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陳七公子所謂禮賢下士、求才若渴的做派真的太過粗劣, 不說真正的聰明人, 即使有點小聰明的, 誰看不出來他的那些淺薄伎倆啊!
“這屆皇子的質量不行啊。”
季言之站在山坳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陳七公子像哄祖宗一樣攙扶著老夫子上馬車, 那殷勤的模樣隻怕對他的皇帝爹也沒有做這麼多。
“當初還拿你們跟康熙年間的九龍奪嫡比, 也是我想多了,如今大昭正德帝的九個皇子, 那比得上保成(胤礽)他們幾兄弟驚才絕豔。”
可以說康熙年間的每一位阿哥都是特彆出彩的,他們之中隨便拎出來一位都是好人物, 不說當個開疆擴土的武君, 但是守成之君,延續國柞卻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九龍奪嫡之所以會轟轟烈烈的上演,便是他們都集中在了一個朝代,然後誰也不服誰。
這是康熙之辛更是他的不幸。
誰讓他不明白少生孩子多種樹的名言呢, 這廣開後宮, 子嗣多了煩惱自然也就多了。
季言之也不知道自己的思維怎麼從九龍奪嫡拐到了孩子多煩惱也多的問題上, 不免有些啼笑皆非的搖搖頭。
官道上車輛漸行漸遠, 季言之看了一會兒便開始覺得無趣,便又走動起來,去了先前他們‘白鷺四大才子’野炊聚餐的地方。
那是一處靠近小溪流,地勢很平緩的草地。
一向比較跳脫的章茂成正撅著屁|股,不停的用一根竹管吹火。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方法沒有用對,火苗並沒有衝起來不說, 還一下子熄滅,然後濃煙滾滾。
季言之也是無語了,直接擠開章茂成,隨手那麼撥弄幾下,篝火就大力燃燒了起來。
“哎,這火苗怎麼也跟人似的,專門欺負老實人。”
“就你還老實人。”
埋汰章茂成的卻不是季言之,而是林銘。隻見他熟練的往一隻肥嘟嘟,清洗的乾乾淨淨的母雞身上,用毛筆刷調料,那細致好像給人化妝的動作,讓劉朔惡寒不已。
因為劉朔想起了自家老子爹哄娘親,給娘親化妝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神態,這樣的動作。
“言之,你不是去拾柴火嗎,怎麼去了那麼久。” 劉朔轉而問季言之。
“去的時候剛好碰到老夫子和陳七公子,所以看了一會兒。”
季言之隻差沒明說自己是看戲看得忘了時間。當然了,即使他沒有明說,劉朔還是聽明白了。
劉朔扯嘴,有些嘲諷的笑了笑。
“老夫子跟著離開也好,這樣夫子也能夠輕鬆一點,畢竟不是誰都能像我們這般淡定的接受來自於老夫子各種天馬行空思維下的摧殘。”
“如磐,你在幸災樂禍。”季言之也是笑得好不嘲諷的道。
“我們彼此彼此。”
這次的野外踏青順便野炊的遊玩隻是偶爾興起之事,不過黃昏時分,一行四人便回了白鷺學堂。
接下來便是秉燈夜燭的學習。
沒了總是想出一些‘亂七八糟’業餘課程,白鷺學堂的學子們可以說將更多的精力都投入了學習之中。季言之也不例外,即使他有自信對於考狀元信手拈來,但在有著濃厚學習的氛圍下。季言之自然不會將自己輕鬆愜然的心態表現出來,讓自己顯得太過出格。
原主自上學堂後,基本上每月回家一趟,除了回來拿換洗的衣物外,也有看望家中親人的意思。
季言之來了之後,也保留了原主這麼一個習慣,每過一月必回家一次。
當然,錢財方麵,原主都沒怎麼要隻取了筆墨紙的需求,換做季言之,季言之自然更加不會要了。
好比如說這回——
這回歸家,季阿娘依然將整個老季省吃儉用才存下來的幾錢銀子塞到季言之的手心裡,讓季言之在學堂裡不要省吃儉用,虧了自己。瞧瞧一月不見,小臉都瘦了。
天知道,這一月裡他跟著劉朔這‘狗大戶’,吃的不說山珍海味,卻也是頓頓不缺肉食,人整個都胖了一圈,偏偏落到季阿娘的眼中,卻是瘦了。
果然這世間有種瘦,是親娘覺得你瘦。
季言之有些哭笑不得:“阿娘,學堂提供一日三餐,孩兒並不需要省吃儉用。而且孩兒閒暇之餘會幫縣城書店的老板抄書,所掙的錢財不多,但絕對夠孩兒筆墨紙的損耗。”
季阿娘遲疑,卻還是堅持又將錢袋塞回了季言之的手心裡。
“抄書能掙幾個錢。言哥兒啊,你如今首要的是認真讀書,掙錢的事情自有咱家這一大家子,你可彆為了貼補家用,乾些有辱斯文的事情。”
這下子季言之更加的哭笑不得了。
“孩兒如何阿娘還不清楚,怎麼會乾出阿娘口中有辱斯文的事情來呢!”
