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怕你想我(2 / 2)

其餘諸國算是看出來了,傻子都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就連遼國的態度都好得不得了,最後同官家說好,用鐵礦石換自行車,具體怎麼換,私下再說。

最後隻剩夏國。

就算賠得褲衩都沒了,沒藏吾惱也不能再抵賴。然而,還是不甘心。

官家雅量,主動給他降到兩匹馬。

在一片讚頌聲中,沒藏吾惱憋屈地答應了。

他甚至做好了回國後被打死的心理準備,或者把同行的使臣都殺光,不讓這件事被太後姑姑知道。

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宋人太愛寫文章了,屁大的事都能洋洋灑灑寫上一萬字,沒幾天就會傳到夏國去。

唉!

簡直想死。

閒的沒事乾嘛招惹那個賣火鍋的?

司南立了大功。

這和煮火鍋請官家品嘗、說好話哄官家開心還不一樣,他今日安排的一切,都是給大宋爭光、為百姓謀福的大事,足以載入史冊。

富弼偏頭同歐陽修商量,打算聯名舉薦他入朝為官。

包拯聽見了,擺擺手,“沒用,薦了也白薦,那小娃不想當官,就想賣火鍋。”

富弼一聽,更加讚賞。

果真是個超凡脫俗的小郎君啊!

高滔滔輕笑道:“我越來越覺得,玄兒同他交好,是咱們家賺了。”

趙宗實由衷點頭。

就剛剛那形勢,換成他,真不一定能如此聰慧、如此從容地應對。

是他目光短淺,看輕了司南。

趙宗實心內暗愧,默默倒了盞賠罪酒,隔空衝司南舉了舉。

司南笑眯眯地朝他執了執手。

這一幕,不知被多少有心人看在眼裡。

孩子們特彆特彆開心。

這一刻,師父哥在他們眼裡就像正午的日頭,咻咻地閃著光,又光明又溫暖的那種!

宴席還沒結束,賓客們繼續吃“千裡江山圖”。

待宮人們將殿中的道具搬走,最後一個節目出場了——是司南為了調節氣氛自編自導的滑稽戲。

宋代的滑稽戲多諷刺時政、反映現實生活,在笑聲中體現民眾的心聲,從不會擔心惹怒統治者被殺頭。

其中有一個角色叫“裝孤”,專門用來扮演長官或君王,常常是反派。

趙禎看到虞美人和於三娘等人打扮成男人的樣子出場,一陣頭疼,生怕司南整出什麼夭蛾子。

——“策劃案”上隻說這裡有話本表演,沒說是諷喻時事的滑稽戲。

直到瞧見虞美人身上的“官袍”,趙禎又放心了,演的不是他。

包拯卻不高興了,他親耳聽到,虞美人用柔美的嗓音說:“吾乃包青天,坐鎮開封府……”

這這這……

他可沒說過自己是“青天”!

這頭銜太嚇人了,包拯想跑。

趙禎幸災樂禍,“包卿,急什麼,心虛了?”

包拯重重一哼,還真就不走了。

老包一輩子行得正坐得端,不怕罵!

作為忠實迷弟,司南當然不會罵他。

表演剛好到熱鬨處。

小娥扮演的苦主跪在地上,用塗著胡椒粉的衣袖擦了擦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這法子是司南教的。

“求大人為草民作主!草民同人飲酒,恐醉酒無狀,便將十兩黃金交於張三保管,誰知他竟不認了!”

“大人明察!分明是李四血口噴人,草民根本沒見過什麼金子!”於三娘演的便是張三,一抬眉,一擠眼,活脫脫一個奸詐的小人!

賓客們紛紛笑了,指著於三娘說:“一定是她說謊。”

虞美人扮演的包拯自然也看出來了,細細地盤問一番,扭頭對旁邊的“差役”說了句什麼。

“差役”繞著殿中走了一圈,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錢袋子,錢袋打開,露出一塊……石頭。

金色的顏料不能隨便用,司南乾脆用墨水在石頭上寫了倆大字——金子。

眾人哈哈大笑。

演員們絲毫沒被笑聲影響,該惶恐的惶恐,該驚喜的驚喜。最後,於三娘不得不招了。

就在眾人驚奇之時,由虞美人開口,說出破案經過。

包拯覺察出張三有問題,便命差役到他家中,對他妻子說:“你丈夫吞了李四的金子,已經招了,快快將金子交出來,否則你也要跟著受罰!”

妻子一聽,嚇得連連告饒,忙把金子交了。

——這是有史料可查的、包拯真正審理過的“醉酒失金案”,並非後世話本或影視劇的加工附會。

四個演員表演得非常精彩,台詞、節奏步步到位,無疑下了苦功。

尤其是於三娘,雖然演的是狡猾的反派,卻一點兒都不讓人討厭,反而數次引人發笑。

虞美人演的包拯也沉穩敏銳,處事不驚,令人敬服。她甚至連包拯的小動作、口頭禪都學了個十成十,凡是認識包拯的,無不大呼傳神。

旁邊的包拯紅著老臉,拚命往嘴裡塞酒菜。

官家開懷大笑,多多地賜下賞錢,私心裡卻又酸溜溜的。

為啥司小子隻知道編故事誇包拯,不誇誇他?

