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1 / 2)

太初曆五千八百七十一年五月二十一日,修界正道聯手於天香山圍捕妖皇宴笙簫,因太一仙宗前執刑令黎青崖徇私枉法,私放妖皇,致其逃竄,下落不明。

其後修界正道聯手誅滅了妖皇召喚的十六階妖獸,免了一樁會導致生靈塗炭的禍事。

——修界大事紀如是記載。

十六年轉瞬。

原本光禿禿的摩天壁如今大半都被刻滿了字,一開始的刻痕頗為艱難生澀,後來漸漸流暢,到最後竟帶上了隱隱的道意……

又一次路過摩天壁,靈霄峰二師兄看到新刻的字,酸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為什麼有的人喝涼水都能頓悟?”

與他一行的碧雲峰師兄笑歎:“要不怎麼是宗主弟子呢?彆看了,機緣羨慕不來的,走了。”

時值三月,春和日暖。明透的陽光泛著青檸水一般的色澤,清風拂過翠綠的草地,天青色的翠雀花伏了一地,生機勃勃。

淺藍色的衣角掃過草地,草葉含羞帶怯地低頭,戀戀不舍地挽留。

來者是個二十三歲的年輕人,因為早早結了丹,隻生得十七八歲的形貌,清俊挺拔,乾淨得像是茶樹新生的嫩芽。

穿過草地有一間茅屋,茅屋後是一片鬆林。

年輕人先來到茅廬門口,隻瞧見了空蕩蕩的屋子,便退出來朝鬆林中走去,並在某棵樹下找到了躲起來小憩的人。

“師叔。”

聽到動靜的黎青崖揭下蓋在臉上的話本,被樹縫間泄下的光亮晃得眯起眼。他伸手擋住陽光,扭頭看向一旁的年輕人。

十六年對出竅期修士來說並不長,兩三次閉關的時間而已,不夠一次突破,也不能夠給他們留下任何痕跡。黎青崖依舊是那副清雋模樣,似藏著微光的眼年輕乾淨,含情似喜,找不到半分世事給他增添的風霜。

他收起話本,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你師尊出門了?”

鹿昭白回答:“是!所以這個月由我來給師叔送份例。”

黎青崖笑眯眯道:“辛苦辛苦,來,師叔請你吃糖。”

說著從袖裡乾坤中抓出一把糖給鹿昭白。

鹿昭白捧著糖,哭笑不得,他早就過了吃糖的年紀,但師叔還把他當小孩子看。黎青崖抄著手往茅廬的方向走去,鹿昭白忙收好糖,亦步亦趨跟上。

煮茶的時候,黎青崖趁機詢問:“你師尊這次去的哪?”

鹿昭白遲疑一瞬,報了個地名:“永州。”

本是信口一問,但這細微不自然引起了黎青崖的注意,他沒有急著揭穿,順著說下去:“是不是永州慶雲?說來這個時候那裡的靈礦也收完了,該去查賬了。”

鹿昭白一愣,應道:“是的。”

不料,黎青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感歎:“真是長大了,連師叔都敢糊弄了。老實交待,你師尊去哪了?”

鹿昭白並不露怯:“弟子說的就是實話。”

黎青崖挑眉:“確定?”

“確定。”

得到保證,確認他改不了口後,黎青崖開始揭穿師侄的謊言:“第一,慶雲是我捏造的地名,不在永州;第二,太一仙宗在永州根本沒有靈礦,去查哪門子的賬?”

鹿昭白年歲小,杜行舟隻讓他好好修煉、玩耍,不急著教他事務,所以他並不清楚太一仙宗的業務,被黎青崖一詐便掉了底。

鹿昭白懵了:果然,他師叔套路還是這麼深。

黎青崖用審視的目光盯著他:“說,到底去哪了?”

心虛的鹿昭白不再敢說謊,低頭交待:“是——摩訶山。”

黎青崖神情一凜:“去摩訶山做什麼?”若是好事,那群禿驢可不會想到太一仙宗。

鹿昭白搖頭:“不知道,師尊並未告知我。”

不知鹿昭白是真的不知還是假的不知,但黎青崖套不出話,隻能作罷。

過了兩天,洛梓靈來了。她已經快兩個月沒來了,這次頂著一臉倦色,連明媚的容顏都黯淡了一個度。

黎青崖關心:“最近很忙吧。”

洛梓靈倒了一杯茶一飲而儘:“不說了,本來宗門內的事情就不少,那些外邊的討厭鬼還給人找事情做。”

黎青崖敲了敲桌麵,茶壺自動浮起,給她添上茶:“我做執刑令的時候也覺得那些門派煩人。”

本是想套話,不料她忽然跳腳:“什麼叫你做執刑令的時候?宗主一日沒撤你的職你就還是執刑令。該乾的活彆想少乾!上個月的卷宗批完沒有?批完了給我。”

