臉,本來還想調侃兩句,現在覺得自己還是認真一點為上策,免得他晚上悄悄潛進她的房間剁了她。

李雁行瞅著少年抿起來的嘴唇,以及他看著手中那把刀時眼睛裡的火團,覺得十分賞心悅目,莫名想起了李恭之曾經對她說的一句話。

人在世間,什麼都可以少,唯有一顆辨彆對錯的心不能少。

“你就叫知非吧,”她開了口,“李知非。”

少年停下了揮刀的動作,看著她,第一次倒是沒有橫眉豎眼,反而看起來若有所思:“知非?這是什麼意思。”

李雁行轉了轉手上的護腕,這是李恭之傳給她的:“我的父親曾跟我說,希望我明事理,知是非,守對錯,懂利害。你生在突厥,隻不過現在又身在大唐,勢必是要比他人過得艱難一點,可是我想要你心中有一條底線。世間萬物並不是非黑即白,可是我希望,在你每做的一個選擇中,對的能比錯的多,白的能比黑的多。”

“當然了,”她又恢複了嘴賤模式,“你不想叫李對錯或者李利害吧?”

少年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瞪了她一眼。

他好像就隻會瞪眼睛和翻白眼兩個動作。

哦,對了,他還會罵她“潑婦”,“流氓”,以及“混蛋”。

這些全都是他的強項。

雖然表麵上冷眉冷眼,少年心中卻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李知非。

就是討厭跟她姓。

看她救過他的份上,就這樣吧。

好像也不算差到哪兒去。

“喂,”他叫出了聲,李雁行回過頭,“你的名字是什麼意思?”

她笑了笑:“這是我父親給我取的名字,至於意思嘛——”

“是大雁飛起來時的行列,也是兄弟的意思。”

“所以,”她忽然摟過了少年的脖子,“你就不要抵抗了,乖乖做我的好兄弟吧。”

少年掙紮了一下,發現沒能掙脫,於是惱羞成怒地隨她這樣了,臉頰通紅。

討厭死了,誰稀罕做你的兄弟。

……

長安城。

李晏然坐在養心殿內,文案上麵擺滿了數不清的奏章。

離李雁行離開長安也隻有半年之久,但他已經消瘦得越發明顯,臉頰蒼白如雪,凹陷進去,手指纖瘦,甚至頭頂的黑發中可以看見一根銀絲。

他近乎神情麻木地抽出一張奏章,翻了開來。

每天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