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郡王之女,永安縣主,趙靈犀。”
魏氏:!!!
“不行!”
狄詠:“您說了不在意身份。”
魏氏:“我說的是不在意比咱家低的!”
狄詠一笑,“也沒高多少,從前咱家攀不上,如今正好。”
“正好個屁!前幾日官家剛把她許給了燕郡王,你不知道啊?”
狄詠拿話堵她:“這不還沒正經下聘嗎,勞煩娘走一遭,幫兒子搶過來。”
魏氏……好想把他塞回肚子。
狄詠不再嬉皮笑臉,而是正正經經地對魏氏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這些年他多喜歡趙靈犀,如何惦記她,如何小心嗬護,真心實感,一一訴說。
最後,狄詠道:“您知道的,燕郡王和南哥兒才是一對,靈犀嫁給他就是添亂。”
“那你也不能橫插一腳!”
魏氏雖然心疼兒子,然而在大事上向來拎得清,“咱們家的處境你比老大還看得透,無論如何都不能娶個宗室女!”
狄詠沉默片刻,緩緩道:“娘,你還記得,兒子去西北之前,您承諾過什麼嗎?”
魏氏一怔。
那一年,狄詠本能在武舉奪魁,從此隨王伴駕,平步青雲,不必像父輩一樣在邊疆拚死拚活,從最底層的小兵做起。更不會像他父親一樣,憑著戰功一步步做到樞密使,本該極其榮耀、極其勵誌,卻因為出身低被恥笑、被排擠,抑鬱而終。
可是,就在最後一科,魏氏逼他棄考了。
為了避免狄家樹大招風,狄詠生生截斷了大好的前程,遠走邊關,一待就是八年。
走之前,狄詠要了魏氏一個承諾,將來有一天無論他想要什麼,魏氏都要答應。
那時候他就已經決定了,他想要的,隻是那個在他被世家子弟恥笑時挺身而出,並給了他一包炒黃豆的小娘子。
“今日,是母親踐行諾言的時候了。”
魏氏沉默了許久,問:“你想好了?”
狄詠沒有說話,隻是目光篤定地同她對視。
魏氏緩緩舒了口氣,略顯疲憊地起身,換上那身繁複的誥命服,進宮去了。
魏氏到的時候,汝南郡王已經在了。
趙禎原本正樂嗬嗬地跟張茂則念叨著,唐玄和趙靈犀成親的時候他穿哪身衣裳,是不是應該新做兩套,還拉著趙允讓參謀。
趙允讓一臉尷尬地告訴他,趙靈犀已經心有所屬,因此患了相思病,這麼不爭氣的女兒,實在沒臉許給燕郡王。
趙禎還沒回過味,魏氏就來了。
這位上過戰場,同狄青大將軍一起立下汗馬功勞,如今三個兒子依舊在邊關為國效力的巾幗女子,如今身穿誥命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口口聲聲讓他治狄詠的罪。
隻因他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
憋屈!
趙禎憋屈得想罵街。
然而不僅不能罵,還得客客氣氣地把魏氏扶起來,說:“既然是你們兩家的事,那便自己去說吧。”
休想讓我賜婚!
不給你們這個臉!
魏、趙二人根本沒指望官家賜婚,不挨罵就謝天謝地了。於是恭恭敬敬行了禮,如釋重負地出了宮。
一個時辰之後,魏氏就請了媒人,扯了紅綢,抬著登門禮,吹吹打打地送去了汝南王府。
——那架勢,絲毫不比唐玄向司南提親時差。
汴京城炸了。
燕郡王被綠了!
永安縣主一腳踢開他,跟將軍府的狄二郎訂了親!
嘖嘖嘖。
有同情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在有心人——也就是唐玄的大力宣揚下,這個勁爆的消息一陣風似的吹到了汴京城的每個角落。
最後,傳到了宮裡。
趙禎又氣又心疼,“誰說我家玄兒被綠了?明明還沒訂下來,根本不算數!”
張茂則低聲勸。
越想心裡越不舒坦,趙禎乾脆起身,決定出宮看看唐玄。
張茂則沒攔著。
他知道,官家這是自責呢!
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議論這件事,馬車走到哪裡,都能聽到外麵的高談闊論,甚至還有文人專門寫了打油詩,笑話唐玄被戴了綠帽子。
趙禎心疼壞了。
尤其看到唐玄那無精打采、滿臉胡茬的模樣,什麼盤問啊,指責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因著唐玄在火鍋店,趙禎便直接過來了。
他沒進去,隻在外麵瞧著,司南一邊忙忙碌碌研究菜式,還要時不時抽出手給唐玄倒盞茶、給他夾口菜,那有商有量、溫馨融洽的相處模式,是他一直期盼,卻一直沒有得到的。
衝動之下,說出一句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
“不娶貴女就不娶吧,司家小娃……也挺好。”
官家剛走不久,趙靈犀就哭著跑來了火鍋店,狄詠不遠不近地護著,沒敢刺激她。
見著司南,趙靈犀就像見著親人似的,扯著他的衣袖大哭:“我以為我就夠壞了,沒想到他們比我還壞!他們聯起手來給我下套,把我騙進去了!”
