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會(1 / 2)

方離瘦弱的身子被他圈住, 他用力推了好幾下, 哪裡抵得過傅鬆華的蠻力, 幾下之後, 他終於放棄了。

“不行。不能做朋友。”他眼眶紅紅的, 像是被獵人堵住了生路的小獸, 嗚咽著重複,“你朋友那麼多, 也不缺我這一個。”

傅鬆華急切地說:“我有很多好朋友是不假,可是你是我最好的一個啊!”

方離眼眶酸澀,淚水慢慢浮上來:“傅鬆華……你怎麼就不懂呢?你想和我做朋友,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他心裡想的,是如此隱秘又說不出口,褻瀆著光明坦蕩的友誼,就像在一副燦爛陽光的水粉畫上,非要畫上油汙的一筆。

任何人看著, 都會覺得肮臟又厭惡。

傅鬆華呆呆的,臉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個巴掌,有那麼一瞬間的極度難堪。

原來,是這樣嗎?

好半天, 他終於難緩緩放開了手臂,尷尬地苦笑:“對不起。從小到大, 我還以為……人人都喜歡我呢。”

方離低低道:“有很多人喜歡你的。”

傅鬆華靠著牆壁,慢慢地滑下身子,坐在了地上。

他抱著頭:“好幾天了, 下晚自習路過你們班教室,你都不在。”

他自顧自地說著:“今天晚上下雨,我忽然想你要是沒打傘的話,會不會淋到,就提前去你們班瞧了一眼。結果還是不在。”

方離怔怔聽著,眼眶越發地紅。

“我問白競,他說你走得早,沒人知道你去了哪裡。我急了,又問阮輕暮……可他叫我離你遠一點,彆亂招惹人。”

他抬起頭,看著方離,一雙明亮的眸子裡,有點茫然的痛苦:“我想聽他的話,可是還是覺得難受。看著你一直沒回寢室,我就老是想,你是不是一個人被大雨困住了,在哪裡躲著呢?”

方離低下頭,眼裡的淚水慢慢滲出了眼角。不敢抬頭,不敢說話,生怕下一刻就哭出了聲。

“我不敢打電話給你,怕你覺得我煩。我就打著傘,滿校園地找,想著說不定忽然就撞見了你。”傅鬆華茫然地看了看外麵的校園,“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找了一圈兒找不到,就坐在了這。”

方離慢慢推開他,踏上了幾階樓梯:“……我真的沒事,隻是不想上自習而已。”

傅鬆華搖搖頭:“就在剛才,我忍不住和班長發信息,想通過他問問阮輕暮,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哪裡。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麼,頭一次特彆嚴厲地說,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叫我不要亂打聽。”

他陽光健朗的臉上,有著少見的挫敗:“所以方離,你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呢?……阮輕暮、龔校醫,他們都能走進去,就我不可以,是不是?”

方離閉了閉眼睛,柔軟的頭發被雨水打濕了,塌塌地順服在頭頂。

他的腦海裡閃過了龔醫生的那句話,一瞬間,心難受得像是被人緊緊攥住了,再用力握緊。

那個酒吧裡所有的人,那個穿著裙裝、滿臉雪白卻笑得開心的侍應生,那個強勢卻溫柔的龔醫生,才是和他一樣的人。

“傅鬆華,你問我的生活……”他輕聲說,“那麼我就告訴你。”

他苦澀地笑了笑,眼睛裡卻沒有笑意:“你知道嗎?你以前去舞蹈室抓過的女鬼,就是我。我愛穿女孩子的衣服,愛扮成女孩子的樣子,還喜歡跳女孩子的舞。”

他一步步地走上更高的樓梯,背對著傅鬆華,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麵:“這樣的生活,又和你有什麼交集、什麼關係呢?”

……連著幾天連綿的秋雨,天氣再放晴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天後。

學生們被陰雨憋了好幾天,這天上午的體育課都玩得特彆瘋。

操場正中間,因為兩個班打架而特意畫出來的三八線已經模糊了。兩個班的學生正熱鬨地混戰在一起,有的在打混雙羽毛球,有女生偷懶躺在一邊的草地上,偷偷喝奶茶。

籃球場邊,1班和9班分成兩邊,正在打最簡單的3對3對抗賽。

阮輕暮和黃亞他們一隊,加上本班一個高個兒男生,對麵是秦淵和傅鬆華,再加上另一個1班男生。

阮輕暮剛學籃球沒多久,卻已經進步神速,投球精準、防守凶悍,可惜9班兩個隊友完全不給力,秦淵和傅鬆華稍微聯手,就把他們這邊殺得狼狽不堪。

阮輕暮好不容易搶到一個球,正要運球搶攻,身側熟悉的影子一閃,秦淵已經急速插過來,。重新擋在他麵前。

阮輕暮身形急晃,轉向另一邊,傅鬆華高大的身子也飛速跟上,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中間,突圍不得。

旁邊的黃亞氣喘籲籲晃著手:“阮哥傳我,這裡!”