“批完了批完了。”黎青崖認慫,掏出一卷厚厚的文書遞給她。

明明一開始他是看這丫頭做得辛苦,順手幫忙,沒想到後來她直接理直氣壯地把活丟給他,還扯什麼正式和代理的名頭。

黎青崖第二次發動套話技能:“說起來摩訶山那群老和尚也是煩人,嘴上六根清淨,天天到處拱火。”

聽他這麼說,洛梓靈以為他全都知道,便毫無顧忌地抱怨開:“對啊!還有乾坤書院!扯著什麼‘鏟除妖皇,維護太平’的大旗。我看他們就是想借這件事來打擊太一的地位,壓過太一,讓他們來做正道魁首。虧得太一仙宗以前那麼厚待他們,都是一群見利忘義的。”

妖皇宴笙簫出身太一仙宗,執刑令黎青崖放走妖皇,太一仙宗對討伐妖皇態度消極。這三件事使得太一仙宗在修界的影響力大大下降,而摩訶山便是趁此機會拉上乾坤書院,做起討伐妖皇、維護和平的“盟主”。

雖然這些年妖皇沒找到,但是修界正道的重心已經往兩派轉移了。

黎青崖擰起眉頭:“隻是這次怕是有點麻煩。”

他根本不知道這次是什麼事,不過能將杜行舟請去的肯定不是小事。

洛梓靈非常給麵子地接話:“豈止是麻煩。那宴笙簫也是,既然饒他一命他就該好好躲著,結果還是不識好歹出來害人性命。真是茅房裡點蠟燭——找死。”

說到此處,她咬牙切齒。

太一仙宗的宗門精神之一便是“尊師重道,愛護同門”,所以當初黎青崖放走宴笙簫,師兄弟與師姐妹們嘴上不說,但心裡都理解。隻是沒想到宴笙簫卻不知珍惜,在邪路上一條道走到黑,不但辜負了黎青崖的心意,也辱沒了太一門楣。若不是杜行舟不讓他們插手,早就有人提劍去清理門戶了。

聽得此話,黎青崖大驚:宴笙簫現身了!“害人性命”?他做了什麼?

還有,大師兄去摩訶山會不會與其撞上!

他並未想起對應情節,但是參考宴笙簫逃走後打怪、升級、報複的路線,若此次現身的真的是他,那麼一定是要搞大事情。

那麼在劇情裡宴笙簫重出之後搞了什麼大事情呢?

他默默回憶了一下劇情,然後陷入了沉默。

因為原著又虐又黃的屬性,宴笙簫搞的大事情不多,搞杜行舟比較多。重逢後第一次交鋒便借著其它弟子給他下的藥,直接把人辦了……

想到這裡,黎青崖的心涼了半截:大師兄危矣!

晚上,他久違地夢到了劇情。

夢裡,宴笙簫將“破布娃娃”般渾身是傷的杜行舟摁到在桌子上,滿臉癲狂絕望:“你為了他傷我?你居然為了他傷我!”

他的胸口破了一個洞,血咕嘟嘟地往外冒,但他渾然不在意,嘶吼著發泄著自己的悲憤:

“你對他那麼好,到頭來得到了什麼?他不喜歡你!也不在乎你!你以為他純善無知?他什麼都知道!但卻裝無辜,以便毫無愧疚地享受你的好!”

然而不管他怎麼怒吼,杜行舟都神情平寂。宴笙簫愈發失望,他悲涼又淒厲地笑了:“我永遠都比不上他,對不對?”

杜行舟冰冷地回道:“你和他比本來就是不對的。”

按照黎青崖對杜行舟的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那個“他”是“他”,宴笙簫是宴笙簫,兩個不同的人不能放在一起比。

但宴笙簫不明白,在他看來,杜行舟是說“他不配和那個人比”。

他愈發失控,接下來就是一堆馬賽克……

說實話,直到現在黎青崖也不知道他們對話裡的那個杜行舟的心上人是誰,隻能理解為宴笙簫發瘋亂吃醋,畢竟古早虐文嘛,當然要有點為虐而虐的誤會。

最後杜行舟昏過去了,宴笙簫抱著他近乎卑微的哀求:

“不要愛他了。我會比他對你好,我把一切都給你。”

黎青崖被嚇醒了。

夜風穿過茅廬的窗楹,吹得一身冷汗的他手腳發涼。

這段湧上來的記憶讓他愈發擔心杜行舟(的屁股)。

狗見了肉包子沒有不啃的道理,在他眼中,杜行舟就是一個皮薄餡兒大,人見人愛的“肉包子”。宴笙簫遇到了不可能不碰,不碰他就是傻狗。

不行啊,他必須得去盯著。

為山九仞,不能功虧一簣。護到現在的大師兄,決不能再被狗給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