季言之將錢袋鄭重其事的還給了季阿娘,並且又從腰間解下了褐色布料縫製而成的錢袋,也給了季阿娘。
“這是孩兒這一月抄書所掙,阿娘可得收下,好和二嬸商量一下,家中需要添置點什麼。”
“哪需要你自己掙的錢。”
“怎麼就不需要了?”季言之笑著反駁:“孩兒怎麼說也是長子嫡孫,扣除每月筆墨紙硯的損耗,餘下的錢難道不該交給阿娘保管?阿娘你再這樣推脫,孩兒就要不高興了。”
季言之說得情真意切,季阿娘也欣慰季言之的態度,因此推托一會兒,也就收下了錢袋。
這次歸家,季言之隻在家裡待了一天,第二□□陽初升,便踩著朝露入了縣城回了白鷺學堂。
與往常相比,這一回兒前來學堂報道,季言之算是來早了。
不過氣氛,卻比季言之來遲的那幾回要嚴肅得多。
季言之有些奇怪,便找了每月學子歸寧日都留在學堂吃住的同窗詢問。
同窗告訴季言之,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隨陳七公子入京的老夫子不負眾望的鬨出幺蛾子了。
季言之好奇:“什麼幺蛾子?”
同窗A:“老夫子說陛下的九個兒子之所以每天上躥下跳主要是太閒的緣故……”
季言之:“所以…老夫子建議讓九位皇子包括太子在內全部重入上書房讀書?”
同窗B:“如果真是這樣也就好了,我們老夫子什麼樣兒,言之兄還不清楚嗎。”
季言之低頭想了一下,發現的確如兩位同窗所說,老夫子平日看著還好,隻是一旦天馬行空起來,一般人真的扛不住,也就白鷺學堂的所有學子,神經都被磨煉了出來,所有抗打擊能力要稍微強悍了一點,要是換做正德皇帝的幾個兒子……
艾瑪,為什麼他除了幸災樂禍還是幸災樂禍呢。
季言之忍不住為當朝九位皇子掬一把同情淚。你說說他們每天上躥下跳,爭奪繼承人之位。末了其中母族得勢,本身也挺受正德皇帝看重的七皇子,也就是陳七公子還搞出了一出千裡迢迢顧寒舍,迎當世大賢的大戲來。
或許就連自以為給正德帝留下了謙虛,禮賢下士求賢若渴形象的陳七公子也料想不到,有一天會被他認定的當世大賢敵我不分的坑了一把吧。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可真是喜聞樂見。
季言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如果老夫子真的向正德帝提議怎麼讓九位皇子變得忙碌,那我就明白夫子為什麼板起臉來了。”
“也不全是這樣原因啊!”同窗A開口道:“夫子之所以一直板著臉,除了憂心老夫子沒有盯著,容易飄上天外,也有縣長提議將白鷺學堂改成白鷺書院,並且擴招學子有關。”
“擴招?縣長怎麼會這麼跟夫子提議!”
“估計是去年科舉很多人都高中卻不是在白鷺學堂就讀有關吧!”同窗B也道:“老實講,我並不覺得去年的試卷有多簡單,但是很多人卻都輕鬆容易的過了,說句不好聽的話,我總覺得……”
同窗B的話還來不及說完,便見章茂成一溜煙的跑了進來,“不得了,出事了,去年考中秀才、舉人的好多讀書人都被抓了起來。”
——科場舞弊。
聞言季言之心中就是一咯噔。
“慌裡慌張做什,咱們學堂的人大多落了榜,即使是科場舞弊,也和白鷺學堂沒什麼關係。”
“的確大多落榜了,可也有考上的啊!”章茂成依然顯得慌裡慌張的道:“比如我,比如如磐、克謹,都先中秀才再中舉人。”隻是想著到底年齡尚幼,所以他們便沒有參加京試。
結果……
想到去年科舉很多榜上有名之輩都進了天牢與老鼠蟑螂為伴,章茂成就開始寒毛卓豎。總有種他、劉朔、林銘會被牽扯進科場舞弊,繼而沒個好下場的感覺。
季言之覺得章茂成純粹是聰明人想多了,所以便簡單的寬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沒有就是沒有,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隨意汙蔑天下讀書人不成。”
章茂成三人既然當得才子之名,自然有的是真材實料,根本不屑於用作弊的手段來謀取名望地位。
隻是心中到底隱隱有些不安,總覺得這次的科場舞弊案風波不會那麼輕鬆容易就過去,說不得他們白鷺學堂的學子就會被牽扯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