阮輕暮假動作做了好幾個,也沒衝過去秦淵和傅鬆華的聯手攔截,一眼看去,正見秦淵眼中微微的笑意,隻恨得牙根兒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向著傅鬆華這邊撞去。傅鬆華身高體健,他也沒指望能把這傻大個兒撞趴下,隻想著他但凡稍微閃一下,自己說不定能找機會把球傳出去。

可沒想到,這一撞之下,傅鬆華不僅沒躲,反而好像僵了一下,順著他的撞擊,身體忽然就摔倒下去。

高高的個子直接摔在地上,發出了挺大的一聲,把幾個打球的小夥伴都嚇了一跳。

阮輕暮趕緊停下,秦淵和他一起彎腰去看傅鬆華:“怎麼了?”

傅鬆華胳膊肘撐在地上,默不作聲地低頭看了看,破了一大塊皮,殷紅的血正流出來。

“沒事,去擦點藥就好。”傅鬆華低聲說,旁邊有女生趕緊遞了麵巾紙過來,他按在傷口上,很快,血就染透了紙巾。

阮輕暮有點著急:“我們陪你一起去醫務室。”

看上去人高馬大的,怎麼這麼不禁撞啊?

傅鬆華抿著嘴,一個人站起身:“不用,我自己去。你們彆跟著。”

阮輕暮正要追上去,秦淵卻輕輕拉住了他:“叫他自己去吧。”

望著傅鬆華一個人跑開,旁邊的黃亞湊了過來,有點狐疑:“阮哥,不是我亂說啊,我怎麼覺得……老傅就跟在碰瓷似的?”

阮輕暮瞪著他:“胡說什麼呢?”

黃亞比畫著:“我在邊上看得好清楚,你也沒撞到他啊,他撲通一下就自己倒了。”

秦淵望著遠處傅鬆華的背影,若有所思,扭頭輕聲問黃亞他們:“你們班方離呢?”

黃亞撓撓頭:“剛剛有女生鼻子流血,他去醫務室幫女生要棉球去了。”

校醫務室裡,方離拿著一盒衛生棉球,正要離開,龔思年伸手敲了敲桌子:“喂——你,坐下我們談談。”

方離抿著小巧的唇,緊張地看著他,正要說話,忽然目光就看到了窗外不遠處走過來的人影。

他嚇了一跳,慌忙地就四處亂看:“龔醫生,這兒、這兒衛生間在哪裡?”

龔思年順著他的目光,也看見了窗外的傅鬆華,他挑起眉,深深看了一眼方離,伸手指了指後麵拉著的簾子:“那兒能藏人。”

偶爾有些學生需要簡單的身體檢查,不方便直接在外麵進行,那裡的簡易布簾可以遮擋視線,方離慌忙掀了簾子,就鑽了進去。

龔思年拿著本心理學的書,剛裝模作樣拿起來,門就被推開了。

傅鬆華抿著嘴,默默走進來,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眼神有點失望。

“龔醫生,剛剛……”他猶豫一下,“有沒有人來拿棉球啊?”

龔思年揚揚眉:“有啊,拿了就走了。”

傅鬆華失望地“哦”了一聲,這才把自己血淋淋的胳膊肘舉起來:“體育課摔了。”

龔思年從器材櫃裡找了醫療器械和消毒碘伏出來,熟練地幫他清洗傷口。

創口有點大,血糊糊的血塊和地上的沙土混在一起,清洗都花了點時間,龔思年一邊操作,一邊隨口說:“疼就叫,不丟人。”

傅鬆華一聲也沒吭,就連眉頭也沒皺。

龔思年幫他把傷口被清洗包紮完畢,瞥了瞥他,淡淡說:“打球摔成這樣,這得多大的衝撞力?你同學挺狠啊。”

傅鬆華抿著嘴,不說話。