司南一臉蒙,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些天他日日窩在後廚,為即將到來的百味賽做準備,根本不知道唐玄和狄詠這麼不要臉地坑人家小姑娘。
狄詠低聲下氣地哄:“你要是不願意,隨時可以悔婚……彆哭了,好不好?”
“你還想悔婚!”趙靈犀抓起一把黃豆扔到他臉上,“數你最壞!給我寫信,送我禮物,偏偏不告訴我你是誰,我還以為是個好看的小娘子,誰知道是這麼醜的大男人!”
趁著兩個人吵架,司南從唐玄口中了解了情況,大半晌說不出話。
唐球球!
狄老二!
合起夥來套路人家小姑娘,起因是他!
真是……丟臉呀。
司南和趙靈犀同仇敵愾,毫不留情地把那倆大壞蛋趕出了包廂。
不過呢,司南還是被狄詠的深情感動了,忍不住替他說好話。
不得不說,在這個時代,夫君的為人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女子將來的命運,趙靈犀能碰到真正喜歡她、疼愛他的狄詠,其實是幸運的。
“你應該……也喜歡他吧?”司南有些尷尬地開口。
趙靈犀抽噎道:“我隻喜歡寫信和送禮物的他,不喜歡真實的他。”
“為什麼?”
“太醜了。”
司南:……
不是他護短,狄詠的長相在汴京城能排上前三了,史書上都有記載!
趙靈犀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他,“我隻喜歡你這樣的,白白嫩嫩,溫文爾雅,像畫冊上的小仙男。”
司南失笑,“那是因為你沒見到真實的、全部的我。回到家,我也會打鼾、磨牙,臭襪子亂扔,發脾氣,甚至生氣打人。”
趙靈犀驚呆了。
司南挑眉,“莫非,你以為我隻會仙氣飄飄地喝露水,不會老,不會醜,像布娃娃一樣永遠年經美貌?”
趙靈犀點點頭,她真是這樣認為的……
司南笑笑,湊近些,讓她看到自己下巴上那層淡淡的青色,“年齡一到,我也會長胡子,長個頭,骨架變大,成為郡王和狄二哥那樣,你還會喜歡嗎?”
趙靈犀連連搖頭。
她就是個顏狗啊!
顏都崩了還喜歡個啥!
司南秒變知心大哥哥,“你看,要想朝夕相處、長長久久,最重要的不是好看不好看,而是真心。如果不是足夠相愛,激情過後,如何化解將來那麼多日日夜夜的枯燥、摩擦、一地雞毛?”
趙靈犀暈暈乎乎地走了。
唐玄故作淡定地進來了。
司南抱著手臂,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唐玄立即表明立場:“我不止喜歡你的臉,還喜歡你的真心,我不會嫌棄你打鼾、磨牙,臭襪子亂扔,會和你一起麵對將來的枯燥、摩擦、一地雞毛。”
司南抱住了他,輕聲說:“傻子,你承不承認,這件事你辦的不靠譜?”
唐玄毫不遲疑地點點頭。
“後悔了嗎?”
“沒有。”
做之前就考慮好了一切。
“那就想想怎麼彌補吧,能被你利用的,都是真正在乎你的人。”
唐玄抱了抱他,問:“你呢?你是和他們站在一起的,還是和我站在一起的?”
司南戳戳他的胸口,“要不說你是傻子呢,到現在你不了解我。我呀,隻可能是跟你一起挖坑的那個。”
唐玄怔了怔,抱住他,如釋重負。
他聽司南的話,去彌補了,先是給高滔滔買了她最愛的金步搖,又去了宮裡,向趙禎請罪。
他老老實實給趙禎磕了個頭,坦白了一切。
趙禎把折子扔到他身上,把他罵走了。
唐玄確定他沒有真生氣,這才放心地離開了。
殿內隻剩下趙禎和張茂則,還一個十分沒有存在感的起居舍人。
趙禎哼了聲:“臭小子,心眼再多,還能瞞過我?”
張茂則笑嗬嗬問:“官家既然早就知道一切都是燕郡王下的套,怎的還應了?”
“能讓他費心導這場戲,可見那司小娃在他心裡有多重。就算這回不應,保不準下回就得應。你信不信,他會一直折騰到我應了為止?”
張茂則配合道:“回頭想想,還真是,自打司小郎君出現後,郡王是一天比一天活潑了。”
趙禎哼了聲,道:“我從前不輕易答應,是怕他自己不堅定。”
張茂則歎道:“官家的心,郡王必是知道的。”
趙禎翻白眼,“他知道個屁!要真知道,還能這麼氣我?”
張茂則輕咳一聲,“起居舍人在呢!”
趙禎忙道:“第一句不許記,我不承認是我說的!茂則,快,攔著他!”
起居舍人熟練地溜走了,躲到柱子後麵悄悄記:“帝愛燕郡王,如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