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萬一,他打了傘又去家裡查看。濕衣服都不用脫了,換了還濕,這個天氣裡,雨傘雨衣都是個心理安慰。
好在屋裡乾乾淨淨。陳文港應該感謝他父母當年的先見之明,院子裡多砌了一層磚。
盧晨龍打開門把他放進家裡來,頭頂有了庇護,兩人才鬆了口氣。
拉開衣櫃抽屜,盧晨龍找了自己的一件I日T恤,先扔給他換,又翻了半天,在大褲衩和睡褲之間猶豫著。陳文潛已經換了上衣,這次換他想起一個問題:"周奶奶家呢?"
周奶奶鋪子雖然開在隔壁,住的地方不在江潮街,但也不遠,一街開外。
盧晨龍把大褲衩扔在床上,給她打了個電話,問
有沒有情況。
嘟嘟急促幾聲。
電話裡女聲說:"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播。"
兩人對視一眼,互相在彼此臉上看到一些凝重。
盧晨龍往好的方麵想:"可能耳背,沒聽見?或者不在家。"
陳文潛問:“這麼大的雨,她不在家能在哪?”
盧晨龍說:"接著打,再打兩遍,實在不行去她家看看。反正沒多遠。"
過一刻鐘,還沒人接。
陳文渚眼皮子還在跳。他想到什麼,拾起濕淋淋的雨衣,重新套到身上,盧晨龍看看外頭,忽然拉住他:"你彆去了,我一個人去看就行了。你跟小寶一起待在家吧。"
陳文港說:“那還是你留吧。”
心裡預感不是很好,出門前他猶豫一下,拿了車鑰匙。
盧晨龍索性鎖了臥室的門,也把雨衣穿上了,跟他一前一後衝進雨幕。
深一腳淺一腳到周老太太家,路上積水已經齊了小腿,漂著無數不明物體。上了兩階石階,她家這塊地勢高,水倒是沒了。陳文港趴在門縫上往裡看,一個模糊的人影被拉成長條。
但不是很清楚,盧晨龍猛拍門板,裡麵也沒應答。
陳文港四下看看,抬頭研究院牆:“你撐我一下。”
水澆得人睜不開眼。盧晨龍矮下身,陳文港踩著他肩頭,攀爬上院子牆沿,視線越過遮擋。
屋門是開著的,老太太伏在門檻上,頭朝裡,腳朝外。
陳文清忙讓他撐住,自己繼續往上爬。青苔濕滑,觸手黏膩,抓不住支撐點,盧晨龍心驚膽戰,看著他滑了好幾把,晃晃悠悠把一條腿吊上去:"行不行啊,不行我來,你下來吧……"
多虧陳文港平時鍛煉,有點核心力量,一咬牙往牆上一蹬,終於把自己提了上去。
他定了定神,像貓似的跳了進去。
雷克薩斯僥幸一路都沒熄火,緩慢遊出了積水區,一路把人送到急救室。
老太太被護士推進去檢查,也就隻剩等了。
盧晨龍沒見過周老太太家兒女,隻聽說有個不肖外孫。常年在外打
拚,輕易不見人影。但家屬還是得聯係。老人有慢性病,平時常來醫院,護士最後從檔案裡找到的家屬手機號碼。
"你先回去?"陳文港問盧晨龍。兩人濕淋淋坐在科室外公共座椅上。
“算了,我也等等吧。”盧晨龍說,“天亮再走,還好走一點。”
剛剛見到樓下有個711,他下去買了兩塊毛巾,回來分給陳文潛一塊。
陳文港擦了擦頭發,下意識把手舉在眼前看了看,在雨水裡泡得發白發皺。
盧晨龍奇怪地看他一眼,見他坐在椅子上發起了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最後陳文潛把濕潤的頭發往後撥了一下,成綹的發絲又垂到額前。
天色一點一點轉亮。
檢查結果出來。天黑腳滑,周老太太被門檻絆了一下,碰了腦袋,一時摔暈過去。中途人醒了一會兒,精力不濟又睡了,躺在裡麵病床上輸液,明天家屬來了再拍更多片子。
到了七點多鐘,一個大漢匆匆趕到。
盧晨龍打定主意看看這不肖子孫什麼樣,臉沒看清,先見手腕上兩串佛珠。
呸,信佛?還挺偽善。
俞山丁一頭火急火燎衝進了病房。
陳文渚遠遠就看見他,隻是喉嚨疼,也懶得叫,他便已經跑了過去。老太太還閉著眼沒醒,俞山丁跟護士說完話,感恩戴德地又退出來,問送他姥姥來醫院的好心人在哪。
護士一指牆邊。
驚訝了五秒鐘,倒是二話沒說,俞山丁往上衝的架勢像恨不得往陳文港臉上親兩口,又想到什麼,及時收手,轉個方向,把盧晨龍抱了個滿懷:"小兄弟,這回得謝謝你們了。"
盧晨龍試圖把他推開:“不用不用。大哥,你就彆抱我了,你去抱那個……”
他人高馬大一個小夥子,一時都沒掙出來,俞山丁抓著他手:"我知道,我知道,文港我跟他很熟的,哪知道這麼有緣,你們跟我她老街坊鄰裡的,你們倆算我恩人,我前山丁沒什麼文化,也不是知恩不報的人,不嫌棄以後就當我是個朋友,有用得著的地方儘管捍"
盧晨龍艱難搶回胳膊:"不用不用……老太太還得拍片呢,你趕緊忙吧。我真得回去了。"
陳文港跟他揮揮手:“你路上慢點走。我不送你了。”
盧晨龍聽著他聲音不對:“你說話怎麼這麼啞,著涼了?”
叫住個路過的護士,見他顴骨一片潮紅,毫不意外伸手搭了搭額頭:"這麼燙啊,準發燒了。最近感冒的人特彆多。上裡邊坐著吧,我給你們拿個體溫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