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走了(2 / 2)

“這可怎麼辦,不洗會不會發臭?可是隻是泡幾小時的話,又不會自己變乾淨吧?哎哎,秦大班長,你的臟衣服怎麼處理的?哦對,你有好多套換,可惡。”

秦淵站在洗衣機邊,怔怔望著透明頂蓋下麵奔流的水花。

白藍色相間的校服在裡麵旋轉纏繞,耳邊,好像又響起那個家夥清亮又苦惱的聲音:“喂,你說我要是逼白競他們給我洗,這算不算校園霸淩啊?”

……忽然,手機猝然響了。

他的目光從水流中收回來,看了看那個號碼,等了一會兒,才按下接聽。

“爸?”

電話裡,中年男人的聲音渾厚,帶著點小心:“小淵啊,到家啦?”

秦淵看了看毫無煙火氣的公寓,又看了看冰冷的廚房。

家?

“是啊,到家了,嚴叔剛走。”他平靜地回答。

男人電話裡有點嘈雜,隱約有小女孩軟糯的聲音在裡麵,分不清是電視,還是真人:“好好,我明天中午十二點的動車到,你等我找個好館子,到時候老嚴直接送你來,我陪你吃頓飯。”

秦淵站在洗衣機邊,目光看著反複的水流:“爸,您工作也忙,這麼花三四個鐘頭來吃頓飯,其實真的沒有必要。”

男人的聲音有點急:“不忙不忙,再忙還能幾小時抽不出來?再說我也想見見你,小淵——”

秦淵截斷了他:“爸,魏阿姨都三十五六歲了,二胎也不容易,你有空還是多陪陪她。”

電話那頭陷入了靜默,不知道是尷尬還是什麼。

洗衣機的蜂鳴聲響起,洗滌完畢,開始烘乾。秦淵的聲音平靜,不帶什麼感情:“另外,而且我現在功課真的忙,吃頓飯來回也要幾個小時,夠我刷幾套題了,真的。”

中年男人好像在那邊幽幽地歎了口氣。

“好吧……”他的聲音有點無力,“那我這星期暫時不回去了,你想吃什麼,一定叫劉姨弄。”

頓了頓,他又說:“嚴叔那邊也不用怕麻煩他,有什麼事直接找他,懂嗎?對了,我剛給你卡上打了兩萬塊錢。你……”

“好的,我知道了,爸,您忙去吧。”秦淵淡淡地說。

電話終於掛了。

秦淵走回了書房,端坐在書桌前,抓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劉阿姨,你晚上不用來了。”他低聲說,“我在學校上自習,晚飯吃食堂。”

周末的作業和試卷都多,競賽班的數理化更是題海戰術,他桌上的試卷和資料擺開來,鋪滿了碩大的桌麵。

一張張做過去,外麵的天色漸漸變暗。隨手按亮台燈時,桌上的小座鐘已經指向了六點半。

他站起身,走到廚房裡。開了瓶牛奶,放了點水果燕麥和進口堅果仁進去,熱了熱。

端著牛奶麥片粥回到書桌前,他一口口慢慢喝著。

這套公寓房在二十六層,從高高的空中望下去,風景優美的西鏡湖在不遠處,湖邊有人工的明亮路燈,繞著湖一圈,現在已經全亮了,在將夜未夜中,勾勒出一汪暗色的溫柔。

這裡屬於高端小區,樓和樓之間間距很大,可是隔著遙遠的距離看過去,有燈光的那些窗戶裡,都有熱鬨和溫馨透出來。

斜下角的廚房裡,有一對男女在並肩做飯,看不清年紀,可是動作親昵;另一家的客廳沒有拉窗簾,裡麵有孩子在地上的軟墊上翻滾。

手裡的麥片牛奶慢慢涼了,沒放什麼糖,涼掉的時候更加寡淡。

他忽然衝出書房,在書包裡匆忙地翻著,找出了那包山楂鍋盔。

配著牛奶麥片咬下去的時候,嘴裡終於有了點不一樣的滋味。

點開手機,班級群裡,年級群裡,一片熱鬨。

2班的學委李建荃小心翼翼地給他留了一條私聊,問他數學競賽卷子最後一題的答案;

