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證明(2 / 2)

草!對手是活人!他們可以控製機關!不能代入一般的盜墓!

墓道地板向下打開的聲音被掩埋掉了,流沙和石塊互相撞擊、刀劍和密集弓弩互相撞擊的聲音太大了。

姬金吾瞬間撐開一個新的防禦卷軸,隻牽著她的手不夠,怕被傾瀉而下的流沙衝開去,直接攬著她的腰護在了自己身下。

這種情況下,輕身咒根本沒用,越往上飛,受流沙的力越大,被打擊的越厲害。

易楨聞到他肩膀上的血腥味了,原來這麼濃重。剛才隻是看著,還沒什麼感觸,湊近了,才發現傷口嚴重成這樣。

怎麼會不痛。

他們會掉到哪裡去?

墓道的地板下麵是個暗室,沒有夜明珠,打開的空缺處又被湧動的黃沙蓋住了,現在周圍黑暗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期間他又撐開了幾個新的卷軸,在鋪天蓋地的流沙之中死死抓著她不放手,生怕她被卷走,然後再也找不到了。

易楨不敢揮劍,她看不見,害怕自己的劍劃到其他人。她掉下來的時候,看見還有人掉下來了。

好像是姬家的修士,發覺不對,想要回身來救姬金吾的。

她不知道,黑暗剝奪了她的視力、嘈雜的流沙擊打聲侵吞了她的聽力,不斷下墜的失重感讓她的五感都失衡了。

下墜的過程被失衡的五感拉得非常漫長,流沙附加上重力勢能,變成了極為恐怖的力量。

他們身上的卷軸消耗速度很快,好在消耗完的最後瞬間,流沙終於不再繼續傾瀉而下了,墓道的地板又“哢噠”一聲合上,變回了原樣。

姬金吾死死扣著她的腰,用修為撐開一個不算大的防禦層,就算是防禦卷軸消耗完了,他們兩個人還因為慣性和長坡滾出去好長一段路,但是他這種嚴密的保護,依舊讓易楨隻是受了點擦傷。

好不容易有機會用修為了,易楨努力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坡下滾。

身上的人應該已經失去意識了,他的頭無力地靠在她的脖頸上,原本緊抓著她的雙手也慢慢放開了,要不是易楨反手抓住他的腰帶,估計這人就鬆開她,被流沙直接衝走了。

坡上還有流沙往底下衝,易楨咬著牙,用輕身咒浮在半空中,這樣暫時不會被流沙和飛石擊中。

她儘力往左邊靠,摸到略微凹陷的岩壁,找到一個可容兩人窩進去的小突起,爬了進去。

“阿楨,你把我丟在這兒,快走吧……”趴伏在岩石上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掙紮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說話,聲音不大,中間因為無法集中注意力斷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你過來。”

易楨以為他要說什麼,膝行了一步,俯下身子去:“怎麼?你有藥嗎?我給你上藥。”

隻有這塊突出的岩石可以支撐他們,他們下方就是洶湧流動的黃沙,黃沙中夾雜著尖銳的石塊。隻要被掀翻在滾滾黃沙之中,失去了平衡,立刻就會被卷走的。

易楨發現手裡被塞了幾枚戒指。

“那個梅枝樣子的戒指,你收好。”他顫著聲音說:“你拿出來,姬家的人會聽你的……範汝明白我的心意,他會幫你的……”

“黃銅的那個,裡麵有一些可以短時間提升修為的藥,會反噬,你小心用。”這種劇痛之下,正常人應該已經無法說話了才對,但是姬金吾常年就生活在疼痛中,竟然還能撐下來。

易楨有些慌亂,覺得他好像在說遺言,連忙說:“沒那麼嚴重,還有辦法的,我、我可以用藥,我們會有辦法的。”

姬金吾搖搖頭,搖完才想起她看不見自己,斷斷續續地說:“我剛才已經用過這種藥了,用得太多了,反噬已經開始了……你快走吧,彆管我了。”

易楨想去捂住他的嘴,讓他彆說喪氣話了,可是胡亂一摸,摸錯方向了,隻摸到他腿上都是黏黏膩膩的血。

他什麼時候把腿劃出那麼大口子的?他剛才不是用了藥、撐開了防禦層嗎?總不會防禦層全在她身上吧?他隻護住了自己的頭部吧?

姬金吾還在斷斷續續地說話:“剩下的戒指,裡麵有一些財物……你不要不收……一分錢也要難倒人的,有錢總是要好一些的。你以後找郎君也是……有錢一點,丈夫那邊的親屬會對你更好的……”

姬家不是一開始就這麼有錢的,他早年剛接管姬家的時候,經常愁的事情就是“沒錢”。錢是很重要的,世人慌慌張張,隻不過為了幾兩銀錢而已,可是偏偏是這幾兩銀錢,可以解開世間的大多數愁苦。

易楨已經摸到了自己身上帶的藥,從芥子戒中取出了乾淨的水,給他衝洗傷口:“彆說了,你沒事的,我不會把你留在這兒的。”

姬金吾沒有力氣推開她,隻是繼續叮囑:“姑娘家一個人在外麵……就算不嫁人,也好多用錢的地方……你出去以後,就說不認識我……範汝會幫你遮掩的……”

她在幫他包紮傷口,姬金吾仰躺著,他什麼也看不見。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看不到她是什麼樣子的,看不到她身上有沒有傷。

