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情千萬般(1 / 2)

易楨蹲在那個已經把她禁言了的論壇等了一會兒,把前後二十頁的帖子都翻了個遍。

並沒有人關心蠱紋怎麼消除,也沒有人關心白獺是不是滅絕了。

剛剛被刪帖封號,無法使用搜索功能、也無法發帖的易楨覺得人生真是太灰暗了。

她有些機械地往前翻,草草瀏覽著幾十天、甚至幾個月之前的早就無人回複的帖子。

喂,這個世界上難道沒有人遇見過和她一樣的煩惱嗎。

她隨手點進來的這個論壇號稱是最大的匿名論壇,什麼帖子都有,情感求助、以物易物、閒聊八卦、民間怪談……

甚至還有那種兩個人吵架罵了幾千層的超級高樓。

易楨剛才抱著苦中作樂的心態點進去看了一下,發現那是兩個雲異道的弟子,最開始在討論蜃的問題,一言不合吵了起來,隨後開始了罵戰。

甚至還有【我和你夫人有一腿,你知道我們倆的關係算什麼嗎?】【算扯平了】之類的拐彎抹角互相占倫理便宜的對話。

易楨得出的結論:雲異道的弟子是真的很閒。

還有她順便被科普了一下蜃這種生物。

蜃是一種低等海妖,沒有自主意識,晝伏夜出,不與人類親近,但是依舊會有修士想方設法去捕捉它們。

蜃沒有臉,大致輪廓和人類極為相似,修士捕捉到蜃之後,隻需要經過很簡單的幾個步驟就可以讓蜃賣出極高的價錢。

修士們會給捕捉到的蜃畫上臉,或者更簡單,在蜃身上拓印現成的美人臉,讓這些低等的海妖搖身一變成為絕代佳人。

這是蜃天生的特質,它擁有一張隻能畫一次的畫皮,隻要拿畫筆的修士足夠高明,能把它變成任何樣子。

再加上蜃本身性格柔順,智識水平不高,用蜃製成的美人在宮廷私宅中非常受歡迎,幾個有名的妓館頭牌也都是蜃。

易楨找了一會兒,實在沒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退出了匿名論壇,直奔隔壁的北幽論壇。

之前說過,這種大型的地區論壇很卡的。

易楨卡在進入頁麵整整一刻鐘,終於暴躁地把那麵水鏡扔在了被子上,伸手關掉了它並且收了起來。

網絡不會使人暴躁,網卡才會。

折騰了這麼久,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易楨早上沒吃東西,這會兒覺著餓了,讓婢女取了件可以遮擋脖子的小披風,就準備回頡頏樓去吃午飯。

還好是冬天,多穿一點也不覺得突兀。

頡頏樓已經準備好了菜品,見她回來,幾個婢女圍上來幫她洗臉換衣服,還一致對她脖頸上的豔紅蠱紋表示了適當的關切。

等她換了件高領的曲裾,外麵正廳已經擺好了飯菜。

然後姬金吾就進來了。

易楨:“……”

怎麼回事還真的有人趕著飯點串門的啊!

然後易楨才反應過來他們現在名義上算新婚夫婦,確實得一起吃。

草。

姬金吾對她喝的甜蜜蜜果汁十分不屑,拒絕品嘗,獨自坐在一邊開始喝酒。

易楨覺得這種喝完濃茶喝烈酒,還整天算計彆人睡眠障礙的人遲早要早死。

他死了她就是個有錢的寡婦了。

易楨:“……”

媽的為什麼她忽然心動了,果然是虛假的道德,真實的利益。

一個人待著腦子裡什麼都敢想。

易楨麵前擺著的是一道炙鯽魚,盛裝的碗雪白雪白,薑芽紫醋,顏色對比非常明顯,好不好吃先不說,至少相當好看。

鯽魚旁邊是脆皮醃鵝,再旁邊是粽香竹筒粳米飯、青浮卵碗槐芽餅,其餘的全都不認識。

但是都好好吃啊。

姬家這個夥食水平真讓人不想走。

姬金吾靠在軟椅上,他手上拿著個琥珀盞在喝酒,紅色的琥珀酒盞泛著暗暗的光,淺淺地投影在他的手指上。

“我今晚上有事,你不用等我,有什麼想吃的就說。”他短暫地閉了閉眼睛,或許是因為烈酒入喉,臉上的疲憊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讓那個小和尚和他的熊貓來陪你。”

“想吃茄鯗。”宰人的機會主動送上門來,易楨自然不會放過。

茄鯗,出自《紅樓夢》,簡言之就是肉多油多,做法繁瑣,得花大功夫。

姬金吾睜開眼睛,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笑了:“我以為你會要點心或者湯。”

易楨不明所以:“為什麼?”