正想著,第二場戲就來了。

這次,由蝶戀花扮演官家。

她生得膚白,略豐滿,戲服穿上身,和和氣氣一笑,還真有那麼點意思。

趙禎一見,頓時笑開了,“這妮子長得細皮嫩肉,可比我俊多了!”

蝶戀花向來沒心沒肺,聽到這話,以為真在誇她,笑盈盈行了一禮,“官家謬讚,奴生受了。”

趙禎沒料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伎人會在他麵前如此從容機敏,頓覺有趣。

戲還沒演,就先賞了錢。

皇後坐在旁邊,臉色十分難看,淩厲的目光像小刀子似的嗖嗖往蝶戀花那樣漂亮的臉蛋上劃拉。

蝶戀花根本沒覺出來,聽到銅鑼聲,連忙坐到“餐桌”前,開始表演。

她演的是“官家拒食蛤蜊”的典故。

這件往事是唐玄告訴他的,司南覺得很有意義就編成了故事,放在中秋宴上演正好應景,雖不像斷案戲那樣精彩有趣,卻彆有一番意義。

正值秋日,官員獻上蛤蜊。

“趙禎”吃著美味,便問:“這吃食打哪兒來的?”

“官員”道:“遠道而來。”

“趙禎”又問:“花了多少錢?”

“官員”回:“每枚一千錢。”

蝶戀花放下筷子,沒有發怒,也沒有責備官員,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說:“拿下去吧,不吃了,以後也不許再進獻。”

“官員”大驚,忙問:“是味道不好嗎?”

蝶戀花嬌喝:“是因為太貴!區區二十八枚蛤蜊,足足花費二萬八千錢,我吃不下,怕撐死!”

——這一段,演的是趙禎的檢點。

宗室及老臣們皆感慨萬千。

這些年,他們都拿眼看著,官家可謂是古往今來自製第一君、仁德第一君。能在國朝為官,是他們此生的幸運。

宰相富弼帶頭,眾臣皆起身,執手,朝官家深深作揖。

趙禎擺了擺手,略害羞,“‘怕撐死’那句不是朕說的,史官不要亂記啊!”

眾人皆笑。

戲還沒演完,蝶戀花挑著眼梢看向司南。

司南執起手,遙遙一拜。

蝶戀花得意了,很清晰、很洪亮地說出最後一句台詞:“有這些錢,不知道能吃多少頓火鍋!”

偌大的殿宇陡然一靜。

全場爆笑。

司南一邊笑,一邊朝著蝶戀花作了個揖。

蝶戀花得意了,友情贈送了一句廣告:“聽說玉堂巷的司氏火鍋最正宗,明日便出宮去吃吧!”

眾人又是一陣笑。

外邦使臣好奇地打聽:“司氏火鍋是什麼?”

趙禎一邊笑一邊極力澄清:“朕沒說過!不是朕說的!”

沒有用。

司氏火鍋店眼瞅著就要火到外國去了。

***

今天是司南的高光時刻,也是他的進財日!

宴會結束了,其他人都走了,官家單獨把他留下來,要賞他,重賞!

司南其實想說,什麼賞賜都不要,隻要您彆把唐玄扔到西北就成,想了想又沒舍得說。

整整兩匣子亮閃閃的銀子啊!

還是……要銀子吧。

司南懷著一丟丟小愧疚,去郡王府接孩子們——趙宗實和高滔滔走得早,把孩子們一並接回去了。

槐樹沒跟他們一起,而是騎著三輪車,在宣德門外等著於三娘。

於三娘原本跟滿庭芳的伎人們一道走著,看到他,掩著嘴笑笑,腳步輕盈地跑了過來。

“你怎麼在這兒?”小娘子臉上的妝還沒卸,宮燈映襯下,顯出幾分超越年齡的嬌美。

槐樹彆開臉,不甚自然地說:“師父不放心你一個人走夜路,叫我送你回去。”

伎人們聽到了,紛紛打趣:“是司郎君不放心,還是這位小軍爺不放心?”

槐樹輕咳一聲,耳尖微燙。

於三娘紅著臉,裙子一提,大大方方坐到車鬥裡。

倒把槐樹弄得一愣。

於三娘白了他一眼,“不是來接我嗎?走吧,回家。”

“誒!”槐樹頓時咧開嘴,靈活地躥上車,蹭蹭蹭往前騎著,力氣爆棚。

——還是太嫩。

換成唐玄,不僅不會飛快地騎,還會故意放慢速度,並且趁人不注意繞個遠路,最好是那種偏僻少行人,可以偷偷摸摸乾點啥的……嘖!

