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之飛去(2 / 2)

姬金吾:“反正都是被人利用,在他們倆手裡你還得丟了這條命;不如直接投靠我吧,我能保證你活著……被誰利用不是利用呢?”

好有道理。

她一時分辨不出來是真的有道理,還是眼前這個男人段位太高、洗腦能力太強了。

頡頏樓裡的新房估計是這位姬家郎君親手布置的,內部形製和他自己的臥房□□不離十,甚至窗邊的屏風都差不多。

那是一扇琉璃屏風,晶瑩明澈,上麵鏤刻了一百三十種鳥雀,居中一隻鳳凰,栩栩如生,遠視若真。

屏風離他不遠,月光通過琉璃打在他身上,逆著光,他看起來非常不真實,倒像是月夜從幽冥之中歸來的亡魂。

易楨:“說實話,我已經想答應你了。但是我覺得現在最好說清楚,你到底要怎麼利用我?”

姬金吾挑了挑眉,他抬起手,淩空寫了幾筆,隨後易楨便聽見有什麼東西擦著錦被飛到了他手上。

她剛才沒找到的玉釵。

姬金吾和軒轅昂一樣,修的都是太平道。事實上,這個世界絕大多數高門大族修的都是太平道。

用遊戲語言翻譯一下,太平道在打鬥中輸出極強,暴擊率極高,且易速成、平日花在修行上的時間不需太多。唯一的缺點就是:裝備貴,燒錢多。

顯然對於姬家來說,錢的問題不是問題。

姬金吾把手裡的玉釵扔向了那扇屏風。

琉璃製的屏風很薄,應聲而倒,屏風上的鳳凰砸在地上碎成數塊。

易楨不知道他這是要乾什麼,驚疑不定地看了過去。

鳳凰破碎的刹那,屏風上定格的其他鳥雀立刻從屏風上飛出,羽翅相觸,清嘯滿屋,頃刻間便都從打開的窗戶飛了出去,在月下化作道道孤影。

侍衛急促地敲門:“郎君?”

姬金吾已經重新靠在了椅子上,換了杯新茶:“無事,夫人不小心撞倒了屏風,喚人來打掃吧。”

易楨:“……”

外麵侍衛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姬金吾抬頭看向她,淡淡地說:“這麼利用。”

歐克,職業背黑鍋唄。

這件事情的後續還是蠻尷尬的。

因為大家都聽說夫人不小心把郎君房中的屏風打碎了,墜其一鳳,其餘祥物一百二十九種頓之飛去。

至於那麼大晚上夫人為什麼會在郎君房裡,大家都理解。

易楨:“……”

你們理解個毛線!

第二天阿青姐姐偷偷跑來頡頏樓找她玩,她倒是沒往深夜頻道想,而是捧著易楨的手,眼淚汪汪地說:“他是不是打你?”

易楨:“……”

倒也不必往法治頻道想。

易楨幾乎把所有時間都投入到修行中去了,她大約理解了什麼叫做弱肉強食,實力不強隻配當棋子。

以及,美貌並不是一張很強的牌,對於姬金吾這種人來說啥也不是。

他這種人並不會因為你是個好看的姑娘而少捅你一刀。

好想念他那個修無情道的弟弟啊。

那種稍微一逗就臉紅心跳渾身僵硬的才是簡易模式吧。

易楨著重修習的是輕身術,用武俠的術語來說,叫“禦劍”,就是腳底下踩把劍就可以在天上地下飛來飛去。

短時間內和彆人旗鼓相當地對打肯定是不現實的,還是多學習一下如何快速跑路。

遺憾的是,小和尚對這門術法也不是很精通,他比較擅長和彆人打架。

易楨最後把頡頏樓的侍衛拉來教輕身術了。

其實這個世界各種不同的道派很像現實生活中不同的專業。就是小學初中乃至高中學的東西都差不多,到大學階段才開始細分成不同方向。

顯然剛開始修行兩天的易楨就算是隱生道的天才,也還沒有資格拿大學課本。

這個世界的修行水平是用品製來衡量的。絕大部分修士都屬於下三品,易楨現在也在這個段位裡。

下三品之後就是中三品,中三平俗稱異名三境,姬家郎君和軒轅昂就處於這個段位。

說實話,姬金吾看起來完全沒有花時間在修行上,能有這個段位真是天賦異稟。

中三品之後就是上品五境,姬家郎君那個雙胞胎弟弟處於這個品階,他再往後修行,就不再稱修士,而算作真人,擁有一個獨一無二的道號。

比如樂陵道的楊朱真人,楊朱就是他的道號。但是我們一般不叫“楊朱真人”,而是稱他為“楊朱道人”。

彆問為什麼,易楨也不知道,問就是約定俗成。

侍衛大哥,我們姑且叫他小陳,因為他姓陳,而且年紀不大,據說對輕身術很有一套自己的見解。

易楨最開始學習禦劍輕身,拿出一把帶著鞘的劍,小陳都驚呆了,小心翼翼地問:“夫人,您知道禦劍的時候,劍要出鞘的吧?”

