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之飛去(1 / 2)

易楨:“……”

好問題。她也不知道呢。

當我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人的問題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反問回去。

於是易楨一邊手腳飛快地穿外套,一邊反問:“郎君又是來這裡做什麼的呢?”

姬金吾答得倒是很快:“找你。”

易楨:“……”

她才不信呢!

現在的情景有點像大家互相約好去健身房之後又在火鍋店相遇了,大不了湊個桌一起心虛地快樂唄,就彆說“我不是來快樂的我是來找你的”這種騙人的話了。

她要是男人她就心甘情願被青梅姐姐睡了。快樂的事情又不嫌多。

青梅姐姐的大保健真的爽到爆嗚嗚嗚,她骨頭都酥了,她要是姬家郎君她也選這個小青梅。

易楨也不想戳穿他把話題重新引到自己身上來,外套一穿好,立刻就要下床穿鞋準備跑路。

姬金吾大概全程都沒看懂她要乾什麼,乾脆直接問了:“你現在又急著去做什麼?”

易楨把鞋套上,跳到床榻下,乾脆地回答:“跑路。”

“你見過阿青了?”

易楨點點頭:“她人挺好的,我同意這門婚事,你娶她的時候通知我一下,我自己會走。”

她穿的是曲裾,步子大不起來,走出去沒兩步就被抓住手臂拉了回去。

姬金吾眉頭微微皺起來,眼神定在她睡亂的發髻上,很不讚同的樣子:“我沒有要娶她。”

易楨:“……”

媽的渣男。

你今天要是坦坦蕩蕩地承認了我還敬你是條漢子。

易楨:“你彆這樣,我沒有彆的目的,我真的同意這門婚事……”

“我不同意!”忽然一個女聲插了進來。

青梅姐姐依舊是一身月白色的長袍,左手拎著一個藥箱,臉漲的通紅,噔噔噔地跑過來,刷的把易楨的手搶到自己懷裡來,怒視姬金吾:“你乾什麼!”

易楨:“……”

等一下,劇情是不是哪裡不太對勁。

青梅姐姐攔在易楨身前,她肩膀在微微抖動,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麵前這個男人,還是因為過於生氣:“我先來的!”

姬金吾看起來並不想和她糾纏,也沒打算和她理論,對著易楨說:“回去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青梅姐姐堅持不懈地擋在他們倆之間:“凡事要講先來後到的啊,偷彆人東西是不對的!”

姬金吾今日份額的耐心已經用完了,他和杜常清的身高是差不多的,越過阿青,一把抓住自己妻子的手臂,想牽著她就走。

阿青根本不放手,把易楨另一隻手臂緊緊抱在懷裡,已經開始嚶嚶嚶哭起來了:“阿楨不要走!我好辛苦才找到你的!”

易楨:“……”

等一下。你們不是青梅竹馬嗎。

為什麼。為什麼這部戲裡拿渣男劇本的,好像,是我?

姬金吾終於抬眼給了阿青一個眼神,語調平靜無波:“碩鼠辛苦找來的糧食,也是偷的。”

喂,這就是花花公子的世界嗎。這麼楚楚可憐的好看姑娘在他麵前哭啊,他仿佛在看一塊石頭。

一邊阿青自己的婢女畏畏縮縮地去拉她的袖子:“青姑娘,那確實是姬家的夫人,你不要和姬家郎君頂嘴了……”

阿青不敢置信,含著淚去問易楨:“真的嗎?你已經嫁給他了嗎?我已經來晚了?”

易楨如芒在背,硬著頭皮點頭。

她手上的力道漸漸放鬆了,聲音也越來越小、越來越沒底氣:“那你們……那你們什麼時候和離啊,和離之後能不能……”

婢女在她身後,滿臉驚恐,出聲打斷道:“青姑娘!”

姬金吾一把將易楨拉到自己身邊來,牽著她的手就走,扔下最後一句話:“看好你家主子。”

易楨已經完全懵了,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被他牽著,步子根本跟不上,隻好走著走著開始小跑起來。

“你們不是青梅竹馬嗎?你不娶她嗎?”易楨邊跑邊小聲問。

姬金吾回答得很乾脆:“不是。”

易楨:“那你新婚之夜跑路,不是因為她?”

姬金吾:“……”

姬金吾:“她是蜃。”

易楨恍然大悟:“哦,她是那位青梅的替身!”