傅鬆華在班級群裡吆喝,問明晚有沒有人早點返校,在晚自習前抓緊時間打一場球;

年紀群裡,有人在匿名說這一屆的學弟學妹不好帶,高一新生的班花班草評選這麼早就開始刷票;那個著名的百曉生在反駁他放屁,說哪一屆不刷?

他默默地瀏覽了半天,前麵的幾百條記錄一一翻看過去,也沒有看到那個人懶洋洋的發言。

他把自己數學試卷的最後一題拍了個照,發給了李建荃。

剛發完,傅鬆華的私聊就到了:“老大老大,在嗎?明天打球不?早點來嘛早點來嘛,拜托拜托!”

住校的學生周末返校往往有兩個時間點,家住得近的,會選擇周一早上趕過來;而家遠些的,怕周一遲到,往往是周末晚上就回校。

“不了。我在家住,周一再過去。”他回了一句。

那個空蕩蕩的寢室,現在比這個冷冰冰的家還要叫人難以忍受。

傅鬆華發了了哭泣的表情過來:“老大你變了,不再是籃球場上最好的小夥伴了!”

剛放下手機,就在這時,微信卻忽然傳來一聲“叮咚”。

一個陌生的頭像跳了出來,頂著一抹奇怪的粉紅色。

秦淵怔了怔,等到看清備注名時,忽然心跳就好像快了一分。

以前阮輕暮的頭像不是這個,而是一顆陰鬱的破碎的心,看上去特彆叫人不舒服。現在終於忽然換了?

仔細一看,是一枝粉色水彩畫就的桃花,開得燦爛又張揚。

頂著粉紅花瓣的對話框裡,那個人發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什麼時候返校啊?”

秦淵看著那句話,好半天沒動手指。

隔了半個城市的小巷子裡,阮輕暮心神不安地又瞥了一眼手機。

還是沒回應。一定在做題目,真沒勁。成績都那麼好了,乾什麼還這麼發奮。

家裡的主要空間都被隔開去做了按摩間,他個人的那間房子很小,在最裡麵,大約十來平米左右,擺著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還有一個小書架和大衣櫃。

雖然麵積小,布置也簡單,但是卻乾淨整潔,勤快又乾練的穆婉麗從來也沒讓兒子的生活過得不夠體麵。

終於,手機屏幕亮了,那個好像是偶然看到消息的人回了一條:“?”

阮輕暮精神一振,飛快地打字:“我明天晚上就回去了,要不要一起……”

他頓住了,忽然有點焦躁。

要一起乾什麼呢?都不在一間寢室了,在一起看書、做題?

班級不一樣,連作業都不同,討論作業、對答案也對不到一起去。

他想了想,刪掉了“一起”兩個字,改成了“要不要去我們樓上打個牌”。

打完了,沒發出去。

神經病,打過一次對家,以後還想拉人做固定牌搭子嗎?他啐了自己一口。

秦淵坐著書桌邊,看著對話框上麵那串“對方正在輸入……”,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

可是那行字又消失了,半晌沒有變化,秦淵屏住呼吸,等了半天,終於再也忍不住,抓起手機正要追問,對麵的話終於來了。

“我能去你那兒避避難麼?新寢室實在太惡心了,臟,臭氣熏天。”

幾乎是第一時間,他就發了一行字:“好,你隨時來。”

想了想,他咬了咬牙,又追加了一句:“其實我一般下午就回去了。”

“好,我這就回去!”回複迫不及待。

秦淵看著那行字,嘴角微微露出了笑。

阮輕暮趴在書桌上,嘴角慢慢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