易楨當然知道。

但是本著上課的時候不要和老師頂嘴這條原則,她還是毅然而然把劍鞘扔到一邊去了。

阿青姐姐也毅然決然把劍鞘扔到一邊去了。

她的劍不知道是哪位大人送的,劍鞘上嵌滿了珠玉寶石,劍身猶如銀練,一看就價值不菲。

這隻名叫阿青的蜃顯然覺得易楨已經嫁人了不是什麼不可逾越的障礙,整天黏著她培養感情,她甚至還信心滿滿地對易楨說:“隻要鋤頭揮的好,沒有牆角挖不倒!”

據說是她以前在醉歌樓的一位前輩教的,那位前輩成功嫁入高門,熬死主母,自己上位。

隻不過那位高門浪子最先是愛上了前輩的姐妹,前輩是先一鋤頭把自己姐妹挖倒,然後才有了後麵的故事。

易楨:“阿青,我覺得你不應該拿這麼鋒利的劍。”

阿青和小陳同時看向她。

易楨非常含蓄地說:“待會兒萬一不小心從劍上掉下來,把臉劃傷了就不好了……”

小陳一個哆嗦,立刻把劍鞘重新給她裝上了。

修行的最開始並不如人意。

阿青跟著易楨學隱生道,她本來就是學著玩的,主要是來陪易楨,易楨在看書,她就趴在書堆裡睡覺。

易家帶來的婢女認為她是在找和郎君的共同語言,對她開始修行這件事情喜聞樂見,她去練習禦劍的時候,幾個小丫鬟就蹲在後廚給她燉各種湯,甚至還商量著搞出了各種甜品。

這簡直是高三待遇。

隻不過易楨是直接從幼兒園跳級來念高三的。

侍衛小陳非常儘職儘責,而且作為一個直男他非常簡單粗暴。

易楨拜托他采取效率最高的教學辦法,於是他就把易楨和阿青帶到一個山坡上,提溜著她們禦劍飛到半空中,然後,鬆手。

被扔下去的時候,易楨都愣住了,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站在半空中的劍上了,阿青已經在摔在山坡旁邊的坑裡了。

正當她安慰自己至少劍能浮得起來的時候,她腳下踩的劍開始向山坡下滑行。

你們見過流星嗎?

易楨當過。

對了,先不要質疑為什麼一條船上有山坡這種玩意。

姬金吾給的解釋是:頂樓空著也是空著,造個園子解悶。

易楨跟不上他們這種有錢人的思路,但是她大約是暫時有了一個空中花園。

好有錢,好喜歡。

摔了一天的跟頭之後,易楨勉強可以禦劍飛上幾個來回了,小陳很高興,他說按這個進度,易楨應該能在三天之內學會。

易楨之前刷鴻蒙水鏡,看見說一般的修士學禦劍輕身要學三個月,她覺得自己大約真的是個天才。

天才易楨第二天起不來床,翹掉了小陳老師的禦劍飛行課。

她不是故意的,她渾身使不上勁,肌肉又麻又痛,本來她醒了之後打算克服一下困難,爬也爬過去上課,結果一站起來,兩條腿各走各的,根本出不了門。

其實昨天晚上易楨就開始覺得渾身酸痛,但是她太累了,結束修行之後隻想吃飯洗澡睡覺,根本沒有管自己身體傳遞的危險信號。

於是她又見到了那幾個大夫。

那幾個大夫大約也不想見到她。

大夫們這幾天一直在鼓搗白獺髓,據說這個治蠱紋的方子很偏,也不知道姬金吾是從哪裡挖出來的。

而且把白獺髓和玉、琥珀屑一起搗成糊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郎君在就好了,我們這幾天搗玉髓搗得昏天黑地的。”因為基本每天都能見到易楨,易楨這人還特彆尊重大夫,幾次之後大夫都開始和她嘮起嗑來。