姬金吾覺得哪裡不太對:“……”

易楨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誠懇:“那個,要是你還有彆的姬妾,可以一次性全部介紹給我……”

姬金吾:“閉嘴。”

他語氣很不好,約莫是不太高興。易楨沒敢再問了,怕惹他生氣直接被扔下海喂魚。

這位姬家郎君看起來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易楨又來到了姬金吾住的主樓。

這次她依舊沒能得知主樓牌匾上題的字是什麼,草草掃了一眼,就被拉了進去。

一路上都沒遇見什麼奴婢仆從,池館清疏,花石幽潔,甚至走著走著,本來跟在姬金吾身後的那幾個侍衛也不見了。

他們來到了一間臥房,屋子裝修得極為奢麗,金玉煥然,床邊束著整整三十重簾帳。

易楨試圖讓他冷靜下來,不要再抓著自己繼續競走:“你要是喜歡哪個姑娘,你直接告訴我,我真的可以立馬就走,你要是願意我甚至可以把我的身份換給她,隻要你給夠錢……”

然後她就被扔到床上去了。

易楨:“……”

橋豆麻袋。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好在姬家郎君並沒有想上/床的意思,隻是站在床沿,居高臨下地問:“易姑娘,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實話。”

“你為什麼要選擇嫁到姬家來?”

易楨覺得躺在床上和他對話太過詭異了,站在床上又可能會碰到頭,於是坐起來,認真答道:“我的選項裡隻有你。”

不然難道選嫁給軒轅昂被魔修強/暴?或者逃婚被當場抓獲?

姬金吾冷笑一聲:“選我可得不到什麼。”

易楨:“選你不是為了得到什麼。”

是為了活命。

姬金吾起初是打算來敲打敲打她的,讓她彆針對常清下手,不然現在就殺了她,新婚暴亡一個夫人,他姬家還是負擔得起的。

連在戰場上殺敵無數的穎川王都在她的鼓掌之中被愚弄,姬金吾對自己那個修無情道的弟弟能堅持多久著實沒信心。

這是他的底線。你有什麼目的暫且不論,和他姬金吾玩心機可以,他還挺喜歡和聰明人玩玩的,但是彆把手伸得太長。

然後姬金吾發現她好像確實沒有針對常清。

她針對所有人。

剛才姬金吾還無法理解那隻蜃,現在見她跪坐在床上,容貌如瑩瑩寒玉,雙眸仿佛秋水凝成,仰著頭看著他,一字一句無比認真地說:“選你不是為了得到什麼。”

確實是個極其難得的美人。

又聰明又好看,瓊英膩雲,惹人憐愛。

易楨人都傻了。

不是,他為什麼把簾帳放下來了。不是,他為什麼上/床了。不是,他怎麼還握她的腰啊。

這個時候應該不是要測量腰圍做衣服吧。

簾帳放下來之後,視野範圍內就驟然暗了下來,現在本來也是夜晚了,月出東方,微瀾倒浸玉浮圖,正是掀開簾帳與美人共度良宵的時候。

易楨被壓倒在床上,他床上用的不是軟枕,是一方青玉質枕芯。她頭上的發髻本來就不太端莊了,這一下子直接散掉了,玉釵斜飛出去,和玉枕相擊,發出好聽的聲音。

“夫人既然這麼遺憾新婚之夜未能圓滿,現在也不遲。”姬金吾聲音壓得很低,微微撐起身子,沒有把重量全壓在她身上:“滿意了就給我少勾搭旁人,明白嗎?”

易楨:“……”

滿意?滿意什麼?車速慢一點她要被甩下來了啊!!您那麼自信她有被誘惑到啊!

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嗎好刺激啊!!

易楨在美色中掙紮了好一會兒,終於決定自己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和美男子睡覺:“我們之間的溝通好像出現了誤會。”

“什麼誤會?”姬金吾用指腹在摩挲她的手腕內側,很漫不經心的樣子,呼吸間溫熱的氣息一點一點拂過她鬢邊的細碎發絲。

他的頭發全部束了起來,眼眸低垂,鴉羽色的瞳孔暗沉沉的,最深處好像隨時會燒成烈火。

真好看,有錢有貌還活好,隻可惜有主了。

易楨被他壓製得動彈不了,連起身推開他都做不到,隻好仰躺在床上開始講道理。

易楨:“我提起新婚之夜,是因為知道你已經有了非她不可、不惜千裡奔襲的心上人,你並不喜歡我,不必為了維持虛假的夫妻關係而進行一些沒必要的活動。我並不為新婚之夜感到惋惜,我隻希望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易楨:“我提起你的姬妾,也絕對不是因為嫉妒或者欲擒故縱,我對你自由意誌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沒有異議,並且很願意配合。”

易楨:“我真的沒有任何目的,一定要說的話,我想活著,我從張蒼那裡逃出來因為他要殺我,從軒轅昂那裡逃出來也是因為他要殺我,來姬家因為除了嫁到姬家來,沒有彆的從他手裡逃掉的辦法了。”

姬金吾的動作一滯,語調上揚,開始質疑:“穎川王娶你為正妻,是為了殺掉你?”