姬金吾把琥珀盞中的最後一口酒喝掉,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很放鬆的樣子,倒是十分誠實地說:“其他姑娘都這麼點。”

易楨:“……”

易楨:“或許是因為她們喜歡你,希望在你心中留下餐風飲露小仙女的形象。”而我不喜歡你,我隻想吃肉。

姬金吾又笑了,這次像是真心的。

“你若是需要修行的地方,頡頏樓頂樓可以用,悠著點彆全砸了,不好修。”他伸手過來,指尖搭在她下巴上,輕輕一抬,見她脖頸上的豔紅紋路並未消退,搖了搖頭,眼裡隱約有幾分憐惜,也不和她聊起這事,直接起身出去了。

易楨覺得自己似乎是被調戲了,但是又沒有證據……

接下來一整個下午易楨都在看隱生道的典籍,她現在大約處於一種“一看就會,一做就廢”的狀態,明明全都能看懂,但是就是用不出來。

你能想象嗎,隱生道的修士和人打架是靠念咒語的。

在這個絕大部分修士都是靠物理攻擊的世界,隱生道格格不入,靠精神攻擊。

在鴻蒙水鏡中一頁一頁尋找消除蠱紋帖子的光榮任務,她交給易家帶來的一個小丫鬟了。

小丫鬟找了一下午,共找了三百五十八頁,未果。

她現在和易家帶來的幾個婢女處於關係極好的蜜月狀態,她們以為她是嫁作人婦又被人刺殺、生命垂危之後決定痛改前非,成為一個不那麼愛發脾氣和打人的主子。

易楨希望她們永遠這麼誤會下去。不過確實,一個正常人看見朋友性格發生好的改變,自然而然地想法都是“ta是不是經曆了什麼大事懂事了”,而不是“ta會不會不是原來那個人”。

所以小丫鬟真的儘力了,就是沒有。

除了她都沒有人被下蠱毒嗎!女主特殊的光環也不用體現在這個上麵吧!

然後做好的茄鯗就送過來了。

嘴上說著不要,錢包倒是很誠實嘛。

易楨學得腦子一團漿糊。她過去二十來年搭建的三觀都是建立在唯物主義上的,現在她在乾的事情就是把地基給拆了換一個。她估計自己再繼續就要CPU過熱爆炸了。

於是她決定先吃口飯冷靜一下。

“觀弈修士在嗎?”她剛要拿筷子,忽然想起來小和尚,忙問身邊的婢女。

早上之後就沒見過他了,也不知道人跑到哪裡去了。

“今天一天都沒看見過他。”婢女答道。

易楨揉了揉眉心:“他平常在哪吃飯啊?那隻熊貓有沒有奶喝啊?要不然還是乾脆抱到頡頏樓來吧。”

她話音剛落,門外來了個侍衛,傳話說觀弈修士來找夫人,不知夫人見不見?

趕的真巧,正好提起他。

“今天去哪了?”婢女端來水給他洗手,易楨撐著頭問他。

小和尚吭吭哧哧地猶豫了一下,然後才說:“在船上玩。”

一看就知道在撒謊。

婢女幫忙把他的熊貓從背簍裡拿出來,也不知道這個季節姬家從哪來的嫩竹子,熊貓崽崽一臉的竹屑,婢女拿著溫熱的帕子給它擦臉。

“夫人,晚膳已經備好了。”婢女低聲過來通報。

“備好了就上吧。郎君說不必等他。”易楨答應了一聲,轉頭對小和尚說:“今天有一道很複雜的菜,特意等你一起吃。”

熊貓崽崽擦乾淨臉和爪子了,婢女一鬆開它,它就滾到易楨小腿旁邊,咿咿呀呀想爬到她膝蓋上去。

易楨彎腰把它抱起來,捏了捏它粉嘟嘟的小肉墊,然後用手去揉它軟軟的小肚子。

她以前聽說熊貓的毛發是硬硬的,但是這隻熊貓太小了,牙齒都沒有長全,軟乎乎的,像一個黑白相間的糯米團子,摸起來特彆解壓。

“其實你年紀也不大,正是長身子的時候,要不要也熱一點牛奶喝?”易楨問他:“男孩子還是儘量長高一點。”

小和尚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姐姐,你和大人是夫妻嗎?那種,那種夫妻嗎?”

易楨一下子沒懂他在問什麼,但還是答道:“就是普通的夫妻,怎麼了?”

小和尚又吭吭哧哧地猶豫上了。

小孩子真好玩。

易楨吃了幾口就飽了,畢竟她一個下午都沒怎麼動過。隨後她就開始逗熊貓崽崽玩,喂它喝羊奶。

這隻熊貓特彆會討好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小和尚在外麵流浪得太久了,一點幼崽護食的惡習都沒有,搖頭晃腦地恨不得栽在易楨懷裡不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小動物嗅覺靈敏,易楨靠近和它玩了一會兒,它就開始扒著易楨的衣領聞來聞去,因為指甲收起來了,粉嘟嘟的小肉墊怎麼都扒不動易楨的衣領,急得哼哼叫。

“要乾嘛呀?”易楨摸它的後脖頸,想把它從懷裡提溜開,不然待會兒被這隻崽崽扒拉開衣領,露出一片豔紅紋路挺不好收場的。

眼看著自己要被拎走了,熊貓崽崽一急,也顧不上收起尖尖的小爪子,指甲尖端勾住她的衣領,竟然真的把虛高的領口拉開了一點。

易楨:“……”

熊貓崽崽一被放開,立刻又黏到她肩膀上去了,湊在她脖頸上聞了聞,竟然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易楨完全沒想到它會這麼乾,小聲驚叫了一下,立刻把它從身上拎了下來。

熊貓崽崽被她拎著後脖頸,可憐巴巴地縮成一團,奶聲奶氣地叫了起來,易楨也聽不懂它在說什麼,大約感覺他是在可憐自己。

易楨:“……”

“姐姐,你脖子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小和尚蹭的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她身邊去,急切地問。

易楨試著解釋:“……昨天晚上不是有刺客嘛。”

她實在不想解釋這個蠱毒。

小和尚睜大眼睛:“擦傷也還沒好嗎!沒有搽藥嗎!”

他以為是擦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