車鬥裡有個小木匣,剛好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蓋上刻著“懶梳妝”的字樣。

這是於三娘最喜歡的一家首飾鋪子,這種樣式的匣子裡裝的是絹花。她原本也有一朵,被於七寶弄壞了,隻剩了一半。

於三娘小心地打開蓋子,是一朵牡丹絹花,淡粉的顏色,花芯處用碎珠裝飾,比她那朵更精致,更好看。

小娘子抬眼,瞧見槐樹沁著薄汗的後頸,心尖微顫,“在車鬥裡撿到一朵花,不知是哪位小娘子丟的?”

槐樹清了清嗓子,道:“你撿到了就是你的。”

“這麼好呀?那我可得多坐兩回車,興許還能多撿幾朵。”

槐樹認真道:“隻要你坐,就能撿著。”

於三娘臉紅耳熱,濃濃的笑意從心底漫上來,上揚的嘴角想壓都壓不下去。

快樂和甜蜜總是很短暫。

剛進巷子,便看到胡氏在門口等著。

瞧見槐樹載著於三娘回來,胡氏上來就要扭她的胳膊。

槐樹腿一伸,手一擋,將她攔住。

胡氏往左邊走,他就往左邊擋,胡氏往右邊過,他就挪到右邊。

於三娘趁機跳下車,一溜煙跑進了於家小院。

若放在以往,胡氏早就吊著眼梢罵了,今日難得“大度”,隻狠狠瞪了槐樹一眼,轉身去追於三娘。

於三娘今日進了宮,見了大世麵,滿心興奮,急於和姐妹們分享。還有官家賞賜的東西,她不打算讓胡氏知道,想著悄悄藏起來,留給長姐做嫁妝。

然而,屋裡屋外轉了兩圈,一個人都沒瞧見。

胡氏抱著手臂,冷冰冰道:“不必找了,他們仨上禦街吃胡餅去了。”

於三娘不由生疑,“你有這麼好心?肯給他們錢出去買胡餅?”

大娘二娘雖然每日起早貪黑做繡活,卻一分私房錢都沒有,但凡把繡品賣出去,錢都會被胡氏要去。

若不是於三娘留了個心眼,隻把一部分工錢交出來,偷偷讓司南幫忙收著一些,就會跟兩個姐姐一樣,處處被胡氏掣肘。

胡氏臉一黑,罵道:“許你去宮裡吃香的喝辣的,就不興他們吃倆破餅子?”

被罵了,於三娘反而安下心。

大好的日子,她不打算跟胡氏吵,乾脆轉身回屋,洗漱睡覺。

她有個習慣,每天睡前都會喝一碗水,不然半夜會乾得流鼻血。偏偏自己總是忘,於大娘便日日細心地為她倒好。

於三娘躺下之前,剛好看到炕頭放著一碗,以為是於大娘出門前準備的,便放心地喝了。

窗外,胡氏親眼看到她把水喝下去,嘴角緩緩勾起。

……

司南接完孩子,已經很晚了。

靜謐的街道上,一家人有說有笑。

前段時間賣方子賺了不少錢,火鍋店的進項也有許多,今日官家又賞了一些,司南算了算,差不多可以把司家之前那個大宅子買回來了。

——剛穿越那會兒,司南就立下了三個目標,一是送二郎回去上學;二是贖回原身典當的東西,還有他後來當的那方硯台;三是買回司家大宅。

原身就是從那個宅子裡長大的,偶爾某個瞬間,他的眼前會閃過某個畫麵,就像那些記憶本就是他的。

甚至有一次,他還“看”到了少年時的唐玄。那時候,他還是一個矮墩墩的小豆丁,乖乖地站在樹下,仰著小腦袋,等著唐玄給他摘果子。

唐玄隻說在他剛滿月的時候抱過他,沒說幾年之後倆人又見過麵,還給他摘過果子!

主要吧,這也不像唐玄能乾出來的事。

司南沒敢問,怕露餡。

孩子們興奮地討論著,要租一個更大的地方,開一家分店,讓二豆做大廚,他們去做小門童,或者服務生也可以。

悄悄說:這樣師父哥就不會把他們送去若水書院啦!

一切都是美好的憧憬。

秋夜的涼風撲在麵上,不覺得冷,反而吹散了周身的疲憊。

司南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孩兒們,請係好安全帶,要加速啦!”

“好!”

稚嫩的童聲中,夾雜著一個含笑的聲音:“可否算我一個?”

司南猛地回頭,看到那個挺拔的身影,從陰影中一步步走出。

映著燈火,眉目如畫。

“你……回來了?”司南聲音輕輕的,生怕是幻覺。

“嗯,我回來了。”唐玄輕撫著他的側臉。

司南瞬間活了,“怎麼大半夜回來了?”

“怕你想我……”

餘下的話,淹沒在唇齒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