“小郎君?是郎君的同胞弟弟嗎?我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呢?”易楨痛得呲牙咧嘴,努力扯起嘴角笑:“辛苦了辛苦了。”

“職責所在,不辛苦。”大夫手裡忙個不停:“小郎君還沒和夫人見過嗎?按禮數不應該啊。”

易楨心想,見是見過,上次見麵我在床上扒拉他來著……

被自己嫂子扒拉,這種尷尬的場景大約能進那老實孩子人生重大尷尬事故前十……

“小郎君前天夜裡連夜離開船了,說是發現了上古異獸的蹤跡,去練練手。”另一個大夫說:“去之前還來問我們有沒有缺的藥材,反正他也是順路。”

哦,說到上古異獸,就必須介紹一下這個世界的具體世界觀。

《陰符經》中記載,人族興起之前,五洲三海之中存在著許多強大的種族,彼時天地之間清氣充盈,任何生靈都可以於大道上有所成就。

那些強大的種族對清氣極為敏感,人族根本無法比擬,人族隻是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小角色。

據說那時其他種族的高階修士甚至有撕裂鴻蒙混沌之威,粉碎諸天時空之力,包羅大千萬象,轉化陰陽五行,無所不能,儼然若神。

然而在某個時間點之後,天地之間的清氣忽然迅速減少,那些習慣於生活在充沛清氣中的種族隨之迅速滅絕。

這麼滅絕了一陣子,就隻剩下人族了。人族內部的修士分裂成了不同的方向,各自發展起了自己的道派,開始用不同的方式最大化利用天地之間所剩不多的清氣。

這就是現在的不同道派。

但是清氣確實是不多了,能夠感知到清氣進行修行的人大大減少,修士們也無法再像前輩那樣擁有那麼強大的力量。

最後一批經曆過輝煌的修士看著自己的弟子,紛紛歎惋“當此末世,大道衰微”,可是這一切變化都是不可逆的了。

那些曾經很強很厲害,現在滅絕得差不多隻剩下幾十幾百隻蟄居深淵荒林的種族,就被稱作“上古異獸”。

“小郎君性子很好的。”大夫對易楨說:“或許隻是閉關太久不通人世,所以沒想到來拜會夫人。”

易楨隨口應了一句,注意全放在自己腿上,她不想曠課,想繼續學習。

“對啊,小郎君來的時候,我們正在探討給夫人您治傷的方子,他還問起您。可能就是一下子沒想到要來見見夫人。”

“哦?問起我什麼?”易楨抬起頭,來了興趣。

“當時郎君還沒有尋來白獺髓,我們自然在探討有沒有其他方子可以抹去夫人身上的蠱紋。”大夫說:“小郎君問了一句,才知道這件事。”

“阿青上次說舒痕膠可以拿來試試,萬一可以把蠱紋消掉呢。”易楨說。

“不行的,不能試。”大夫立刻出聲阻止:“舒痕膠拿去消除蠱紋會造成燒傷,蠱紋是抹掉了,那大片的燒傷也不好治啊,而且還是那麼脖頸那種地方。”

易楨懵了一下,隨後慶幸沒有試過舒痕膠,再次在心底囑咐自己:沒有醫囑不要瞎用藥。

用過藥之後,下午易楨還是爬去上課了,小陳老師高度讚揚了她身殘誌堅的精神,然後給她上了一節理論課。

易楨:“……”

誰要上理論課啊!而且小陳老師根本不會上理論課啊!他說上理論課就是你回去休息休息看看書的意思!

易楨不想休息。

誰知道未來姬金吾要她背什麼鍋。但想一想,要足夠他休妻再娶的鍋,估計足夠沉足夠黑。

易楨隻想變強。

虛假的美貌,真實的實力。

被身體和老師雙重勸退的易楨含恨回去背了半本書。

她背到大晚上,覺得頭昏腦脹,於是告訴了婢女一聲,獨自到頡頏樓左邊那個很狹窄的小走廊去吹風了。

過了月中,月亮的光輝便一日減過一日了。

淡月侵簷,冷風拂麵,萬籟俱止,河漢澄明,易楨望了會兒海麵,覺得腦子清醒了許多,正要回去繼續背書,忽然看見走廊的另一邊似乎隱約站著個人。

月亮的光芒就算不盛了,也能依稀辨認出他的身貌。

一身白衣,月下袍袖飄舉,風致翩然,恍然若神仙中人。

姬金吾那位同胞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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