你看,很多虐文的狗血劇情都是因為不好好溝通導致的,有那個時間喊不要不能好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嗎。

易楨:“……我們一定要以這樣的姿勢講正事嗎?”

姬金吾:“……”

他起了身,重新束起床邊的簾帳,似乎覺得悶了,將窗戶推開,坐在桌前,往杯子裡倒了茶:“說吧。”

易楨還在床上摸來摸去找自己的玉釵,她頭發全散開了,衣服又因為在兩張不同的床上和不同的人滾了幾個來回顯得鬆鬆垮垮的,簡而言之,看起來不是很適合談正事。

易楨:“……”

雖然但是,為什麼渣男劇本在我這裡。

她應該拿“好好修行天天向上”的正能量劇本,而不是每天在漂亮姐姐床上玩物喪誌。

姬金吾出聲的時候,易楨依舊沒找到那隻玉釵,天知道它飛到哪裡去了,於是她隻好就這麼披散著頭發坐在床沿:“也沒什麼好瞞著你的,事情是這樣子的。”

茶壺裡依舊按他的喜好,準備的是濃到發苦的茶,難得還有些燙,從喉管一路滾下去,心口都熱起來了。

因為是新婦,她依舊穿著一身的紅衣,坐在月白的綃帳下,肌膚白膩,仿佛月下聚雪。

“軒轅昂喜歡的是我的親妹妹——也就是那位暴斃的寵妾,她叫易白。他之所以娶我,因為我長得像我妹妹,他把我當成她的替身。”

姬金吾十分冷漠地說:“議婚整整三個月都不逃,說明你已經接受了這一點。”借口不成立。

易楨:“……”媽的這人不好糊弄,總不能告訴他前後矛盾是因為這具身體的芯子換了個人吧。

“我之所以逃婚,是因為當時得知我那位親妹妹其實並沒有死,她是得了重病,治她病的辦法就是把我的眼睛骨肉全部換給她。”易楨說:“得知這一點之後我就決定跑了。”

姬金吾這下倒是沒挑出什麼邏輯問題,沒有說話。

易楨乾脆把整件事都圓起來:“張蒼要殺我,是因為我刺殺軒轅昂的時候,我那位親妹妹碰巧‘去世’了。軒轅昂為了把我留下來當替身,對外宣布刺殺他的刺客已死,張蒼認為我是故意假死叛逃師門。”

姬金吾客觀評價:“巧合有點多,任何一個地方時機差一點,你現在就死無全屍。”

易楨反正是不打算改這套說辭了:“對啊。”

姬金吾喝了口茶,忽然抬眼望了過來,聲音不大:“既然如此,你是打算脫離師門對吧。”

易楨不明就裡:“是的。”張蒼那種瘋子自然是離得越遠越好。

姬金吾淺淺地笑了一下:“你殺了張蒼,我就相信你。”

“按你目前的說辭,你不殺他,他遲早要殺了你。”姬金吾將手中的瓷杯放下,饒有興味地看向她:“現在不是你幫我殺了他,是你必須求我幫忙殺了他,不然你是活不下來的。”

易楨:“……”

等、等等!這件事情的邏輯是怎麼繞成這樣的!

最開始他們之間膠著的交易不是“她幫忙殺了張蒼,他給藥”嗎?

什麼時候變成“她必須殺了張蒼才能活下來,她得求他幫忙”的?

哈?

易楨開始思考人生,她到底為什麼要和一個看起來很聰明實際上也很聰明的男人掰扯邏輯。

紅衣美人神色有些許茫然,坐在他的床榻上,腳著不了地,鞋子方才不知道蹬到哪裡去了,脖頸上豔紅的蠱紋消退了一些,遠遠看去像是一串深深淺淺的吻痕從衣領中延伸出來。

若是真的吻痕,那她的丈夫應該喜歡她喜歡的不得了吧,這麼細碎的痕跡,必定是抱在懷裡一寸一寸親近過去的吧。

姬金吾說:“我建議你直接聽我的,就算如今你僥幸從張蒼手裡活下來,將來你要麵對的可還有北戎的穎川王,若是真的要你的骨血才能救他的愛妾,我看你一個人也活不了多久。”

易楨眉眼嚴肅:“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