他的腿沒辦法走下去了。

姬金吾緩了好一會兒,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腿已經被包紮好了,易楨在給他右邊肩膀的傷口上藥。

他用力撐起身子,半坐了起來。他現在渾身都很狼狽,隻慶幸易楨看不見他,至少最後在她心裡是好看的樣子。

流沙已經快要上漲到他們所在的這塊岩石下了。剛才甚至有一具屍體被流沙衝到這塊岩石上來,易楨摸到了姬家的標識,知道是之前那個跳下來救他們的修士,不忍心把它再丟下去,隻把它抬到旁邊那塊小小的岩石上去。

姬金吾不知道她是去乾什麼,隻當自己說動她了,她要走了。她願意活下去了。

他方才用命去救她,把自己弄得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傷,要死了還把自己所有的遺物都給她了。她能活下來就好了。

姬金吾摸了摸自己心口的那個香囊,摸到了,他安心了。

他低低地說:“阿楨,你記不記得,之前你問我:我對所有人都好,以後怎麼向我的心上人證明,她是特殊的呢?”

他的頭靠在堅硬的岩壁上,包紮好的傷口還是在痛,夢囈一樣:“我證明不了。”

我自作自受。我證明不了。

我真的愛你。你好好活著。

她要活著,她最好了。要是真像佛家說的那樣,人有下輩子,希望下輩子還能遇見她。

不能和她在一起也好,他隻想再看看她。這裡好黑,他剛才都沒有多看她幾眼。

不過她也沒看見他那麼狼狽,所以還可以接受。姬金吾這麼想。

他會坐在這裡,慢慢地死去。黃沙會掩埋他,尖銳的石頭可能會將他分屍。若乾年後,會有滲入地底的雨水來到他身邊,讓他的枯骨變得有些濕潤,植物的根會將這些濕潤再度吸走,讓它們回到大地上去、在陽光下麵。

但是他沒法再回到陽光下去了。

易楨聽他那麼低低地說話,沒意識到他真正在想什麼,正要爬回他在的那塊岩石,忽然聽見他繼續說:

“我不好,你不喜歡我是對的,和我在一起會被人笑話的。”

“我太差勁了。對不起。”

“……我那個時候真死了就好了。對不起。”

易楨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好像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一樣。

好像一個人是長兄、是寡母的獨子,就活該承受一切一樣。

他就活該這麼痛。誰讓他十幾歲痛成這樣,為了能夠繼續修行,竟然去找了壓製痛苦的辦法。他明明可以不這麼做的,他明明可以硬扛這些痛的,又不一定會痛死。

他就是活該,是他自己選擇的,又沒人逼他,是他自己為了活下來,一步一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他活該這麼痛、活該被人唾罵、活該名聲不好、活該做墊腳石、活該死在暗無天日裡。

他當初是自己選擇要活著,自己不去死的。給了他好多機會了,他竟然都選擇死皮賴臉地活著。

對吧。怎麼不去死呢?

易楨什麼都沒想,她在靠本能行動,她覺得人家救了自己,自己不能丟下他就走。

易楨爬到他身邊,反複比劃怎麼把他背起來,說:“你沒有差勁,你很好。”

姬金吾被她嚇了一跳,他以為她已經走了,不然他也不會一個人絮絮叨叨說那麼多。

可能是因為很小的時候被一個人關了許久、沒人和他說話。他是小孩子的時候,還挺話嘮的,又覺得自己不該話嘮,又控製不住話嘮。現在偶爾也會絮絮叨叨的,都是童年塑造出來的。

姬金吾接著發現她要來背他,他意識到她要乾什麼。他已經不是被嚇到了,他恨不得拖著傷腿,自己往流沙裡跳,免得拖累她。

他掙紮起來,易楨一下子壓不住他的動作,咬著牙說:“彆鬨,過來,死有什麼好的,乖一點,我背你上去。”

她是主角,跟著她必不可能死。

姬金吾說:“死不痛的,阿楨。你快走吧,我沒事,死之後會去一個很安靜的地方,沒有關係的,我願意去。”

易楨知道他為什麼說這話,因為他一直以為,九歲那一年自己是真的墜亡了,他以為自己已經死過了。

易楨強硬地抓著他,三兩句把當初的真相解釋給他聽,把陳清淺說的話全部告訴他,最後說:“好日子就要來了,死什麼死,莽一點啊姬金吾!!沒什麼證明不了的,我相信了,給我起來!”

她相信他真的愛她,她還要舍命救他。那她是不是……

姬金吾不敢往下想了。

姬金吾惶恐得不知道該說什麼,腦子裡隻剩下剛才說的那幾句話,不自覺又重複道:

“我不好,你不喜歡我是對的……”

易楨打斷他:“姬金吾,閉嘴。”

“和我在一起會被人笑話的……”姬金吾沒能繼續把話說下去。

因為易楨扳著他的下巴去吻他了。

腳底下就是滾滾湧動的黃沙,他一身的血腥氣,狼狽得要命。

但是易楨跪坐在他身邊,強硬地扳過他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嘴唇。他的嘴唇又軟又涼,或許是因為剛才流了太多血。

這是一個很凶狠的吻,易楨甚至不小心把他的嘴唇磕破了,但是她也沒道歉,拉開距離,用指腹給他抹掉唇上的血珠,凶凶地說:“好了,你相信了嗎?證明得了嗎?”,,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